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章 禁足,又被禁足
秦濂一聽賀令圖的話,頓時反應過來了:“秦頌恩!”
他心下暗罵,竟是事發了嗎?那個賤婢,無端帶累了家中的姐妹,著實可惡可如今該怎麽辦,據實說嗎,還是先糊弄過去那個死丫頭,剛到家時,明明說是和大宛使團並沒有什麽交集,隻是遇上魏人行刺,她逃出來被知府夫人相救
難道揚州知府夫人也在騙自己?
秦濂一時手腳發冷,頭腦一片空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誰知就在這時,賀令圖卻突然收起了戲謔的表情,後退了幾步,一本正經地在一旁站好,恢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樣子。
秦濂抬頭就見著一個身姿偉岸,身材挺拔的男人沉默地走了進來,秦濂認得他,是大宛使團的副使,比起永遠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正使賀令圖,那位副使卻有些沉默地可怕,有時幾乎會讓人忽略他的存在,可是整個使團卻又極為團結一致地尊敬他。
這些日子,為了照顧好這些大宛人,他幾乎衣不解帶地留宿在迎賓館的值事房裏,就怕這些大宛人給他弄出一些無法收攤的幺蛾子,真是照顧家裏幾個孩子都沒那麽費心過,所以有時候迎賓館的通譯也會悄悄來找他聊天,說起那些大宛士兵也像他們鄴朝的士兵一樣私底下抱怨上司,可是那麽久了,有人說過傅瑾,有人說過賀令圖,可是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那位副使一句壞話。
因此,雖然不曉得那位副使是什麽來頭,但秦濂總覺得這個年輕的大宛男子並不比賀令圖簡單,甚至有些看不透的樣子。
而另一邊,賀令圖也不想靡星發現,這個和他喜歡的女人有些相似,甚至可能就是她血親的秦大人,賀令圖歎氣:要是被靡星發現,他肯定又要來阻止自己,到時候退讓的肯定又是他自己。唉,誰叫我是做人家哥哥的呢?
其實賀令圖也知道,靡星這個人死倔,輕易不會忤逆他的命令,可是一旦真的不同意,那就是不同意,沒有任何商量,哪怕拚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賀令圖投鼠忌器,總不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傷了他跟靡星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因此他見靡星來了,就不欲多生事端,心裏卻暗暗將此事記下。
他原本打算偷偷吩咐傅瑾去打探那個秦大人的家室,但此時騎在馬上又想起,傅瑾跟靡星關係也十分親厚,斟酌了半天便打算還是等明日一早再另遣機靈的探子前去打聽。
“真是,明明我是兄長,為什麽老是怕那個弟弟啊?”賀令圖突然回味過來,有些吃味地嘟囔著,“算了算了,就當我年紀大,讓讓他吧。這樣的好哥哥去哪裏找啊?”
