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季瑾之自從綁架案發生到現在為止,整整十五天,一直找不到任何消息。
吳彪的供詞,對陌少川十分不利,他也接受了警方的調查和審訊,但除了吳彪的供詞以外,找不到任何陌少川買凶殺人的證據,所以,對他的嫌疑,也隻能到此為止。
因為其他同一時間爆出的新聞,對陌氏的打擊非常大,可謂是受此重創,想要徹底擺脫,怎麽也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了。
接受完警方的各種調查,陌少川便又開始陷入了陰影之中,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星月灣的房間裏,不見任何人,隻是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那種巨大的痛苦。
而這一天,管家整理了季瑾之的東西,無意中發現她包包裏側放著的錄音筆,感覺可能很重要,就交給了陌少川。
同時感歎的說,“陌先生,我在陌家工作也差不多二十多年了,我也是女人,看的出來,太太真的很愛您,我也相信,太太一定還活著,她不是個輕言就能放棄的人,就算有一線可能,太太也會拚死抓住,好好地活下來的。”
得不到任何陌少川的回複,管家莫名的又歎息一聲,轉身前又小聲說,“如果太太真的就是曾經的……安之小姐話,那她心裏得多難受啊,尤其是這幾年,揣著那麽大的秘密,又說不出來,還要頂替著一個惡名,走到哪裏都被人戳脊梁……”
管家的話,像一把把鋼針,狠狠地戳進陌少川的心裏,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不顧身上的傷,赫然抄起桌子上的車鑰匙,大步凜然的走了出去。
開車在公路上,將押送吳彪去往監獄的羈押車逼停,然後不顧打開車門,不顧車上人的阻攔,將吳彪從車上拖了下來。
緊緊地抓著吳彪的衣領,一拳接著一拳的往他的臉上砸,暴怒道,“看清楚了,是我指使你去綁架的?是我嗎?”
吳彪被他打的滿臉是血,狼狽的樣子有些膽怯,連連搖頭,“我……我不記得了……”
“真凶到底是誰?”他一邊問著,一邊更加凶殘的暴打著吳彪。
吳彪被他打的躺在地上,像個被擱淺的小魚兒,痛苦的不停掙紮,看著路邊的獄警,露出了祈求的神情。
獄警皺眉,並不是不想管,隻是吳彪這個人身上的命案太多,為了錢,殺掉了太多的人,而這次抓捕,卻因為起訴他的罪證不全,隻能判個終身監禁,像他這樣罪大惡極的人,早就不是死一次兩次能相抵的。
所以,那幾個獄警假裝看不到,反正這條路也幾乎沒什麽車子經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借陌少川的手懲處一下吳彪這樣的惡人,也是好的。
吳彪被陌少川打的哀嚎不已,最後不得不說,“是韓予笑,是那個女人讓我這麽做的,她給了我五億美金,說隻要我肯在公安局供出你的名字,在多給我一個億……”
韓予笑。
季安之對外公開的另一個身份。
果然是個那個女人,陌少川心裏的怒意再次竄了起來,眼前閃過季瑾之在綁架時,所遭受的種種痛苦,發狠的拳腳再次像雨點般落到了吳彪的身上。
吳彪邊打邊說,“我也是替人辦事啊,是那個女人特別交代了,必須要廢了季瑾之的雙手,還給了我一些藥,讓我給她全部服下去,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隻看到季瑾之服下後,特別痛苦的樣子……”
如此一說,陌少川大腦嗡的一聲,難怪她被綁匪拖進來時,臉色看上去那麽糟糕,整個人又那麽的安靜,原來,那個時候的她,就已經被人下了藥!
巨大的憤怒再起,幾乎是往死裏狠揍吳彪,每打一下,眼前都浮現出季瑾之一次次為了救他時的樣子,還有她經受那麽大的痛苦,卻還對他說的那句,“走,快走,別管我……”
陌少川像發了瘋的獅虎,瘋了一般的打著吳彪,“疼嗎?你這點傷就叫疼嗎?啊!”
