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鬧劇
寂靜的蒼月嶺上燈火通明,幾乎是一霎之間,從飛鷹堡最頂端的塔樓自上而下,一層一層的回廊上,一列列護衛手持火把,兵戈待旦,猶如一條蜿蜒而上的火龍勢衝雲霄。
東廂客房再次傳來紛遝而來的腳步聲,其間呼喝聲夾雜著少年的大嚎,還有青陽的厲聲喝止聲。
正房門從裏麵打開,雲澤身著月白色中衣,略帶惺忪的眼眸目露疑問,環視被火把輝映的亮如白晝的回廊上堡中護衛們兵戈林立,從偏房裏將遊雪和傲徳押出來,卻被青陽堵在門口。
看到雲澤出來,青陽急道:“公子!”
“怎麽回事?”雲澤冷眼看向正快步走向他的藺子健。
一邊傲徳跳腳道:“放開我們!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可知道……”還沒說完就被身邊一直淡然從容的遊雪拍了一巴掌,他愕然看去,見遊雪眼色,強忍怒意低下了頭。
“剛才有人暗闖禁地,據隱衛描述,此人身形與她十分相似!雲弟,將這兩姐弟交給我,我要帶下去審問。”
“嗬…藺大哥,他們是我的人,若不知底細,我也不會安心放在身邊使喚,你這般做法,我卻是不懂了。”他在山風凜冽中一派淡定從容地慢慢踱步向被押解的兩人方向走近,一眾護衛不知該不該阻攔,紛紛看向藺子健。
藺子健親和的麵色漸漸冷了下來,盯著雲澤的背影道:“雲弟,潼關局勢複雜,從那裏來的人,不可信!你卻為了這兩個賤奴,要亂了我飛鷹堡的規矩麽?”
“若要捉拿,拿出有證據,僅憑相似的身形,你飛鷹堡任何一個侍女都可形似。”雲澤走到遊雪身前,在他冰冷的眼神逼視下,護衛們紛紛退開,他上前為遊雪解開縛繩,青陽也將傲徳護在身後。
藺子健上前幾步,眯眼眸中精光爍爍,“雲弟,你此刻是以瑞王的身份與我說話麽?”
被雲澤攔在身後的遊雪皺了皺眉,一直沉默的她終於開口:“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怎會是藺堡主口中的賊人,我自宴會後就一直在廂房之中,從未踏出一步,請藺堡主明鑒。”
一邊侍衛呼喝:“大膽賤奴,竟敢在堡主麵前不敬尊卑!”
遊雪也絲毫不退讓,麵不改色緩緩道:“堡主見諒,小女子出身鄉野,隻認一主,堡主這般待客之道,是否有份?”
火光之中藺子健滿臉的橫肉微微一僵。
這時,跟在藺子健身後的一個男子湊到他身前說道:“主上,屬下能肯定她受了傷,應是在頭部!箭矢上還帶著血漬的頭發絲,一驗她是否受傷便可知!”說著他陰冷地眼神朝遊雪一瞥,意味不明。
“哈!你不早說!驗!將她帶上來!”
護衛立刻領命正要上前,卻見雲澤再次阻攔,他回頭看向遊雪,“你可受傷了?“
遊雪迎上他關切的眼神,心中驚訝,這人竟是個戲精?
她笑了笑上前道:“我好好的在房間裏睡覺,怎麽會受傷呢?”說著,又踏上前幾步,站在眾人中央,伸手扯下紅色發帶,烏黑如瀑的青絲散落在地。
傲徳自青陽身後探出腦袋,看到這一幕,心中竟有一種壓抑的悶痛,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卻也感到自己弱小。
遊雪回頭看了一眼雲澤,見對方神色有異,她也沒多想,撩了一下被煙火氣的熱風拂散到頰邊的發絲,“小女的性命確實輕賤,可我家主人的名譽容不得折辱,藺堡主以為呢?”
藺子健冷笑:“不過是路邊撿來的賤奴,倒是長得一張利嘴,雲弟仁善受你蒙蔽,我可不是他!你想說什麽?”
遊雪也不在意,“若我並無受傷,藺堡主需向我主人道歉,並賠萬兩黃金!”
沒錯,她很缺錢,很想買肉吃,這麽好的機會不敲竹杠,傻子啊!