秦府,今夜最大的新聞就是剛剛才解開禁足出來不到一天的秦頌恩又被重新關緊了屋子。
如今秦府眾人都在暗地裏嘲笑這位剛從外歸家不久的“大小姐”,原本老太太和周姨娘還指望著將她抬起來,借著她不通禮數,粗俗不堪的行為舉止與那位最重規矩的打擂台,可誰知道她放出來還不到一天就惡了一直對她關照有照的周姨娘。
“哎,到底是外麵長大的,恩將仇報,人心不古啊!”那婆子歎息著,對著秦頌恩的屋子搖了搖頭。
“是說啊!”另一個婆子附和著,連連點頭。
誰都知道,親妹妹好不容易纏上的腳竟然被她解開,一切又得重新開始。秦頌慈之前吃過的苦還得再受一遍,“年紀越小,腿骨越軟,越好折起。如今三小姐比之前年紀又大了些,隻怕又要吃一番苦頭了。”
自來纏足皆不是一蹴而就的,往往第一次並不太緊,以兩腳能忍受的小痛為度,在這期間把腳趾勒彎纏使腳向下略卷。試緊的時間也須要數天到兩個月左右,在這期間,裹腳布漿得較硬,捶去皺折,略緊地纏在腳上,使腳受慣硬裹腳布及緊纏的壓力,接著才能真正用勁裹緊。
秦頌恩就是在秦頌慈第三次裹瘦時出手的,這原本就是最痛的一次,需要把小趾骨(也就是外把骨)向下向內推蜷入腳心裹,把小趾跟的部位向腳心內側往下用勁拗下去,然後用裹布勒著帶緊,一直到腳尖腳跟緊靠在一起,腳弓縮得無可再縮的時候,才算是裹成一雙標準的小腳。
“這個大小姐真不像話!”那婆子最終總結道,“自己裹不成小腳了,就去作踐妹妹,黑心肝子,幸虧我們沒有分到她屋裏去服侍。”
屋裏,那些婆子估計放大了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進來,木樨和石榴聽到了隻覺得麵紅耳赤,十分難受。石榴脾氣火爆,當即就要打開窗戶會罵過去,木樨卻衝她擺了擺手,輕聲道:“你消停些,小姐的心裏也十分不好受,別再刺激她了。那兩個婆子,我出去將他們悄悄地趕跑就好了,你在屋裏照顧好小姐。”
秦頌恩耳力十分的好,哪怕在內寢這兩個丫鬟的對法和屋外那些婆子的吐槽也聽得十分清楚。她抿著嘴,隻覺得氣悶十足,哪怕是被魏人追殺時都沒覺得那麽難受,自己和這個秦府是如此的格格不入,難得看不下去一次仗義出手結果卻落到這般田地。
就在這時,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芍藥推門進來,對著秦頌恩請了安,也不等秦頌恩叫起就先自顧自地直起身,道:“夫人說,明日是二小姐及笄,家裏來的客人多,正怕人來人往衝撞了大小姐,如今老太太發話了,大小姐就安心留在房中,莫要再踏出房門一步。三餐飲食,周姨娘若是有顧不上的,太太也會定時命人送來。”
她頓了頓,也不管秦頌恩有沒有聽明白她說這番話的用意,又繼續說道:“再者大小姐也知道了,明日客人多,家裏的下人就有些不湊手,太太命我今晚就帶石榴和木樨去前院幫忙,後天早上定將他們還回來。今晚麻煩大小姐自己安置吧。”
如此竟然已經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吩咐了。木樨和石榴二人聞言,卻是垂著頭紋絲不動,耳朵卻再等待秦頌恩的吩咐,若是大小姐說不去,她們二人拚著撕破臉也要與這個芍藥駁一駁。
誰知秦頌恩卻是欣然同意,對著二女吩咐道:“你們跟著芍藥姐姐去吧,一切聽她吩咐。”
對著秦頌恩的知情識趣,芍藥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石榴和木樨道:“還不快走!”
木樨和石榴抬起頭,卻見秦頌恩對她們眨了眨眼睛,之前還有些陰霾的雙眼如今竟然透出幾分慧黠的光芒。
木樨頓時放下心來,她扯了扯石榴的袖子,示意聽秦頌恩的安排,哪一次不是大小姐看似吃虧,最後卻教欺負過她的人跌個狗啃屎。
石榴想到這裏也不由地開心起來,對著秦頌恩福了福:“大小姐那你保重。”說完兩個人便跟著芍藥出了屋子的大門。
等芍藥及木樨和石榴都出了門,秦頌恩終於長出一口氣,如今這整個屋子就隻剩下她一人了。
原先顧嬤嬤出了事,後麵便由周姨娘接手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周姨娘為了與她示好也沒有再送一個管事嬤嬤到她的屋子裏來煩她,隻不過白日裏才遣一個她的陪房嬤嬤來教她鄴國上層階級的禮儀,也是早早的來,早早的走,並不歇在她的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