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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回 惡念膽邊生

  王戲才毫無防備,隻覺如此小問,對於自幼飽讀詩書的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信手拈來,當即搖頭晃腦的回答道:“自然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韓霜眉聞聽此言,冷笑一聲道:“原來才哥知道。”


  “這.……”王戲才恍然大悟,這才知曉韓霜眉乃是在暗中譏諷他,可他不知韓霜眉乃是好心,原是想勸他清醒,可王戲才一時心切,怒火攻心,雖還是能表麵壓製住怒氣,但卻滿臉不悅,噌的站起身來,背著手便衝出門去,心中厭惡韓霜眉更甚。


  而韓霜眉聞聽匆匆而去的腳步聲,長歎一口氣,麵露悲愴。他雖不知王戲才究竟收了甚麽好處,許諾為蔡氏做甚麽事,但他已然隱隱約約猜測到這二人間一定是達成了甚麽交易,致使王戲才隱瞞他暗中幫助蔡氏,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甚至,會違背他二人雖貧賤難當,也要坦坦蕩蕩為人的約定。


  且說那王戲才並未去見蔡氏,而是徑直走向蔡氏為他單獨準備的工坊與庫房,挑選上好的木材與精鐵,便開始打造木偶機關人。蔡氏早已下令,在王戲才全神貫注打造木偶機關時,任何人不得靠近或打擾,更要遵從王戲才的吩咐。故而無論下人小廝,丫鬟護院,皆是遠遠觀望,但見那工坊之內火星四濺,叮叮哐哐,雜亂聲刺耳。


  此時的蔡氏乃是在常達屋中為他換藥,常達的傷勢已然恢複大半,趴在床上,心裏想的卻是昨日蔡氏與方定的親昵模樣,故而沒好氣的說道:“事兒你查的怎麽樣了?那老家夥果真開始動手了麽?”蔡氏見他如此語氣,心中不悅,隨手將一塊膏藥拍在常達的背上,不顧他疼的嗷嗷叫,挽起袖子起身說道:“老娘替你鏟除異己,你反倒這種語氣?怎麽,老娘該的你麽?”


  “哼,甚麽為我,分明是為你們蔡家,為你自己!”常達癟著嘴不屑一顧的冷哼道。誰知話音剛落,耳朵便被蔡氏揪住,疼的他齜牙咧嘴,嗷嗷亂叫,蔡氏冷笑著說道:“好好好,既然不是為了你,那你是死是活,老娘不管了!”說罷便要離開。


  常達急忙飛身撲起,抱住蔡氏的纖纖細腰,哀嚎道:“好姐姐,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切莫如此,否則,我小命不保!”蔡氏生怕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弄髒自己的錦袍羅衫,急忙一腳將常達踹開,倒在床上,自己便坐在不遠處,懷抱著雙臂,喘著粗氣,怒氣衝衝的說道:“真是該死的鬼東西,老娘怎麽攤上你這個表親?”


  “是是是,是我命賤,我是爛泥,我高攀了蔡家。還望姐姐摒棄前嫌,救我一救。等來世投胎,我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姐姐的救命之恩!”常達跪坐在床上,點頭哈腰,說盡好話,極其諂媚。蔡氏這才消氣,說道:“老東西已然下定決心和我們作對,他生怕動了府衙裏的人,叫我們發現了甚麽風吹草動,竟然找來四個江湖人,叫他們暗中搜查有關你的罪證,隻怕等罪證一到,你的命也就不長了!”


  常達聞言慌了手腳,連忙問道:“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蔡氏見他那狼狽慌張模樣,心覺好笑,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你慌甚麽?真當我蔡家在燕平府是甚麽草包麽?我蔡家積攢了這麽多年的聲望,在燕平府可謂是說一不二的。當地的百姓哪個敢說你的壞話,那是找死!所以那四個人忙活了一天,甚麽也沒打聽到。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極!好極!”原本哭喪著臉的常達聞聽此言又轉悲為喜,大笑著拍起掌來,又心滿意足,氣定神閑的趴在床上。可蔡氏卻又說道:“你別高興的太早。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東西昨夜竟然差人打過招呼,我估計今日有幾戶不要命的家夥,可能會抖露出一些對你我不利的消息,且看那四個江湖人如何行動。我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以逸待勞,伺機待發。”


  “我的好姐姐欸,你可休要再折騰我了。究竟是凶是吉,如何打算?”常達一會兒悲一會兒喜,轉變極快,已然心力交瘁,哭笑不得,垂頭喪氣的問道。蔡氏等了他一眼便說道:“此事你大可放心,我已做好的萬全的準備,隻要有人敢幫他們作證,哼哼,我就要他們不得好死。殺一儆百,殺雞儆猴。”


  常達有些吃驚,先前蔡氏還說不得動用府中的死士殺人,以免露出馬腳,為何今日又如此果斷,心中嘀咕,嘴上難免問道:“姐姐此言何意?莫非是要殺了那些作證的人?可買·凶·殺·人,萬一留下甚麽線索,追查到你我二人,豈不是叫那老東西省了不少事麽?”