眾人:……
藺子健仰頭哈哈哈大笑一陣,滿臉不屑:“果真上不得台麵的賤奴,來人!驗傷!”
傲徳才升起的一點悲情愁緒被這個插曲震驚地捂臉哀嚎:真的是好丟臉!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女子越過眾人,身後四個綠衣侍女隨行,將遊雪帶入房間。
片刻後,中年女子出來,對藺子健搖頭,“她身上並無傷口。”
藺子健聞言,滿臉橫肉抖了抖,忽地揚手一刀,竟將那個拿弩箭射殺遊雪的隱衛人頭分離,血濺當場,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雲弟,這般可滿意?”他麵不改色地恢複春風般笑臉,收起刀刃,麵露愧色:“都怪大哥捉人心切,魯莽了!”
鮮血也噴濺了場中人一身,遊雪看著‘骨碌碌’滾到腳邊怒目圓睜不願瞑目的血汙頭顱,忍因受刺激而發顫的雙腿筆直不動,強裝鎮定。
深覺得這個藺子健太可怕,瞬息變臉不帶喘氣的。
“大哥言重了,誤會一場,萬兩黃金,就打賞給我兩個小奴好了,畢竟小小年紀受不得驚嚇,得壓壓驚才好。”雲澤麵無表情道。
遊雪聞言,才有振奮精神拱手,接話道:“多謝藺堡主!真是一言九鼎的真英雄!”
一群護衛:主上什麽時候答應過了?
藺子健心中怒氣衝天,額角突突直跳,卻還是點頭應下。
待人離開,一頭霧水的青陽看向雲澤,“公子,不會有事吧?”他就知道帶這兩個人進來就沒好事!
遊雪隨意挽起長及腳踝的發絲,胡亂挽成髻,緩緩後退幾步適應依舊還在顫抖的雙腿,才彎腰對傲徳說,“鬧騰了一夜,回房好好睡一覺,醒來就能看到金票啦!”
傲徳翻白眼:“姐姐,你要金票我能給你啊,要多少有多少,你剛才那樣好丟臉!”
遊雪撓了撓額角,疑惑:“有麽?比你灰頭土臉回王宮伸手向你父王討金票更丟臉?”
傲徳:“……我去睡覺。”
飛鷹堡中依舊被火把映照地亮如白晝,呼喝聲時不時不遠不近的響起,三人站在扶欄前俯瞰堡中情景,若有所思。
“你們,進來。”雲澤說道。
青陽疑惑地看了遊雪一眼,跟著進了屋。
關上門後,一個黑影自屏風後出來,“主子!”
雲澤點頭,示意幾人進裏間:“如何?”
黑暗中那人說:“已經確認了,正是堡主夫人。”
遊雪壓低聲音問道:“拿到血了嗎?”
“取到了,但屬下身上沒有琉璃瓶,隻有普通的瓷瓶裝。”
是玻璃瓶!唉,遊雪扶額,忽略了這落後的工藝技術。
遊雪擺手,“我不該對你要求太高,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多謝!”遊雪接過瓷瓶,她沒想到雲澤竟然在飛鷹堡中安插了暗樁,這就有點厲害了!
雲澤對他打了個手勢,不見那黑影怎麽動作,黑暗中就失去了聲息,真是來去無影蹤。
一邊青陽問道:“公子,你們剛才是調虎離山?”
遊雪揚眉輕笑一聲:“厲害!我們演得好不好?”
遊雪在回來的路上跟雲澤說了在那座神秘庭院裏看到的詭異畫麵,她根據在瓊氏醫典上看到的‘夜賀’記錄,認為這個女人也中了此毒,雲澤卻不信,因為那座院落是藺子健夫人的居所,他在飛鷹堡有暗樁,若真有其事,怎麽會不露一絲端倪風聲?
但此刻,真相就是如此。
青陽得知來龍去脈後,“公子,藺堡主的夫人出身火邏教,屬下懷疑,此事會否與火邏教有關?”
“火邏教不是已經被你們朝廷列為邪教了麽?”遊雪問道。
“姑娘不知,那些信眾是不會區分何謂邪教,那是近百年的虔誠朝拜,已是根深蒂固。”雲澤歎道,他又問:“你為何要拿到她的血?”
遊雪若有所思:“我得確認一件事,現在還說不好。
不過我還真替你憂愁,這個情況看來,你明天拿到的城防圖不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