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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回 誌如星河路

  沈墨魚雙手捧過那千斤重擔,心中若波濤翻滾,一時間雖有萬丈豪情,卻是無話可說,沒能吐出隻字片言。卓一平卻說道:“我氤氳山莊雖已曆五世,卻因這百年來江湖紛爭不斷而曆經坎坷,止步不前。本以為此時正是我山莊奮起之時,不想又遭此變故.……望你日後能有一番作為。”


  “晚輩沈墨魚謹記。”沈墨魚鄭重其事的點了下頭,掂了掂手中頗有分量的鬆止劍,心中雖喜,卻也是萬分緊張,不禁長舒一口氣,心裏思忖道:“爹,娘,孩兒也算是出息了.……倘若你們在天有靈,定要保佑孩兒做好這個大莊主,不辱重托。”


  待沈墨魚提劍起身之時,那卓一平卻突然單膝下跪,叩拜沈墨魚道:“卓家一平拜見大莊主。”沈墨魚大驚失色,急忙彎腰躬身,欲將卓一平扶起身來:“哎呀,這,卓莊主,你這是何故?晚輩是萬萬受不起的呀!”可卓一平卻執拗的不肯起身,仍垂著頭說道:“如今老朽已不是莊主,你才是氤氳山莊的大莊主,論資排輩,理當行禮跪拜。大莊主莫要壞了規矩。”


  沈墨魚萬般無奈,停在半空的雙手僵硬而尷尬,隻得任由卓一平行完大禮,待卓一平心滿意足後才敲著後腰,苦笑著咳嗽兩聲,站起身來,自我調侃道:“人老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如今沒了武功,隻怕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沈墨魚卻是感慨萬千,忙安慰道:“卓莊.……咳咳,卓伯伯身子硬朗,定能長命百歲。”沈墨魚本想繼續稱呼其為卓莊主,但卻被卓一平瞪了一眼,這才反應過來,思來想去,不知如何稱呼,隻得隨白星淚一起稱呼卓一平為卓伯伯。


  卓一平撫須微笑,對沈墨魚頗為滿意,便又拉著他的胳膊,來到俠隱殿種,先他一步,將大門推開,引著沈墨魚出了殿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立於門側,對著正走出大殿的沈墨魚行大禮下跪叩拜,口中還朗聲說道:“卓一平參見大莊主!”


  眾皆大驚,雖不知他二人交談了些甚麽,卻是肉眼可見,沈墨魚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堅定與謹慎,似乎此事已是板上釘釘。白星淚三人自然是喜聞樂見,雖對卓一平尚有惋惜之心,但深知如今的情況已不比尋常,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他三人皆麵帶笑意,但因其非氤氳山莊中人,故而不必行大禮,隻以拱手禮示尊敬。


  而台下諸多弟子剛開始還有些猶豫,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行事,但過了一陣後,見卓一平都行大禮參拜,逐漸開始也有些弟子接受事實,行禮參拜。又過了一陣,見卓一平仍未起身,已然感受到其決心讓位,不得不服,大都下跪行禮。到最後隻剩下三兩“硬脖子”仍傲慢不羈,看不起沈墨魚。


  沈墨魚見卓一平長跪不起,分明是要給弟子們做典範,從而給自己樹立威望,倘若自己再不主動做些甚麽,非但是駁了卓一平的麵子,辜負了他一片好意,日後再想叫這些弟子心服口服,便是難上加難。故而沈墨魚邁步上前,高舉手中鬆止劍,朗聲說道:“此乃曆代莊主佩劍鬆止,見此劍如見莊主!爾等還不行禮參拜氤氳山莊第六代大莊主! 不服者立斬!”


  那些自以為頗有傲骨的弟子見此一幕,皆不敢再放肆,便一齊叩拜道:“弟子參見大莊主!”卓一平見狀,低著頭會心一笑,但聞沈墨魚又吩咐道:“今我氤氳山莊橫遭變故,但仍有爾等忠心耿耿,護我山莊,故而今日為破開舊局,開創我氤氳山莊來日之偉業,本莊主決定,每位弟子賞銀五十兩,準假三日!”


  眾弟子聞聽此言,皆大喜歡呼,紛紛拜謝莊主之恩德。在場之人無不笑意盈麵,喜上眉梢,恨不得載歌載舞。正在此時,沈墨魚又說道:“日後氤氳山莊延續舊規,賞罰分明,不徇私情!”眾弟子皆靜心傾聽,點頭稱是,又齊喊“遵命”。卓一平連連點頭,對沈墨魚之舉頗為滿意,恩威並施,賞罰並行,對他聚攏收複人心極為重要,沈墨魚果然是可造之才。


