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司徒南想和她結婚的這個念頭,司徒南是回國後才有的。
他是財閥三世,家族中的私生子,從小到大都在海外過著紙醉金迷,揮金無度的生活,遇見她的時候,是他正準備換一種活法,想要騎著單車環遊世界,來到A市是他的第二站,卻沒想到,意外之下,救了車禍墜崖落水的她。
恢複意識後的她,像個受了傷的小麋鹿,可憐巴巴的眨巴著大眼睛,乖巧的依偎在他身邊,生怕他會離開,總是攥著他的胳膊緊緊的。
那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有人需要他保護的心裏,瞬間激起了他心中的苦痛,看似無限風光的他,從小到大,卻宛若此刻的她一般,如海上的一葉孤舟,無人問津,也沒人關心。
所以,那一刻起,他決定好好保護照顧這個女孩子,一直等到她康複了,自己再離開。
但人下的決定,往往會隨著時間而更改,她徹底康複是在一年以後,長時間的朝夕相處,讓他原本那可孤寂空洞的心,習慣了身邊的這個女孩子,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徹底離不開她了。
所以,以後的一年又一年,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從未分開過。
但什麽結婚之類的,他也從未想過的。
直到前不久,她回了國,,開始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和陌少川形影不離,談情說愛,開始將司徒南慢慢的遺忘,他才徹底慌了,也終於明白了這些年自己心裏的最真實想法!
他要娶她,和她結婚,和她生活,永永遠遠的不分不離。
季安之的目光閃躲,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司徒南焦急的心備受煎熬,他抓著她的手臂力道加重,“說話啊!到底為什麽?”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慢慢收緊,眼眸中彌漫的也更加洶湧。
“說啊,到底因為什麽?”司徒南咬牙切齒的再次問道。
逼迫性的眼神,壓迫性的氣息,前所未有的司徒南,讓季安之恫嚇的內心,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快速的搖著頭,想要從這種複雜的心情中掙脫出來,很想脫口而出的那句‘不知道’卻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司徒南看著她,心煩意亂,想著如果她說出一句因為陌少川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離開A市,回到日本,利用三友財團的一切,將陌氏集團徹底吞滅!
但他等了許久,見她不說話,心裏一沉,赫然放開了她。
季安之在司徒南轉身要走的一瞬之間開口,匆忙的說,“因為我配不上你!”
司徒南轉身的動作僵住,神色錯亂。
繼而,又聽到她哽咽的說,“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這些年,我做了多少壞事,你不知道嗎?像我這樣滿手血腥的壞女人,有什麽資格做你的太太?”
說完了,季安之也因為情緒一時激動,而控製不住的蹲在了地上,將自己的臉頰埋在了膝蓋之中,不管他有沒有站住,隻是嗚嗚的大哭出聲。
司徒南的思緒一片茫然,聽到她說的這些,手指不住的發顫。
許久,季安之看到地麵上出現的皮鞋,緩緩的仰起頭,看到了司徒南在她麵前蹲了下來。
此刻他的眼中也染滿了氤氳,盈盈閃閃的分外幽深。
他伸出手,輕輕的幫她擦掉了眼淚,同時也柔聲說,“傻瓜,怎麽能這麽想?我不介意的!”
“但是我介意!”她快速說,“而且現在所做的一切,是我隱忍了八年的,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阿南,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再等等好不好?再給我點時間,等我把這一切都了結了,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離開!”
司徒南看著她,幽遠的目光深不可測,他也不是傻子,但此時此刻,真的分辨不出這個女人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思量了很久,他無奈的歎口氣,用力的點點頭,“好,我等你!”
反正八年的時間,他都等了,還差再多等一段時間嗎?
隻要能盡快的了結了她的心事,以後的事情,就等以後再說吧!
反正憑著三友財團的實力,再幫她‘善後’一次,也是能做到的。
但司徒南又想了想,還是多加了一句,“我可以幫你,也可以等你,但有個條件,最多三個月,三個月時間一到,你必須和我離開。”
“這個……”她眸光低垂,心裏起伏不定。
見狀,司徒南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這是我能給你最多的期限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說著,他便起了身,還沒走,就感覺手上一股溫熱的力量覆上,低下頭,看到她抓住了他的手。
季安之借著他的力氣站了起來,好似做了很大的決心,說,“好,我答應,就三個月,但是明天……怎麽辦?”
