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箭陣
黑暗中,秦心心嚇得不敢睜眼,可依舊察覺到有人在大量著自己,她愈加放緩自己的呼吸,在宋婆粗重的呼嚕聲中似乎睡得尤為香甜……
時間過了很久,秦心心隻記得她數著自己的心跳聲過了一千多次,那道黑影卻還是依舊靜悄悄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可是那麽一切那麽安靜,又似乎那人早已離去…但出於謹慎,秦心心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不敢睜開眼睛偷偷瞧一瞧。
直到一個男人的聲音突兀地響起,似乎毫不在意會不會把他們吵醒“怎麽那麽久?”
“嗯…也不曉得是不是裝睡。”那個低沉的聲音說。
另一個聲音滿不在乎地說道“那就幹脆都殺了。”
先前進來的那個人似乎猶豫了下,便也幹脆地回答道“好。”
秦心心頓時嚇了一大跳,正愁不曉得該怎麽辦呢?突然隻聽一聲利哨傳來,弓箭嫻熟的她下意識地就往榻下一滑,彎腰躲到榻邊擺放的大木桶後。
瞬間隻聽砰砰砰數聲接連響起,頓時漆黑的夜色中滑過無數支羽箭魚貫而入。躺在床上的宋婆子尚在睡夢中,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那漫天而入的箭羽就有數支筆直地釘入她胸口,還有幾支斜插入她四肢中,隻見宋婆抽搐了下片刻便氣絕身亡。
邊上那兩個大宛男子反應也極快,就在秦心心躲到木桶後的瞬間,其中一個身材更高大些快速掀翻了房間裏的一張紅木八仙桌,兩人立刻躲入了八仙桌後。此刻,秦心心隻聽一個人咬牙切齒道“他們這是要殺人滅口。”
秦心心聽聲音認出他就是那個說“幹脆都殺了”的家夥,不由得快速翻了個白眼。
他們兩人也看到秦心心翻身下榻的身影,此時看過來,另一個身形更高大些的男子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對著她露齒一笑,用大鄴語怪聲怪氣地說“我猜對了,你果然沒有睡著。”秦心心認出原來他是之前那個講話聲音低沉的男人,回憶二人之前的談話,可能是叫靡星這個音的人了。
秦心心轉過臉去不想再理會他。
見她並不搭話,靡星便轉頭與他的同伴說道“這是魏人最出名的箭陣,恐怕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並不是大哥想要殺我們,而是那群魏人,隻是沒想到他們那麽大膽,竟然敢在鄴國的地盤上動手!”
另一個男子陰沉著沒有說話,既不讚同也不反對。
就在他們說話間,箭支並不停歇,依舊不停地魚貫而入,咻咻咻的射入屋內。形勢雖然危急,可秦心心卻逐漸鎮定下來,在她想來總好過剛才閉目待死的狀態,如今雖然危急可是畢竟不是針對自己的。
熟諳弓箭的她聽見靡星提起“箭陣”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箭陣”雖然可怕卻不是必死無疑的局,隻要是用箭,那麽箭袋裏的箭總有用空的那一刻。
這裏是鄴國領土,即便那些魏人再囂張,也不敢大軍壓陣,因此來的人雖多,但也不會超過百位,按照秦心心估摸著箭雨射入的密度,估計也就是個幾十人的隊伍。
那麽趁著他們箭袋中的箭支用盡,更換箭袋的功夫恐怕就是自己所等待的一線生機。
想到這裏,秦心心定了定神,努力又縮小了自己的身形,盡量全部蜷縮在木桶後。
那邊靡星也對著他身旁的男人低聲交代了幾句,卻也是打著相同的主意“二哥,待會兒你趁著他們換箭袋的功夫殺出去,我掩護你。”
“三弟!”靡星的二哥急了,但隻來得及叫了聲,就見著漫天的箭雨突然稍稍有些稀疏起來。
靡星立即輕推了下他二哥賀令圖,便立刻抽劍,挽出一個密不透風的劍花,一腳踹開房門,破門而出,飛身迎了出去,外麵頓時響起來厲喝爭鬥聲。
電光火石間,趁著靡星引開了外麵眾人注意力的一瞬間,秦心心毫不遲疑,一個打滾從邊窗搶先魚躍而出,竟與賀令圖落前後腳一起跳出了房間。她此刻來不及去想靡星和賀令圖是什麽身份,竟然會引來魏人出動如此多的人手要來殺人,不過這兩人再是什麽厲害的身份,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她毫不猶豫,咬牙便跑。
那些刺客自然也不是瞎子,雖然靡星引開了大半敵人,可是尚有幾個仍舊埋伏在客房外,靡星的二哥先出了房門,秦心心跟在後麵。也是秦心心命不該絕,趁著那幾名刺客湊上去圍攻那人時,她仗著自己身材瘦小,又不是那群殺手的主要目標竟然趁亂逃開,慌忙之間隻來得及匆匆一瞥那兩個大宛男子身手竟是非常不錯,尤其是最先跑進自己屋裏的那個男子,以一抵十幾,先前還受了傷,竟是絲毫不落下風,甚至逼得那些魏人沒有時間再形成箭陣。
