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黑袍人
遊雪和傲徳作為雲澤的奴仆,沒有參加昨晚藺子健為雲澤設下的送行宴,反正去了也是在一邊站著咽口水。
倒是清早和雲澤談話後回到房間,幾個侍女就送來了很豐盛的早餐給她,遊雪等人走了以後,從瓊姨留給她的那套銀針中抽出一根,在每樣膳食中試探了一番才安心,雖然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實在有些多疑猥瑣。
她選擇性的打包了幾樣糕點放進包袱,決定在路上吃,她現在可真沒心情用膳,一心想離開這裏。
果然很快,隔壁青陽就來敲門,帶她和傲徳一起先去馬廄牽馬,雲澤和藺子健自然還有事說,到時候會在大門口等他們。
所以遊雪等人隨飛鷹堡護衛又站上了那玄幻的升降平台,緩緩下落在山腳下的一處莊園裏。
這哪裏是馬廄,簡直是馬場啊。
三三兩兩健壯馬匹散落在草坪上或閑步或慢跑,巨大的白色欄柵圍成四方陣圈,身著青色布衣的馬場仆從穿梭其中忙碌著。
護衛將青陽他們領向南麵一個用木欄柵圍起來的大馬廄,那裏圈圍著幾十頭看似幼年相較矮壯的棗紅馬。
青陽對遊雪道:“主子說你們都會騎馬,這裏的棗紅馬脾性溫馴,適合你們,自己選一匹,我們就走。”
遊雪點頭,忽又搖頭,“我會騎馬沒錯,你主子怎麽知道?”她太奇怪了,這雲澤怎麽搞得好像很熟悉她似得。
青陽表情古怪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
好吧,遊雪無奈,轉身看去,卻見到欄柵邊站著一個青衣仆從手裏拎著木桶,卻不幹活正鬼鬼祟祟瞅著他們幾人,那個眼神十分詭異。
“姐姐,這匹好,你看它眼睛好漂亮,和你長得真像!”
遊雪咬牙切齒,注意力轉向那匹很漂亮的馬兒,瞪著傲徳氣憤地說:“……你是說我長得像馬臉?”
青陽趕忙在一邊幹咳幾下:“你們倆夠了,我們時間不多。”要不是王爺特意叮囑他,他才不想陪兩人過來選馬,這待遇太令人側目了。
遊雪不滿回瞪他:“你們的馬呢?”
“這就不勞姑娘操心了。”青陽也不耐地說道。
遊雪點那匹眼睛很漂亮的棗紅色母馬,“就它吧。”她又回頭朝那個青衣仆從看去,卻發現已經不見了。
三人隨護衛穿過馬場,沿著蜿蜒山道緩緩下行,穿過一道精雕細刻,飛金走彩的五彩石牌樓後,踏著百步石階而下,雲澤一襲月白色勁裝,一匹火紅色駿馬緊挨在他身側,見一行人走近,它昂首嘶鳴,馬身壯實四肢強健,黑長的眼睫下眼瞳閃亮又桀驁,不屑朝幾人打了個響鼻。
一邊躲在樹下啃青草的黑馬慢慢悠悠踱過來,蹭了蹭青陽的衣袍,表示親昵之意。
傲徳放開手中馬韁,飛奔到雲澤跟前驚豔道:“哇,這匹馬兒是丹爾部落的神駿之一吧!它是飛焰,我記得當年我父王……咳,你真厲害,怎麽把它弄到手的?”傲徳一臉垂涎圍著‘飛焰’打轉,嘖嘖讚歎不已。
雲澤揚眉道:“你不怕被它踢死?還不乖乖騎上自己的小紅馬去。”
傲徳鼓著臉斜眼不滿,但他確實眼瞅著‘飛焰’已經不耐地踢踏著前蹄,隻是在雲澤抬手安撫下又按耐了下去,他還是不怕死仰著小臉抬頭對雲澤提要求:“那…我要和你同乘一騎,那匹馬不好,病怏怏的!”
