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的周末,整整一天的時間,平日裏瘋狂工作,恨不得一天能變成三十四個小時來度過的季瑾之,放下了手邊所有工作,安靜的坐在書房的躺椅上,閉著眼睛睡起了午覺。
說是睡覺,其實她根本睡不著。
且不說網絡上那些對她的各種攻擊,光是想到華康要麵對的各種危機,她就根本睡不著了。
但長期睡眠不足,又腹背受敵,飽受重壓之下,她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疼起來一陣陣的,根本控製不了,吃了止痛藥,也不起任何作用。
最後疼到了一定程度,她開始翻遍了醫療箱,找到了兩隻鎮痛劑,打破後抽入針管,注入自己靜脈。
靠在躺椅裏,不知道是藥起了作用,還是她真的太累了,不知不覺,竟然還真的睡著了。
雖然睡眠的時間很短,但卻是真真的睡著了。
睡得很沉,竟難得的一個夢都沒有做。
等醒來的時候,剛睜開朦朧的睡眼,就注意到蓋在身上的毛毯,和不遠處屹立的高大身影。
那身影格外的熟悉,熟悉到了不知從何而起,就刻在了心上,融進了骨子裏的地步。
曾經未來的二十多年裏,每天縈繞在心頭,難以抹去的印跡,又讓她怎麽可能會不認得,所以季瑾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閉上了又睜開,如此反複了幾回,最後還不等她確認,那道身影便轉過身來了。
清雋的身形,一步步朝著她走來,俊朗的麵容,剛毅的五官,讓人難以區分的真實,讓她心頭漣漪片片,季瑾之一時難以想象,有些動容,錯愕的剛挺起身,那人便已來到了他近前,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躺椅上,並說,“再休息會兒,你太累了!”
那樣熟悉的聲音,那樣清晰的麵龐,季瑾之又怎會不認得,他就是自己這一生瘋狂摯愛的男人,陌少川。
隻是,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警局嗎?
怎麽會……
她神色錯愕,看著他的眸光也產生了幻覺,反問,“你……你怎麽出來了?我難道是在做夢?”
季瑾之就差真的掐自己一把,看看是真實還是夢境的地步,陌少川卻笑了,修長的手指撫著她的臉頰,指腹輕輕的,在她臉上流連,他說,“是真的,我出來了,在你睡覺的時候。”
“怎麽會?”那些新聞鋪天蓋地的,而且,陌少川又是自首的,警方怎麽可能這麽快放人。
“你沒看新聞嗎?”他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疼愛的目光,從未在她臉龐離去。
季瑾之皺眉,“新聞我都看了,對我們很不利,但你出來和那些新聞又有什麽關係?”
新聞不過是製造輿論效果,引起廣大人民的關注,提升關注的焦點,還有幕後操控者的私心,妄圖利用輿論,打壓華康和陌氏,乃至DIA集團。
陌少川說,“看來,你光顧著睡覺了,沒有注意到呢!”
說著話,他又轉身來到辦公桌前,打開了她的筆記本電腦,隨意點開一個新聞網頁,上麵的新聞,已經更換了一批。
季瑾之皺眉,探身過去瞧看。
隻見,原本占據頭版的有關三人複雜關係的新聞,已經更換了,換成了另外一條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弗西斯殺人案真相公開,陌氏集團總裁陌少川毫無殺人嫌疑,疑似警方抓錯人!’
後麵,還有更加詳細的解說,但旁邊,還刊登了弗西斯的屍檢報告,以及屍體發現時警方拍攝的照片。
報道上說,弗西斯死於重金屬中毒,在死亡前夕,就已經身中劇毒,在案發之前,又遭受了暴力對待,加劇了體內毒法,釀成慘劇,和有人故意行凶殺人無關。
按照報道上的解說,陌少川毫無動機,也根本沒有殺人可能,又加上他特殊的身份,自然會被馬上釋放。
隻不過,看著那篇報道,季瑾之的臉色更沉了。
報道上刊登的,都是警方調查案件的絕密記錄,別說是刊登在報上,就是普通人想要調出,都要難上加難,又怎麽可能當眾公開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為了救出陌少川,故意黑了警方的係統,盜出這一切,再捅給媒體。
那麽如此一來,最有可能的人,就會是……
一個人名在她大腦一閃而過。
僅僅是想了那麽一下。
就一秒鍾的停留,就馬上被她否認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海利剛五歲,雖然智商超高,之前在美國時,也有權威的機構單獨找過她談話,說海利智商過高,絕對不可以小覷,絕對不能將他大腦發育和實際年齡劃等號,如果培養的好,可能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創造出一片豐功偉績,如果不然,必定也是個小惡魔,很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當時,還有人建議季瑾之放棄監護權,交由政府機構撫養和看護,但被她當時就拒絕了!