不過也是,箭陣這玩意一旦被人近身那幾乎是廢了大半,而後麵跟著自己一起跑出來的男子也不弱,與剩下的幾個刺客勢均力敵,以至於沒有人其他人來追擊秦心心了。
她回過神不再去想那兩個男子,反而定神思索了片刻,便瞬間有了主意。秦心心在叢林裏學的身手,又仗著自己的身材瘦小善於藏匿,一路摸索,便有驚無險地躲進了驛站的馬廄裏。秦心心想的明白,黑燈瞎火的野外,自己僅憑一雙腿是斷斷逃不遠的。
不管最後是那兩個人大宛人勝利也罷,還是魏人贏了也好,在鄴國的官驛上做出了這樣的驚天大案,驛站裏死了那麽多人,他們斷不會留一個活口的。那兩個宛人身份可疑,至少絕對不是老李叔口中大宛使團裏的兩個斥候那麽簡單。為了掩蓋身份,到時候不管是宛人還是魏人恐怕都要對自己殺人滅口。
想到這裏秦心心打了個哆嗦。不過好在穿越前,她作為那所中外合作名校的學生,有機會參加了一個海外學習交換生項目,年國內學習+年去國留學。而運氣那麽好,地廣人稀的國當地有個交好的同學家中竟是開馬場的。因此那一年寒假,正好趕上春節來回機票價格太高,又是國旅遊旺季,所以秦心幹脆放棄了回國的機會,選擇留在國,蹭了同學便利,在那一個月天天和同學一起泡在馬場,幫著同學家照料馬匹,打掃衛生抵消在他們家學習騎馬的費用。
原先她還覺得自己學的這個專業沒用,可是好巧不巧,專業和最擅長的英語是沒用了,可閑時衝著好玩學來的馬術竟然在這生死攸關的時節派上了用場。
看來果然得老話說的對,技多不壓身。學到手的本領從來不嫌多,誰也不曉得會在什麽地方就用到了。
這一刻秦心心真是無比慶幸她那時為了省錢而留在馬場半工半學的決定。
那些刺客將重心放在了前院,倒叫她順利溜了後院的馬廄之中。借著一點月色,以及前院裏傳來的火光,秦心心一眼就看上了馬廄裏的兩匹高大駿馬。當頭的那一匹通體雪白,一根雜毛也無,四肢修長健壯;另一匹毛色黝黑發亮,雄偉高昂,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炯炯有神。兩馬立在驛站的群馬中如同鶴立雞群,一看便知不凡。
秦心心稍一思忖便想到這兩匹駿馬應該就是那兩個大宛人的。宛地多草原,常出千裏馬,那兩人出身不凡,胯下所騎駿馬自然也是非同凡響。她一下子便對那兩匹馬起了心思,想著黑夜中騎黑馬更不易被人發現,於是小心翼翼地貼近黑馬,一個翻身躍上,正準備往下一落,準擬穩穩當當的便落上馬背,豈知那黑馬感到背上的不是原主,頓時前腿突然騰空,長嘶一聲,竟是如同人一般直立起來,還沒來得及坐穩的秦心心瞬間摔落在地上,竟是桀驁不羈的很。
她不甘心地爬起來,本來還想再上,可是那黑馬發出的聲響已經驚動了前院的刺客,秦心心恐怕有人馬上要來,當下不再遲疑,這次目標換成了白馬再次翻身上馬。
好在這白馬似乎比黑馬溫順許多,並不認主,隻是微微甩了甩頭便讓秦心心穩穩坐住了。她解開韁繩,輕輕籲了下,這白馬竟是極通人性,也不用吆喝鞭笞,便伸開四蹄,趁著夜色跑出了驛站,之後更是在黑夜的官道中奔行如飛,秦心心隻覺路旁樹林猶如倒退一般,不住從眼邊躍過,更妙的是馬背平穩異常,絕少顛簸起伏。不到一盞茶時分,便已馳出十餘裏之遙,將那驛站中的腥風血雨甩在了身後,秦心心隻覺得黑夜中涼風習習,草木清氣撲麵而來,再也聞不到半點血腥火燭之氣,不由地長出一口氣可算逃出來了!
可是對於接下來要去哪裏,秦心心不由地有些踟躕。
秦心心最先想到的就是她得回甘水村去找姥爺,不管自己認不認那個生父,最掛念的還是把她養大的姥爺,弄清楚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下定了決心卻忽然一呆她發現自己前十五年還真是活得渾渾噩噩,比個後世的小朋友還不如,竟然不知道這甘水村在什麽縣什麽城!
如今離開甘水村坐著馬車滿打滿算也有十餘日了,按照腳程這甘水村可能在這個鄴國的任何一個角落。
古代不必現在信息發達,若是自己能說出甘水村在什麽縣什麽城說不定還能找找,可是未覺醒前的秦心心一輩子都沒出過村,更不曉得外麵的世界有多大,根本不曉得除了甘水村以外的地名。
秦心心忍不住一陣頭疼,好不容易擺脫了秦府的人,可繞來繞去,難道最後自己還是得去陪都滿城,找那個傳說中的父親問個清楚?至少她還是曉得那個宋婆子出身大鄴禮部員外郎府上,他既然能派人來甘水村接自己,那麽一定知道甘水村在哪裏了。
既然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不管前路如何,秦心心總算找到了一個目標心中逐漸安定下來,驚慌了一個晚上,在涼風的吹拂下,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就這樣趴在馬背上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