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的車禍和顧良才的死訊,變成了季安之再度聯係陌少川,佯裝可憐需求慰藉的一種借口和理由。
而原本對她心無旁騖的陌少川,又因為想到從小到大,季安之和顧良才之間的感情,那剛剛堅硬起來的心,又再度崩塌,對她起了憐憫,同情,更多的還是心疼。
所以,在他安慰著季瑾之,照顧她的小情緒時,看到季安之打來的電話,第一個念頭,就想到了抱著電話淚流滿麵,痛苦的撕心裂肺的樣子,他皺了皺眉,左右為難之下,隻好暫時放開了季瑾之的手,出去接了季安之的電話。
他悉心的在走廊裏安慰了季安之半個多小時,哄了她很久,很久。
在此同時,季瑾之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看著天花板,任憑眼淚在臉龐肆虐,痛苦的用手死死的摁著自己心髒的位置,感覺到裏麵痛的在瘋狂叫囂。
老顧,從她出生起,就一直陪在她身邊,悉心嗬護照顧,在她回到季家,被人排擠,是老顧不遠萬裏的跑過來看她,在母親去世後,又是老顧,毅然決然的選擇為了她,和季家談判,讓她每年能有六個月的時間,留在江城,做一個普通的藥店家女兒,在八年前,車禍案發生後,他又是第一個認出她真實身份,並告訴她,別怕,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老顧替你頂著!
那是她生命裏,給予她最多,無私奉獻,傾盡一生的男人。
她記得,母親去世以後,有不少人建議老顧娶妻,過自己的生活,不要管她了,她被季家排擠,孤立無援,唯有老顧這裏,才讓她有了家的感覺,那時候,她真的害怕,怕失去了老顧,就徹底沒了家。
所以,年幼的她躲在老顧的大腿後麵,抱著他的大腿說,老顧,別走,別離開我。
老顧想都沒想,就把那些介紹對象的人打發走了,然後抱著她說,老顧不會離開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因為老顧答應過你媽媽,要好好照顧你們姐倆長大……
就因為母親去世前的一句承諾,他信守了一輩子,一生未娶,沒有妻子,沒有孩子,孤零零的,永遠都是一個人。
她記得,小時候用的第一個文具,是老顧買的,第一次進實驗室,是老顧手把手教她的,第一次拿手術刀,也是老顧親自指導的,第一次來月經,也是老顧給她洗的被染紅的床單,然後帶她去內衣店,讓店員教她……
她喜歡上了陌少川,也是第一個找老顧訴說……
這個男人,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有著比一切都深的感情羈絆。
他陪伴了她二十六年,若是沒有他,她現在又會變成什麽樣?
從小到大,她不管出了什麽事兒,哪怕隻是輕微的身體抱恙,就算刻意的在怎麽偽裝,也能被老顧一眼發現,而她卻從未仔細的注意過老顧,體諒過他的心事。
每天,每時,每刻她的大腦裏都隻有陌少川一個人,一心一意的為了那個男人,徹底的忽略了身邊對她最好,最親最近的人。
她被老顧寵了二十六年,如掌上明珠,倍加嗬護珍惜,本以為自己長大了,也是時候好好回報他的時候,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季瑾之手捂著心髒,痛苦的不住顫抖,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如果機場時,她能和老顧在一起,不那麽著急的給陌少川送文件,或許……或許車禍就不會發生。
或者,就算發生,她也可以和老顧在一起,一起去麵對,不至於讓他,突遭橫禍,還死的不明不白……
老顧,老顧。
她的心裏一遍遍的在呐喊,痛苦的撕心裂肺。
但這種悲痛,她也在盡量的克製,盡可能的收斂,為了讓自己盡快從悲痛中掙脫出來,季瑾之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臂,咬到了牙齒磕破皮肉,滿口彌漫著血腥之味,但也不知道任何的疼痛之感。
老顧的後事還沒有處理,她不能在這裏傻傻的悲傷下去,不可以,要振作,要冷靜。
季瑾之坐起來,拿紙巾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努力控製住不停抽噎的身體,盡快的讓自己從悲痛正掙脫。
然後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拿著外套往外走。
剛拉開臥房門,就聽到走廊裏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倍加的溫柔,“別再傷心了,你這樣顧叔叔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的,乖……”
那一瞬間,她的心髒猶如被皮鞭猛抽,多麽諷刺,她名義上的丈夫,此時此刻,在自己妻子遭受悲痛時,竟然最關心的,是別的女人。
算了,她還能對這個男人抱有什麽幻想?
