47 我知
“藺子健,你既然能來到這裏,就該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姚金玲肅了容色,淡漠的說。
“阿玲,我們是夫妻!”
“我與你的姻緣,一開始就是一場預謀,第一次在湖邊救你,你在潼關遭暗殺那次,都是我安排的,隻為接近你,進入飛鷹堡。”
“我知。”藺子健輕聲道。
然而聽在姚金玲耳中猶如一道驚雷,“你知?你怎會知道?”
身後的洛舞盈輕輕閉上了洞悉一切的眼眸,不忍再顧。
“阿玲,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紅糖果子。”結界外的藺子健輕歎道。
姚金玲終於坐不住了,欲要起身,可因失血過多,已無力動作,同時也知道,洛舞盈的力量在消失,結界維持不了多久。
她扶著暈眩的腦袋,聲音低啞:“小時候?你怎麽知道?”她自從被送到潼關後,就再也沒碰過這種吃食,而她神秘的身世,除了那些人,就已無人知曉了。
“其實我們初遇,並不是在南郡鄉野的湖邊。”藺子健似有些疲倦,緩緩坐在一塊大石上,回憶著過往種種:“那年我十四歲,第一次隨父親入王都謁城,來蘭府拜見你父親,那時候你兩手捧著紅糖果子,撞在我身上,害得我新衣袍上滿是粘膩的糖汁,你可還記得?”
姚金玲側耳聽著,麵露迷茫之色,她記得嗎?
不,不記得了,她隻記得最後一次吃紅糖果子,是她的親娘還活著的時候,她在小廚房裏給自己炸紅糖果子吃,卻突然來了一群父親院裏的小廝,將她的娘親拖出院外打板子,她被嬤嬤拉在一邊,痛哭了很久,直到嗓子都啞了,而她的娘親血也流盡了。
嬤嬤後來告訴她,因為她莽撞得罪了貴人,這是老爺對她們的懲罰。
啊,得罪了貴人,就是因為她本想把自己最愛吃的拿去給爹爹吃,好讓爹爹高興,隻是不小心撞了人,果子撒了一地,她哭著回去了。
隻是因為這樣,所以她的娘親就送了命,而第二天,她就被秘密送出了蘭府,再以後,她就成了姚金玲。
原來那位貴人,就是……
她忽地埋首低低笑了起來,可是這笑聲比哭還難聽。
不知情的藺子健還在說:“後來,我聽聞你因此受了罰,心生愧疚,派人送了禮物到府上,卻聽說你被送到了鄉下,”他沒有說的是,當年他少年輕狂,初見蘭府長女蘭櫻傾城絕色,動了心,夜探蘭府想再見美人兒,卻沒想到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
而將這個可憐小女孩送出府也出自蘭櫻的主意,原因很可笑,隻因這個五歲的庶妹的娘親太卑賤,而蘭櫻未來極可能嫁於王子貴胄,所以容不得這樣的庶妹。
本來這個小女孩會被扔得遠遠的處理掉,藺子健心生愧疚,隻因自己也是禍因的一部分,所以派人暗中跟隨,救下了她。最後在他的安排下,入了潼關南郡郡守府中做了養女。
隻是沒想到,這個女孩天賦異稟,竟被火邏教尊看中,竟成了聖女。
多年後再相遇,他已是而立之年,她是豆蔻華年,比之她的長姐蘭櫻絕美妖嬈的風姿,她更是清麗脫俗。
隻是藺子健發現了端倪,她失憶了。
因為多年前的那番相遇,讓他上了些心思,幾番調查後,才知道,這個女子最終還是沒有逃出家族的羈絆,淪為了陰謀的棋子。
他開始有些心疼她,對於她每一次的接近,都沒有抗拒,
她的一顰一笑,她眼中的掙紮矛盾,都牽動著他的心,好幾次都想將她護在自己羽翼之下的衝動,卻一直說不出口。
直到那一次王都動亂,機會終於來了。
王位交替,火邏教被古蘭國列為魔教剿殺,她一路被黑甲衛追擊,他暗中救下了她,帶回了飛鷹堡。
姚金玲靜靜聽著,半晌道:“原來,你一直都知道,難怪,自從我嫁入飛鷹堡,桌上總是少不了那道點心,隻是你不知道,我恨極了它。”
藺子健著急道:“快讓我進去!阿玲,我們麵對麵,讓我好好說!”
然而回應他的是來自外界的一聲巨吼!
“它果然回來了!”姚金玲扶著傷口踉蹌起身回到洛舞盈身邊。
“準備好了嗎?”洛舞盈看向遊雪。
一直在閉眼凝神的遊雪驀地睜開雙眼,澄澈的琥珀色眼眸閃爍了幾下,說道:“我盡力。”
洛舞盈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輕笑:“拭目以待!”
遊雪站在高台之中,腳下地麵微微震蕩,她雙手微抬,銀白色的流光在指尖旋繞,光芒漸盛,將她整個人吞沒,轉瞬間化作數道毫光利刃將滿洞璧飛舞的黑色狐蝶化為齏粉,黑色的容貌伴隨著綠色螢光悠悠飄落。
洛舞盈眸光灼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身軀漸漸消散,“接下來,交給你們了……”她輕輕歎息,化作點點星芒,飛向半空中還在打旋的數道毫光,將其融合一體後化為無形氣罩將她包裹緩緩降落在地。
遊雪踉蹌落地,第一次使用力道控製不住,幸好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擋了一下,她下意識向洛舞盈的方向看去,竟然已不見身影,“她人呢?”
姚金玲扔給她一把烏金長劍,漠然道:“結界已破,若那怪物一出現,你就亮出這把劍刺瞎它的那隻巨眼。”
“洛舞盈呢?”遊雪雖已猜到了什麽,可還是不甘心想知道答案。
姚金玲望著環繞在遊雪周身的點點星光,“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遊雪伸手接住那點點星光,難過地落下淚來。
“不必難過,若是你沒有出現,或許她會一直困在這裏,又或許死不瞑目。”姚金玲緩緩揭下纏在腰上的黑布,露出猙獰可怖的傷口,還有緩緩從裏麵爬出來的惡心毒蟲,忽地笑了笑:“若是記不起一切,也許今天的我,還可以繼續做著和他廝守一生的夢……這就是宿命。”
她忽然看向遊雪:“瀞禾郡主,雖然你已經失憶,可我還是想對你說,當年是我陷害你的父親通敵叛國,但我不會對你道歉,再來一次,我還是這樣做,我就是這般惡毒,自己過得太慘,也不希望別人太好過。隻是我想提醒你,小心蕪桓。”
原來那場夢境是真的,而遊泓的死真的很有內情,隻是遊雪已非原主,隻不過此刻也不是糾結私仇的時候,她清靈的眼眸看著她,“若你能活著,我定不饒你。”她不知姚金玲接下來意欲何為,但作為醫者,她看得到此人已是回光返照,死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她笑笑:“臨別前送你一件禮物,那件東西放在我與你初次見麵房間的屏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