她認為自己的兒子,不管是好,還是壞,都應該和她生活在一起。
當時的她,還沒有恢複記憶,就以為海利是自己生的孩子。
她還信誓旦旦的對那些人說,“如果說海利會成為魔鬼,那我是他的母親,我豈不是大魔鬼嗎?如果我的孩子真的有一天變成了怪物,那麽,我這個做母親的,首當其衝,會承擔全部責任!”
那些人還說她想的太天真,絕對不可以掉以輕心。
但還是被她一一回絕了。
現在恢複了記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而海利,應該是陌啟年和司徒南等人,撿到的棄嬰。
不管孩子的出身如何,她既然養了,就絕對不能放棄!
現在又怎麽可以懷疑一個孩子呢?
季瑾之搖搖頭,快速的捂著額頭,深吸了口氣,一定是她最近太累了,壓力太大,所以才會胡思亂想的。
“你怎麽了?”陌少川注意到她臉色的突變,也跟著擔憂起來。
季瑾之搖搖頭,“我沒事,隻是……”
她手指著那些報道,又想了想,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呢?也或許真的是警方難以破案,就公開了吧!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但不過一起命案,又不是連環殺人案,至於公開嗎?
“隻是什麽?”陌少川追問。
季瑾之猶豫,她不知道該不該把心頭的疑問說出來,如果說出來,她有點不相信陌少川,但如果說出來的話,又怕自己預感錯誤,造成更大的慘劇!
看著她麵色中的複雜,陌少川的雙眉也跟著緊皺了起來,但下一秒,他又注意到了什麽,一把將她往身後一拉,‘唰’的一下將窗簾拉緊,房間頓時一片陰暗,但她卻仍舊可以看清楚他濃墨般的眼眸,和眼底深深的關切。
季瑾之又瞥了一眼電腦上的報道,心裏的擔心更甚,但左思右想之下,還是趁此,一把合上了電腦,徑直走去了沙發上坐下,她說,“我隻是好奇,那些報道,怎麽會突然登出來的呢?”
陌少川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幽深,“確實,我也對此很好奇,已經讓沈城安排人去調查了,相信結果很快就會出來的。”
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別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季瑾之點了點頭,“嗯,我知道,隻是這次的事情,對陌氏的打擊太大了,你既然也出來了,就好好想一下,怎麽扭轉時局吧!”
他墨黑色的眼眸閃了閃,“那華康呢?你有辦法應對了嗎?”
“這個……”她明顯一愣,隨之又笑了,“華康隻是一個醫院,不管人們對我這個院長怎麽評價,但看病的時候,還是會來醫院的,不是嗎?”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放任不管了?”他反問。
季瑾之低了低頭,“這種情況,解釋的越多,也會被當成掩飾,倒不如放手不管,新聞多了,人們看膩了,自然也就不在乎了。”
陌少川笑了笑,“你這是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啊,看來,你現在的想法,都讓我有點拿捏不準了!”
她看向他,“哦?怎麽拿捏不準了?”
“沒什麽,隻是感覺……你比以前變得更成熟了,更穩重了!”他看著麵前的季瑾之,這個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女人,曾經他發誓要給她一輩子幸福的女人,但到頭來,當初的諾言,他還是食言了。
眼中的疼惜翻湧,他不知道,她到底要經曆了多少的磨難,才會銳變成現在這般的冷靜,睿智又堅強的讓人心疼!
都說一個女人變得越來越堅強,越來越強勢,隻能說她身上經曆的,發生的故事太多。
而那些他不曾參與的故事之中,她又到底經曆過什麽,陌少川開始捫心自問,源源不斷的自責湧上心頭,苦痛的滋味沉浸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
季瑾之也看出了他臉色的變化,這種時候,不是沉浸兒女私情的時候,就忙站起身,整理了下,說,“我去看看海利。”
猶豫了下,又說,“那個,你也沒吃飯吧!”
陌少川抬眸,深眸中的一片複雜盡數沉下,隨之湧現的,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嗯,沒吃呢!”
“我讓管家準備晚飯,等下吃完了飯再走吧!”說了句,她便推門走出了書房。
自從那次綁架之後,她曾經丟失的記憶也盡數找回,記起了很多很多,同時心裏的負擔也也增添了很多,她無法再像沒事人一樣,瞬間和他重歸於好,更無法將曾經發生過的那些過往記憶,全部拋之腦後。
更不可能瞬間將紀承淮給予她的新生活,和那五年所發生的一切,都當做過眼雲煙。
尤其是,現階段,還有很多問題等著她去處理,她更無暇抽身和他繼續當年那個什麽所謂的諾言和愛的遊戲。
遊戲嗎?
對,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愛一個人太難,忘記一個人,也極為不易。
既然愛情如此困難,又和一場遊戲有什麽區別?
倒不如選擇避開,就當她懦弱好了。
最熟悉的陌生人,想想都覺得可笑。
有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做時,就選在躲開,這還是當年陌少川教會她的道理。
沒想到,有一天竟也會用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