不再想了,注定不是自己的,怎麽付出都是白搭。
也不再管了,她是真的對這個男人,死心了。
臉色淡漠的走出來,陌少川聽到身後門聲,回頭詫然的看著季瑾之,盡快的說了句,“我一有空就過去看你,先掛了!”收了線後,陌少川看著她,道,“你怎麽出來了?心情好些了嗎?”
好些?去世的人是她此生最重要的男人,她的心情怎麽可能好!
季瑾之不想說話,繞過他,徑直往樓下走。
陌少川在後麵追過去,攔住她,“到底怎麽了?你現在要去哪兒?”
“老顧的後事,我要親自料理。”她麵無表情的說,想了下,又補充,“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那我陪你好嗎?你這樣我更不放心……”
他說話時,就伸出了手,卻在碰觸到季瑾之手臂的一瞬,被她不屑的一把推開,她說,“我沒事,你還是留著這份心,去關心別人吧!”
說完,在陌少川複雜的視線中,大步下樓,離開了星月灣。
聽到玄關大門‘砰’的一聲關上,陌少川的思緒也隨之猛然拉回,他心痛的皺眉,憤懣的一拳砸向了旁邊的牆壁。
身後,蕭書捷從次臥裏出來,看著他不住的搖頭歎息,時至此時,做錯的事情,已經太多太多,想要一一扶正,談何容易!
世紀大酒店的頂層套房。
車禍發生的一瞬,看著飛馳的車子在撞入加油站裏,發出猛烈爆炸,硝煙彌漫在空氣中,帶著死神掠殺過後的血腥味道,季安之滿意的勾唇一笑,便吩咐司機開車回去。
昏迷之中的司徒南被人抬到了臥房的床上,不在理睬,季安之泡了個澡,又舒舒服服的敷了個麵膜,然後換了衣服,優雅的一個人倒了杯紅酒,斜身依著落地窗,晃動高腳杯,看著裏麵妖冶的紅色液體,和自己唇角慢慢浮起的弧度,滿意的仰起頭,一飲而盡。
她一直等到了車禍案上即時新聞,在微博裏迅速傳播開後,才慢悠悠的靠在沙發上,拿手機撥通了陌少川的電話。
漫長的電話,足足打了近半個小時。
不得不說,期間她哭得聲情並茂,哭得催人淚下,哭得是肝腸寸斷,但等電話打完,聽到那邊收線了,季安之又快速的臉色一轉,瞬間麵無表情,淚痕全無。
奧斯卡不是欠了她一個小金人,是十個!
絕對有著超高的影後資質,沒有演戲,太屈才了。
打完了電話,她似乎也了卻了心裏的一個煩惱,開始饒有興趣的伸手去拿醒酒器,眼角餘光瞥到了什麽,手上的動作驀然滯住——
抬眸望去,客房門口,司徒南不知何時蘇醒了過來,帶著一臉的不耐,斜身倚著門框,冷然的目光不懷好意的盯著她。
那樣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的久了,倒讓季安之感覺怪怪的,她就說,“你那樣看著我幹什麽?”
司徒南看著她許久,在說話時視線微微的移開,沉聲道,“這回你滿意了?你的養父被你親手殺了,高興了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司徒南心裏還是多少有些期盼的,因為季安之原本的目的,是要殺了季瑾之,可以說這次的行動,等於是錯了,誤殺了顧良才。
他以為自己這樣問,能得到她少許溫婉的話語,比如說後悔殺了顧良才,慶幸沒有自己一念之差,害死了親妹妹這類的話語。
但事實證明,你心裏的期望有多大,失望也就有多慘。
他隻是無謂的冷然聳肩,“高興?算是有那麽一點點吧!不過,該死的人沒死,有點太可惜了!”
頓了頓,她的目光變得陰狠起來,“算這次那個死丫頭命大,但下一次,她可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
司徒南雙瞳放大,“你還要下一次?瘋了嗎?”
“怎麽?不敢了?怕擔責任?”季安之笑的惺忪,容顏肆虐,“怕什麽?你的黑客技術在世界上都是屈指一數的,你研製的病毒軟件,十幾個國家安全局都查不出來,還怕國內的一個刑警隊?”
司徒南氣的對她咆哮,“不是這個問題,是你,你瘋了嗎?你剛害死了自己的養父,現在又想繼續害死親妹妹,你這個女人的心怎麽能這麽狠啊!”
“沒聽說過最毒婦人心?隻要能得到了陌少川,做什麽我都無所謂!”
看著麵目猙獰,已經徹底不可救藥的她,司徒南走過去,站在她麵前,冷道,“既然這樣,你就先殺了我吧!”
季安之挑眉,一把從沙發墊下拿出了手槍,起身對準司徒南的胸口,“嚇唬我?你以為我不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