  而站在沈墨魚身後的白星淚見他難得這副正經模樣,心覺好笑,故而照常調笑道:“未曾想到這小沈子也有如此好運,看來真是傻人有傻福。”沈墨魚聞聽此言,徐徐轉頭,正與白星淚相視一眼,可卻並如尋常般未露出半分笑意,仍舊一臉嚴肅。白星淚滿臉的笑容戛然而止,煙消雲散,她再一次從沈墨魚的眼眸中讀出無盡的悲愴與堅定,上一次是沈家被滅門之時。那將千斤重擔一肩承擔的氣概,令她折服。她眉頭顫動,咽了口口水,自此對沈墨魚大為改觀。


  而卓一平起身湊到沈墨魚身前,笑著點頭道:“做的不錯。”沈墨魚頷首微笑:“還要多謝卓伯伯指點。還望卓伯伯日後能多加提點,晚輩還有諸多欠缺之處。”卓一平撫須笑道:“不必日後,當前便有一件大事,繼續沈莊主處置。”沈墨魚滿頭霧水,大難方平,又有何事?忙問道:“何事?”


  “沈莊主欲賞銀於諸弟子,老朽自然讚同。但按照氤氳山莊的規矩,莊主賞銀不得用莊中公款,須以莊主自己的錢財做商,不知沈莊主是否能拿出每人五十兩,總共兩千多兩的賞銀賞賜給弟子麽?”卓一平難藏那狐狸般的笑容,笑眯眯的望著沈墨魚。


  而沈墨魚身後三人聞聽此言皆忍俊不禁,竊笑起來,他們深知沈墨魚乃鐵公雞,雖出身大戶人家,但家道中落後便極為看重錢財,平日裏說得好聽些是節儉,說的難聽些便是摳門,對自己也不例外,能不花錢便不花錢。可突然要他拿出兩千多兩銀子,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容易些。


  沈墨魚更是險些氣血攻心,嘔出幾兩血來,見那卓一平笑得宛若一隻狡猾的老狐狸,便知自己上了賊船。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此時若是出爾反爾,收回成命,那日後再想服眾,定比登天還難。故而沈墨魚為了維護自己的臉麵和尊嚴,左手揪扯著衣角,右手牽著卓一平的手,客客氣氣的將他拉到俠隱殿側門旁,點頭哈腰,先前的威嚴全無:“卓伯伯,好伯伯,你可不能這麽害我啊,兩千兩,你這是要我的命呐?你若看我值兩千兩銀子,不如把我活剮了,賣了。”


  “怎麽?許下的承諾,自己做不到了,就想著耍無賴了?”卓一平依舊撫須微笑,他並非為難沈墨魚,隻是亦要借此事磨礪沈墨魚一番,叫他知曉,若想做好大莊主一位,須得謹言慎行,言出必行。正所謂高處不勝寒,正是如此。倘若不能做到,就不該承諾,否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


  可見沈墨魚萬般無奈,手足無措,便知他果真無對策,卓一平便退一步說道:“不過,老朽倒是可以借給沈莊主,不過要先立個字據,講明幾時還清。”沈墨魚無奈,鼓著腮幫子滿臉愁容,瞥了一眼卓一平,隻得遵從其計,沒好氣的說道:“罷了罷了,既上了賊船,已是退無可退。就依您罷。”沈墨魚這才知曉,江湖隻道卓一平憨厚老實,殊不知他亦是精明狡猾之人矣!怪不得人人都說,越老越精,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待將眾弟子遣去,卓一平卻喊住其中一名女子,叫到跟前來,約莫十六七歲模樣,生的清秀可人。那姑娘先是躬身拜見沈墨魚,又笑嘻嘻的對卓一平行禮道:“卓伯伯!”眾人相視一眼,見此女似乎與卓一平親昵如父女,十分奇怪。可卓一平卻將她拉到跟前,顫顫巍巍的撫摸了一下她的小腦袋,滿臉的微笑中,分明藏著幾分淒涼與悲痛。


  白星淚恍然大悟,便看了一眼卓一平,隻一個眼神交換,甚至不必點頭,便知曉一切。在沈墨魚三人還疑惑之時,白星淚上前上下打量著那小姑娘,萬千情緒一股腦湧上心頭,百感交集,卻說不出話,欲哭無淚,又喜又悲,那姑娘與她果真有幾分相像,尤其是眉宇間那一股英氣與倔強。


  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躺在俠隱殿上,早沒了生氣的祝溪虎,不由得感慨道:“像,真像。”其實那姑娘與祝溪虎並不相像,不過是心理作用罷了。小丫頭相貌和脾氣皆隨她娘,生的柔弱,卻自幼是男孩脾氣,頂天立地,不讓須眉。但那一股傲氣,分明有祝溪虎的影子。


  “姑娘,你叫甚麽名字?”白星淚淚眼朦朧,顫聲問道。那小丫頭回頭望了一眼卓一平,便昂著頭瞪著清眸,用清脆動人的聲音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我叫殷莫念。”白星淚又忙問道:“年歲幾何?”殷無念答曰:“十七了。”


  白星淚點頭笑道:“該是這個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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