吳彪痛到了滿臉痙、攣,表情抽搐。
他的大腦裏,一遍遍的回蕩起小的時候,她像個小跟屁蟲一樣,圍在他的身後,一聲聲川哥哥的叫著。
他當時就說過的,會保護她一輩子,會永遠守著她,可是到頭來,他都做了什麽啊!竟然讓她受到了這麽多的傷害……
打到了後來,吳彪幾乎就剩一口氣了,那些獄警擔心出大事,就過來勸住了陌少川,將快奄奄一息的吳彪抬上車,快速的離開了。
徒然一個人坐在車上,他的雙手因為剛剛的劇烈打鬥,而手背磨破,鮮血四溢,但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隻是麻木的視線,呆滯的看著前方,隨手從衣兜裏,拿出了那隻管家交給他的錄音筆。
錄音裏,她的聲音緩緩流出。
不加一絲的雜質,那麽的熟悉,難得自然,沒有了扮演他人時的屬於防備,沒有了在人前的小心翼翼,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的那段時光,她,又變回了曾經的那個她。
川哥哥。
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這麽叫你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很抱歉,隱瞞了你這麽久。
但怎麽辦呢?你是我最愛的人,也是我最難以忘記的人,無論是去非洲的五年,還是現在,我都無法真正的忘記你。
所以,說我厚臉皮也罷,說我不要臉也可以,我回來了,還纏著爺爺非要讓自己嫁給你。
你肯定討厭死我了,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女人,居然死皮賴臉的一定要嫁給你,但你不記得了嗎?
你是求過婚的,八年前,黃昏的海邊,馬球場結束,你牽著馬,挽著我的手,單膝跪下拿出了一枚戒指,你說最美好的愛情,就是餘下的生命裏,有我相伴,燦爛而美好。
記得你還說過,許下的約定,就一定要做到。
所以,當時我答應了你的求婚,那現在嫁給你,不也是正常的嗎?
……
還記得嗎?十五歲是,你日記本的178頁,上麵寫著,緊抱橋墩,我在千尋之下等你,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萬千灰燼中等你。
2008年,酒仙路的老梧桐樹下,你說你的生命是孤獨的,但自從遇到了我,生命就變得燦爛而輝煌。
我的川哥哥像個大詩人,總是能說出那麽有哲理,又唯美的話語。
發生了這麽多,我卻從沒有怪過你,不管是你認不出我來,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冷戰折磨,我知道,你並不是故意的。
川哥哥,如果可以和你永遠相愛,為了在一起,我樂意接受這世間一切的折磨和懲罰。
……
拿著那隻錄音筆,陌少川感受到全身上下一陣陣痛苦的顫栗,像被丟進了無盡的煉獄,整顆心像在烈火上炙烤,他無力的閉上眼睛,任憑淚水肆意的流淌。
陌少川的胸口像要炸裂一般,忍受不住的氣血翻滾,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五髒六腑像同一時間被人生生剖開,痛到了無以複加。
季瑾之,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能償還這一世,欠下你的情和債……
偏遠郊區的小縣城裏,司徒南請來的幾位醫生,對季瑾之的治療結果,商量了一番後決定,建議送她去更好一點的醫院接受治療。
司徒南支走了那些醫生,來到房間裏,看著輪椅上,仍舊隻靠一些營養液勉強續命的她,皺眉,走過去,道,“你確定要這樣繼續下去嗎?”
季瑾之坐在那裏,像個被繃帶一層層纏上的瓷娃娃,神色脆弱的接近崩潰的邊緣,呆滯的視線,空洞的眼神,發不出任何聲音的嗓子,沒有任何存活下去的希望和目的。
司徒南喟歎口氣,又說,“你的孩子,還活著,他還在你的體內,健康的活著,所以你確定還要繼續這樣嗎?”
聽到了孩子,季瑾之凝滯的目光微微的起了些許的波瀾,轉動視線看向司徒南,似乎在揣測他話語裏的真假。
司徒南點頭,“是真的。”
同時,他又拿來了醫生的B超診斷報告,季瑾之是個醫生,簡單的B超分析,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但這個孩子,不是被弗西斯取出了嗎?
難道說,弗西斯後來迷昏她時,又再度放回去了嗎?目的是想看到她那種求生不得,痛苦猙獰的表情,和垂死掙紮的狀態吧!
但不管怎樣,孩子最起碼還在……
當感覺到還有個生命,仍舊在自己的身體裏逐漸成長,那是屬於她和陌少川的骨肉,她的心裏,瞬間向被注入了一道曙光,逐漸的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接下來,已經拒絕進食十多天的她,突然開始吃飯,因為雙手無法拿筷子,司徒南就一口口的喂給她,但畢竟好久沒有進食了,突然吃東西,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剛吃幾口,就忍不住的吐出來,吐完以後,季瑾之又會逼著自己再繼續吃。
看著狼吞虎咽,努力強撐,還一口口費力吞咽食物的她,司徒南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的頭,柔聲說,“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裏,好嗎?”
季瑾之的動作停了一下,微微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漠的視線似乎也考慮了一下,隨之才像一隻受了傷害的小白兔,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
司徒南不禁深呼吸,展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在替季安之,向她道歉。
以後,他也會用此生餘下的時間,不斷地償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