  “哈哈,買·凶·殺·人倒是不錯。隻是我買的凶,倘若不是人,他們又從何追查?”蔡氏雙眸含笑,叉著腰說道,“我要讓他們哪怕明知道和我有關,卻沒有證據,好好耍耍那老東西,讓他知道,在燕平府想和我蔡家作對,是天方夜譚,白日做夢。”蔡氏並未多言,隻顧大笑。一旁的常達卻不知其為何意,皺著眉頭滿頭霧水的嘀咕道:“不是人……凶手不是人,莫非是鬼耶?”


  而王戲才忙活至黃昏,方才停止。一尊一人高的機關木偶已然完成,隻等蔡氏調用。此事暫且不提。


  回轉至那沈墨魚一行四人,一齊往東城而去。相比昨日的廣撒網多撈魚,卻一無所獲,今日四人已然吸取了教訓,向胡掌櫃詢問了幾家與常達恩怨頗重的人家,想要逐個擊破,搜尋有用的線索。於是他們率先來到東城的王屠戶家裏,期盼著旗開得勝。


  原來這王屠戶本名王吉,身高八尺,膘肥體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是當地有名的殺豬好手。他的王吉肉鋪本是東城最大的肉鋪,從前也是生意興隆,每日來買豬肉的客人更是絡繹不絕。隻因為他為人坦誠,從不缺斤少兩,豬肉也都是現殺的新鮮肉,雖脾氣火爆,但心地卻十分善良。碰到老主顧或是衣不蔽體的窮苦之人,他還會多饒一些豬肉。因此東城的百姓都來他這兒買豬肉。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天五頭豬,也不夠賣。王屠戶因此掙了不少錢,但從不顯山露水,漏財露富,生活十分節儉。他的名聲甚至傳遍了燕平府城,一個屠戶幾乎到了滿城皆知的地步,實屬不易。


  但令他的名聲真正傳遍燕平府城的,其實是因為他險些殺了那常達。想當年常達還是此方的遊手好閑的潑皮無賴,背後還沒有依仗蔡家的勢力,當地的百姓都很厭惡他。有一日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常達,竟趁著王屠戶轉身的功夫,鬼迷心竅的抱起半扇沒切的豬肉,撒腿便跑,一邊跑還一邊流哈喇子。


  待周圍百姓提醒,王屠戶這才轉身,脾氣火爆的王吉常為一點小事發怒,如此大事更是難以忍受。見狀勃然大怒,全然不掩飾自己的騰騰怒氣,抄起案板上的剔骨刀便奔上前去追。怎奈那身材肥碩宛若小山般的王屠戶沒跑幾步便氣喘籲籲,筋疲力盡,好在那常達抱著沉重的豬肉也跑不多快,兩人始終隔著四五丈的距離,卻怎麽也追不上。


  兩人追趕了好幾條街巷,無有結果,幸得路旁原先看熱鬧的百姓紛紛上前幫助王屠戶,攔截按住了那常達,替王屠戶搶回了豬肉。可王屠戶還不肯善罷甘休,將剔骨刀別在腰帶上,將豬肉搭在左肩,一把揪住趴在地上的常達的衣領,大喝一聲竟將他輕而易舉的提了起來,拖著掙紮的常達回到了肉鋪前,為了泄憤,便恐嚇他要將常達渾身上下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


  說罷,王屠戶便用剔骨刀,將常達的衣服釘在案板上,令他難以逃脫。常達聞言嚇得魂飛魄散,黃湯流了滿地,口吐白沫,手腳痙攣。王屠戶便拿來剁骨頭的大砍刀在常達麵前晃了幾下,隻這幾下,便叫那常達長嘯一聲,昏死過去。周圍百姓哄笑一片,鼓掌歡騰,王屠戶見狀也大笑起來,罵了常達一聲,但卻果真要動手。周圍百姓紛紛上前阻攔,勸阻王吉道:“這潑皮無賴,雖說作惡多端,但罪不至死,且豬肉已然追回,權且放他一馬。若是真壞了性命,衙門必來捉你!”


  王屠戶這才答應,將常達剝光了衣服,丟在大街之上。待常達醒來後,見自己渾身赤裸躺在大路上,見周圍百姓指指點點,竊笑調侃,自己淪為笑柄,又驚又羞,站起身來,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卻無處發泄。捂著要害,慌忙跑回了自己的破宅中躲避。後知此事乃王屠戶所為,雖表麵對王屠戶恭恭敬敬,不敢造次,但心裏甚惡之,恨不得殺了王屠戶泄憤。


  自此,二人結下極深的梁子。直到常達依靠蔡家做上了這燕平府的捕頭,他便開始報複那些曾經欺侮過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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