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男人心,海底針
“咕嚕。”
一聲輕響,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略顯尷尬的氣氛下,阮卿竹摸了摸小腹,不好意思地笑道:“因麵對那位側妃,臣妾晚膳都未怎麽用,此時有些小餓,不如母妃一同用些點心?”
換作往日,阮卿竹這般說話定惹太妃生厭,她素來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聽不得別人說那須臾奉承的話,可若是換了自個喜歡的人,譬如夏念芷,那便是什麽話都愛聽的。
如今她對阮卿竹早已沒了一開始的排斥厭惡,雖還想著心中更喜歡夏念芷一些,可有些事強求不來,如今又有一個葉家的側妃進逸王府,兩相對比之下,再家上阮卿竹入府這段時日,倒也極為安分守禮。
她雖未對阮卿竹喜歡到哪裏去,但就這一份“安分”,已經足夠讓她消除不少惡感,再加上她一身傳得神乎其神的醫術,早在宮中貴族圈中傳遍,她即便不想當真,心中也留下個依稀印象。
再有此前百花宴一事,樁樁件件積累起來,她陡然便發現這一瞬間,對於這個兒媳婦一直以來的不滿有些先入為主。
“也好,晚間陪著念芷,倒沒怎麽用晚膳。”太妃一提夏念芷,阮卿竹便揚眉輕笑:“臣妾看來,殿下實則是最疼念芷的,雖未應承下陛下的賜婚,卻親口請求陛下給念芷謀一門好親事。陛下金口玉言,必定會給念芷找一門佳婿,母妃不必擔心。”
她笑笑,將太妃的發髻稍稍整理,“有逸王府做靠山,咱們念芷定能有個好歸宿,何況念芷本就嬌俏活潑,性子惹人喜愛,無論是誰有這個榮幸娶她,定會珍之惜之。”
太妃轉口便想辯駁,誰還能比自己的兒子更好去?便是上頭的那一位,在她看來也是不如自己兒子的。
可是話還未出口,墨寧軒冷麵模樣頓時衝進眼裏,她是知曉逸兒個性,心中雖有暖意,卻不輕易釋放,有時甚至會讓她誤解,自己的兒子是不是從來便是這一副沒心沒情的冷冰冰模樣。
看著銅鏡中的人,太妃伸手觸了觸眼角的狹小皺紋,淺淺一歎氣。
“你看來倒是絲毫不介意?”
太妃突然問這話,讓阮卿竹愣住,手中的簪子還未入發髻,她垂眸瞧著銅鏡裏正回望她的太妃,一愣神,脫口而出道:“介意又能如何。”
這話出口,她當即一驚,臉頰浮上一抹灼熱,忙開口道:“母妃莫誤會,臣妾的意思是,殿下貴為逸王殿下,此乃常事。”
話已出口,再要彌補便難了。
太妃抿唇一笑,忽而看著銅鏡中的人,露出一絲堪稱憂傷的眼神。
“是啊,介意又能如何。”
阮卿竹手穩穩地將發簪插入,見一切收拾完畢,才收手起身,隨之扶起坐於椅上的太妃,二人往外走去,雖無話,阮卿竹卻覺得她周身氣場柔和了許多。
不管怎麽樣,這是她樂見其成之事。
出房門時,夏念芷也出屋了,三人正到苑中,夜色下一個絳紫色身影便出現在華清苑外。
“母妃。”墨寧軒風塵仆仆地回來,朝太妃一行禮,稍顯好些的夏念芷一見著墨寧軒,臉色當即一變,沉默著不說話。
太妃見了墨寧軒,當即一喜,“逸兒回府了?正好陪著母妃用些點心。”
四人在院中落座,膳房做了五六個小菜,色香味俱全,除了阮卿竹有一口沒一口吃著,其他三人倒是真有些饑腸轆轆。
阮卿竹與太妃說吃的不多,實則與葉飛雪聊天時該吃的可是一樣都沒落下,倒是那個葉側妃,隻喝了幾口茶水,盈盈一握的小腰擺在那兒,怕是也吃不進多少。
太妃說著家常話,避開了今日的選秀大典,生怕夏念芷傷心,而阮卿竹被她這麽一提,卻想起了被墨景睿留牌的公孫虞衣。
可現下這個當口,問出口有些不合禮儀,阮卿竹回頭,欲給聽雨一個眼神,可左看右看也隻瞧見了一個聽書,頓時鬱悶地回過頭來。
這小丫頭,跑得倒挺快。
阮卿竹暗自挑眉一笑,回過神來,見墨寧軒眼底疲憊一閃而過,頓曉今日必定發生了眾多事,一想到墨景睿醒來後會出現的好戲,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回墨苑。
小半個時辰的時間,太妃才放墨寧軒回墨苑,阮卿竹跟在他身後一同回阮府,二人一左一右走在月色下,阮卿竹還在琢磨著如何與墨寧軒開口搭話,他卻率先開口。
“明日與我出去一趟。”墨寧軒言簡意賅,阮卿竹一愣,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聽書。
她似乎也聽見這句,嘴角蔓延出笑意,默默地停下不說,還往後退離開幾米。
阮卿竹無奈嗔她一眼,回過頭來看著墨寧軒冷硬的側臉,“那臣妾要準備什麽?”她該慶幸經過墨寧霜那一次的誤會後,他還肯用自己嗎?
阮卿竹一聲苦笑還未出,墨寧軒便吐出兩個令她驚訝的字眼。
“別院。”
阮卿竹腳下一僵,頓時離開墨寧軒兩步遠,他也停下腳步來,回頭望她。
別院裏的病人,除了墨寧霜,還有何人?
阮卿竹忽然走近一步,盯著墨寧軒的黑色雙瞳,以從未有過的認真神色審視著他,那雙黑某不複平日的冰冷,可依舊讓阮卿竹看不出什麽有用的情緒來。
她驚訝之中,還有些許挫敗。
“殿下不是封住了霜兒姑娘的心脈?怎麽突然又決定要臣妾去治了?”阮卿竹僵硬地問道,盡管知道這句話可能會引起墨寧軒的怒氣,她還是問出了口。
這個問題,一直是她心裏的一道疙瘩。
“本王讓你治,你治便是,這麽多話作何,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他雲淡風輕的一句飄來,又激起阮卿竹卸下去的固執。
她定定看著墨寧軒的眸,壓抑不住心底浮上的怒氣。
“臣妾知曉了。”半晌,她低下頭顱,看著腳尖與身前的影子,二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看不出身形,但她卻從那陰影裏看出了冷。
不是秋日寒涼的冷,而是冬日蝕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