眾人對他的抗議無視。
遊雪率先利落翻身上馬,環視四周問雲澤:“怎麽都不見藺堡主?”她以為會有很大陣仗的送行隊伍,沒想到就雲澤等在這裏。
“剛才別院侍女有事求見,他先回去了。”
“別院?”遊雪若有所思回望了身後被蒼翠青山環繞中的巍峨古老的城堡,一絲陰雲在心中閃過。
狂風卷起漫天沙塵,被煙沙迷亂的視線中,逐漸現出一片屋舍零散的村落。
一個黑袍人踏著雨後淩亂泥濘的馬蹄印向著村落的方向徐徐前行,幾縷泛著水光的銀色發絲從寬大的兜帽裏散落出來,在風中俏皮飛揚。
濕冷的空氣中彌漫著絲絲縷縷讓人聞之欲嘔的腐肉氣息和血腥味,愈近愈濃烈。
走進村莊,唯見四處殘垣斷壁,血汙四淌,屍骸遍地。
濕冷腥臭的穿堂風似毒蛇般撩過那人寬大的黑袍,衣衫烈烈作響,攏在兜帽中的容顏神情明暗難辨,眼神中閃過絲縷悲哀與茫然。
黑兀在低空呼嘯盤旋,似乎對黑袍人頗有顧忌,隻是保持距離憤怒的叫囂卻不敢靠近屍骸飽享美餐,本就可怖之極的黑麵獠牙扭曲地如同惡鬼附身般怵目驚心。
這裏是距離潼關百裏之外的‘沙集之地’,西連黃沙漫天的大漠,北接蠻族部落,雖屬古蘭國西北邊界之地,可連年遭受旱災之苦,又常常被蠻族及沙盜搶掠,零零散散幾處村落已是苦不堪言,如今北伽羅戰事一起,燾鄉又爆發時疫,為數不多的駐軍撤離這道關卡退守潼關。
以至於此處數個村落子民還來不及逃離,就慘遭屠戮搶掠。
不過是離開這片大陸些許時候,竟然會有這般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她始料不及的。
黑袍人微微歎息,隻是一路行來,她雖可以感應到‘她’的存在,但行至此地後,感應越來越微弱,接下來的路,隻能看天意了。
“同為兀,可你們生得這樣可怖,被同族排為異己,被異族視為死亡使者,你們流亡天地間,我隻道你們食生魄,卻不知你們竟墮落饑渴的吃起腐屍了?”
她忽又冷笑道:“噢,我倒是忘記了,你們的主人應該越來越衰弱了吧?所以才這般迫不及待的鬧出這幾番動靜?”
一隻領頭的黑兀憤然仰天長嘯,晃頭甩掉尖長利喙上的涎水,如黑色旋風般向黑袍人疾衝上去,眼看那尖長的黑色利喙就要刺穿黑袍人的心髒,那一瞬間,隻見黑袍人微微一抬右手,凝結出一個透明的光球,輕而易舉地將那隻黑兀吸收在其中。
其它黑兀見領主被俘虜,憤怒之極,叫囂著直衝而下猛撲上來,隻見黑袍人不疾不徐將手中的光球向上一拋,隻見萬千光柱瞬間從光球中迸發,向四周蔓延成如水漣漪的透明結界,隔離了那成百上千的黑兀。
“我也不想與你們為難,我隻是不希望你們傷害這些枉死村民的遺骸,就讓他們的心魂回歸於天地間安息吧。”
黑袍人無視那些黑壓壓聚集在結界外叫囂的黑兀,盤坐在地,合手於心吟誦起冗長難懂的神秘咒語,漸漸地,頭頂的黑兀驀地安靜了下來,而地上那些屍骸隨著神秘咒語的吟誦身形麵目變得模糊起來,從腳開始化為齏粉,蔓延至頭頂,最後化為一縷青煙,穿過那透明的結界,穿梭在密密麻麻成群結隊的黑兀間,升至藍天白雲下,被風吹散,終消失不見。
天地間一片明澈,絲絲縷縷金色的陽光穿透厚重的雲層灑向大地,暈染了一層朦朧的金色光暈。
“嗬…這麽多年追尋我的蹤跡,如今我回來了,就用這樣的陣勢迎接嗎?”
她仰頭望著四散潰逃的黑兀,唇角揚起諷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