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陽之戀5
三個月後，那個落葉漫天的季節不期而至。
伴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倫敦市的夜幕降臨了，豪宅區的家中，倪沐陽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迷蒙的雨幕，終於撥通了好友邊若離的電話。
過了好久，那邊才接通，邊若離的聲音很是迷糊。
“倪沐陽，你知道現在國內幾點麽？”
被吵醒的邊若離自然不耐煩，口吻已是極度淩厲。
“我知道，淩晨四點。”
倪沐陽卻毫不在意似的，反而如此從容地回答道。
“知道還給老娘打電話？！”
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歉意，還如此理直氣壯，邊若離終於爆發了，憤怒地大吼道。
“若離。”倪沐陽卻淡然依舊，忽而如此深沉地呼喚了一聲，一雙淡藍色的瞳眸望著落地窗上被雨珠串成的雜亂無章，莫名的哀傷。
“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
“小姐，外麵下雨了，您帶上傘啊！”
見阡雅穿戴整齊後開門便要出去，老管家夏洛趕忙叫住她，一邊將傘遞給她一邊囑咐道。
“我是去找沐陽哥，沐陽哥的家就在旁邊那棟樓，我從地下車庫過去就行啦，帶傘好麻煩！”誰知阡雅掙脫開他，說著已經衝出了家門到了電梯前。
“夏洛，乖乖等我回來噢！”
電梯很快來了，她招了招手笑道，笑容格外燦爛。
望著電梯門緩緩關上，夏洛無奈歎了口氣，目光中卻滿是疼愛。
一碰上沐陽，這丫頭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
——
因為兩人住得近，阡雅經常像是今天這樣去找倪沐陽。今天雖然已經九點鍾，有些晚了，但好不容易盼來周末的阡雅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那個男人，怎會在乎時間。
“叮！”得一聲輕響，電梯到了，阡雅邁著輕快的腳步朝倪沐陽家走去。
她並沒有按門鈴，而是小心翼翼地輸入密碼進去了，打算給男人一個驚喜。
落地窗前，倪沐陽仍舊在打電話，並沒有察覺到她來了。
“你忽然抽什麽風，當初不是說不回來了麽？”電話那頭，邊若離漸漸平靜下來，聽得出來不再憤怒，而是愣了一會兒，犀利地問道。
“若離，我還是……放不下安喬。”
客廳沒有開燈，一片昏暗中，倪沐陽的雙眸泛著明亮的光芒，好似閃爍著淚光。一句話出口，口吻也是難掩的落寞。
很顯然，三個月的別離，三個月的相思之苦，令這個陽光的混血兒陷入了悲痛。
電話那邊陷入了沉默，邊若離遲遲沒有說話。
“我想回去做最後的爭取，我不想什麽也沒做就放棄，若離，你知道麽，我真的好想念安喬，想念得快要瘋了……”
倪沐陽望著落地窗外雨幕重重，目光愈發的哀傷。
就在這時，整個客廳忽然燈白如晝！
阡雅小心翼翼地走到客廳，剛打開燈，就聽到了男人那樣一句話語，當即愣在原地。望著錯愕轉過身來望著自己的男人，她的思緒好似被抽離了似的，一時無法思考。
原來，沐陽哥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安喬姐……
沐陽哥，為什麽……
“若離，我先掛了。”
沒想到阡雅忽然來了，倪沐陽滿是震驚，反應過來時趕忙掛斷了電話，朝那個錯愕的少女走去。見他朝自己走來，阡雅忽然轉過身絕然跑開了！
轉身的那一霎，兩行熱淚終於倉皇地滑落。
“阿雅！”
倪沐陽趕忙追上去，出門前拿起了門框邊的雨傘。
心知男人在追趕著自己，阡雅愈發用力地奔跑，比男人先一步衝進了電梯。
“阿雅！”
一邊呼喚著倪沐陽一邊追趕上去，卻還是被冰冷的電梯門隔絕在外。懊惱地咒罵一聲，他衝進了旁邊那座電梯。
“嘩！——”
雨下得很大，阡雅衝出了電梯，絕然衝進了雨幕，頓時被淋濕了身子。
寒風凜冽著襲來，錐心刺骨，阡雅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嗚哇！——”
忽然就那麽難過，忽然就那麽心痛……那麽多年了，她一直默默地守護著那個男人，多少次的落寞多少次的黯然，卻都抵不過這一刻的悲痛欲絕。
“嗚哇！——”
她索性站在雨幕中，哭得放肆而徹底。
身旁高樓林立，頭頂的夜幕蒼茫而深沉，被大雨團團包裹的阡雅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任由寒冷與悲傷撕裂著自己的靈魂。
很快，那個男人看到了那張孤獨的身影，一霎間心急如焚。
幾個箭步衝過來，他用雨傘將她頭頂的雨水隔絕開來，一把將她擁入了懷中。他沒有淋雨，胸膛格外溫暖，然而她感到一股寒意直接沁入心底，令她渾身劇烈顫抖著。
“沐、沐陽哥……”
一邊推開她，她一邊望著他焦急而擔憂的麵孔，嗓音沙啞至極。
“你知道麽，我從16歲開始，就喜歡上了你……”或許是這樣一個倉皇的天氣給了她勇氣，或許是心底濃鬱的哀傷給了她勇氣，她緊緊凝視著那張俊逸的麵孔，終於道出了心底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