司徒南無奈的歎息,看著她搖搖頭,說,“我自有辦法,你就安心的和他去醫院好了!”
季安之聞言,興奮的恨不得尖叫,一下鑽進他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
司徒南怔了下,剛要做出回應,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探身起來,從他懷裏閃躲開。
略微尷尬的抿了抿唇,她說,“那個,我先上樓洗個澡……”
司徒南也點點頭,“嗯,去吧!”
看著季安之轉身往樓上走,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怎麽說呢?明知道這個女人說出的話,哪句真,哪句假,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但他卻還固執的選擇自欺欺人,還真是個愚蠢之極的決定啊……
華康醫院。
季瑾之在星月灣照顧了陌少川幾天,終於在他康複後,順利的開始上班。
工作的第一天,就忙了兩台大手術,從早上七點到十二點半,從手術室出來,剛摘掉了口罩,就隱隱的聽到走廊上傳來吵鬧聲。
她好奇的尋聲過去,看到二號手術室門口,幾位患者家屬正就扯著一位醫生大喊,叫罵聲和哭泣聲交織在一起,四周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圍觀。
季瑾之走了過去,通過人群縫隙,看到裏麵家屬糾纏著的女醫生,正是徐珊珊,不禁目光沉了下去。
“既然早就知道救不活,為什麽還要做手術?啊?你們隻是急診,又不是專科醫生,你們有什麽權利!”
“把我妻子還給我!還給我!”
“你個殺人凶手……”
一句‘殺人凶手’刺痛了季瑾之的耳膜,她本可以不管的,反正平日裏,徐珊珊也沒少難為她,偶爾讓徐珊珊吃點苦頭,也沒什麽不可以。
但她的視線掃過徐珊珊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目光一緊,她又抬眸看了看手術室上顯示的時間,深吸口氣後,她上前幾步,站在了徐珊珊身旁,對著家屬開口道,“每一位醫生,都是盡職盡責的盡最大的努力,去挽救每一個生命,我們是在救人,不是殺人,你沒有資格說醫生是殺人凶手。”
說著,季瑾之一把抓起了徐珊珊的手,“看看她的手,現在還是抖的,而且這次手術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小時,知道什麽意思嗎?”
患者家屬頤指氣使,鼻子裏冷哼一聲。
“就是這位還在實習的醫生,她用自己的這雙手,不停的為你妻子做心髒複蘇,整整半個小時,所有她的手,現在還是抖的!沒人願意患者死亡,但並不是所有的生命,身為醫生就一定能救過來的!”
“如果你還不相信,可以去查看搶救記錄,畢竟我們問心無愧!”
說完了,她拉著徐珊珊的手撥開人群就走。
帶著徐珊珊來到一個頂樓天台,徐珊珊自己坐在那裏,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她在那裏哭了很久,期間,季瑾之一個人靜默的站在遠處,兩手環胸,看著遠處。
徐珊珊哭完了,擦了擦眼淚,努力的吸了吸鼻子,起身來到她身邊,“表……”
她想喊表嫂,但之前的緊張關係,這句‘表嫂’她實在叫不出口。
猶豫時,季瑾之卻開了口,“叫我季醫生吧!畢竟這裏是醫院。”
徐珊珊點點頭,“季醫生,對不起,之前那位患者,是我的錯,我忘了加肝素,導致那位患者死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說提的那位患者,就是不久之前,困擾了季瑾之很久醫療糾紛案的死亡患者。
季瑾之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氣,平靜的轉過身,看著她,“知道急診室聽到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嗎?”
徐珊珊看著她,沒說話。
但茫然的眼神,卻早已說明一切。
“‘明知道救不活,為什麽還要手術?’類似的話,每一位醫生,在穿上白大褂和拿起手術刀的同時,都會記住兩個人,第一次救活的病人,和第一次在自己手中死亡的患者,姍姍,醫生並不是那麽好當的,努力吧!”
拍了拍她的肩膀,季瑾之笑了笑,從她身邊邁步離開。
徐珊珊感動的回過身,看著她的背影,高喊了句,“喂——”
季瑾之腳步微頓,卻沒回過身。
“你做的這些,隻能微微的改善我們之間的同事關係,但如果你想利用這些,讓我改變對你的看法,祝福你和表哥的話,你就大錯特錯了……”徐珊珊有點別扭的小聲說著。
季瑾之不禁噗嗤一笑,聳肩淡然一笑,沒理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