倪沐陽當即愣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她，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澆濕了她本燦爛的麵容。寒風從四麵八方襲來，他忽然感到一股不可抑製的哀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胸腔中某個位置，忽然抽攪般疼痛起來……
“我喜歡了你整整五年……五年啊……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是因為我早知道了，你喜歡上了別人……可是那個人，為什麽偏偏是安喬姐？”
望著不語的男人，阡雅深呼吸一口，嗓音卻還是斷斷續續沙啞至極。
“為什麽偏偏是安喬姐，她是表哥喜歡的人，為什麽你偏偏喜歡上了她？嗚嗚……為什麽……”她張大了嘴巴，一邊哭泣一邊問道，仿佛在喃喃自語，終於蹲在了男人的腳邊，蜷縮著身子放肆地哭泣。
五年的暗戀，五年的等待，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釋放。
沐陽，或許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究竟有多愛你。
望著腳邊那張孤獨顫抖的身影，倪沐陽許久說不出話，一雙淡藍色的瞳眸愈發黯然。阿雅，你又是為什麽，偏偏喜歡上了我？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三年前，大衛的那個問題。
……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阿雅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妹妹呢？”
……
轉天一早，倪沐陽去醫院探望因淋雨而高燒的阡雅，阡雅卻沉睡著，大衛和夏洛守在她的病床邊，不約而同神情隱憂。
見他來了，大衛悄然恢複了常態，將他叫出了病房。
樓道中很是幽靜，二人站在角落的某扇窗前，望著外麵的世界雨過天晴，不約而同都保持著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大衛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
“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怎麽會淋雨？”
凝視著身旁男人的側臉，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知道了……我喜歡安喬……”
目光一沉，倪沐陽仍舊望著窗外，有些恍惚地回答道。
一怔，大衛旋即反應過來，了然地點了點頭，片刻的沉默，又問道：“那麽，她有沒有告訴你，她喜歡你？”
“嗯。”
倪沐陽麵色不改，淡淡點了點頭，隻目光愈發深沉。
“這丫頭終於說了啊……”大衛忽而恍惚地一笑，呢喃道，“她從16歲就喜歡上你了，我曾經勸過她放手，隻是她倔強地說，她不會放手的，即便你喜歡上了別人，她也會一如既往地喜歡著你。”
緩緩攥緊了雙拳，倪沐陽抿緊雙唇保持著沉默。
“沐陽，阿雅這丫頭看似柔弱，其實骨子裏，也是個很倔強的人呢，就像你口中的那個邵安喬。我不想勸你，可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阿雅和邵安喬兩個人，究竟誰更適合你。”
片刻的沉默，大衛望著窗外又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他相信他會想明白，那兩個人之中，更適合他的是阿雅。
早晚有一天，他會明白她的倔強她的毅然。
——
當天晚上，阡雅打了一整天的點滴，終於退燒了，思緒也漸漸清晰起來。偌大的病房中，此刻隻有她與倪沐陽兩個人，氣氛靜謐得有些不真實。
“沐陽哥，回去吧，我知道你想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阡雅終於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
她沒有望向倪沐陽，而是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一怔，倪沐陽望著她安寧的側臉說不出話。
他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回去，指的是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回去後，替我向表哥問好，還有不要告訴她我生病了的事，我已經沒事了。”片刻的沉默，阡雅繼續道，表情與口吻甚為平淡，不摻任何情緒。
怔怔地望著她，倪沐陽的目光愈發黯然，一雙淡藍色的瞳眸中此刻滿是歉然。
“阿雅，對不起……”
阡雅不再說話，望著窗外致密的夜色，卻終究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愛情的世界裏，沒有誰對不起誰，也沒有值不值得，隻有願不願意。
早在16歲那年，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一愛，就是整整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