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重目的

  場中一白一藍兩道身影相對而立,一蝶一花各自輕搖。


  喬雙晗發髻高高盤起,金銀玉珠點點,宛如雍容牡丹,而阮卿竹隻梳了一簡約的飛仙髻,鬢角垂下一縷散發,輕掃娥眉略施粉黛,便輕易勾勒出了什麽叫清麗絕塵。


  兩人的美各有千秋,然喬雙晗卻因過多點綴而略居下風。


  “這阮家大小姐竟美得如此……”


  “看起來不像傳說中刁蠻跋扈的模樣呐。”


  諸多言辭中幾乎全是對是阮卿竹美貌的感歎,不少公子一眼就被虜獲,還有的見阮卿竹周身氣質光華,頓時狐疑起謠傳來。


  這阮家大小姐怎麽看也不像是空有美貌的花瓶,光是那份氣質,便足夠令人傾心了。


  這一場賭約,與阮卿竹別具一格的裝扮,無形中將整個百花宴推向了高潮。


  喬雙晗輕吐一口氣,“妹妹可算來了,先前選衣服的時候見妹妹姍姍來遲,還怕妹妹找不到合適的衣裙,沒想到卻這般好看……”


  這話明著是誇獎,按著卻是在暗示眾人,喬雙晗明明去遲了還有這麽美的衣裳,肯定有貓膩。


  果然,這話一出,不少小姐看著喬雙晗的眼神就變了。


  阮卿竹失笑,喬雙晗這是光明正大地挑撥離間?

  “姐姐說笑了,妹妹尤愛這套輕紗裙,卻又覺得參加百花宴一身純白未免失儀,所以便讓丫鬟綴了些蝴蝶上去,也算精神些。”她說得輕描淡寫,喬雙晗卻有些氣悶。


  阮卿竹漫不經心的口吻就像在狠狠嘲諷著她精心的裝扮一般。


  “好了,莫要浪費時間。兩位準備比什麽?”台上傳來司恬郡主柔和卻不容質疑的提醒。


  “喬姐姐先請。”阮卿竹閑閑開口,一點都沒有傳言中猜測的慌亂模樣。


  “還是阮妹妹先請。”喬雙晗自是不會選個自己擅長的落人口實。


  阮卿竹頓了頓,相當隨意地開口道,“那妹妹便選書吧。”


  這話一出,所有人皆是怔愣。


  眾所周知,琴棋書畫之中,書是最難的,書法之道,有形有意,非三五年不能成。


  若是要寫好,則又是難上加難。


  喬雙晗愣了愣,沒想到阮卿竹的選擇竟是書,不過片刻,她的眼裏就浮上了一抹光彩洋溢的篤定。


  她自小跟隨父親識字練字,那一手字可是連太後娘娘都曾讚過。


  而阮卿竹不過區區一翰林院編修之女,能有什麽機會接觸書法大家?

  旁邊傳來低低淺笑,含著藏不住的閑言碎語。


  阮卿竹自在地踱至一方書桌前,玉指執筆,揮袖如毫。


  不過片刻,身側的丫鬟便在示意下,換上了另一張宣紙。


  眾人目睹這一氣嗬成,頓時目露驚愕。


  這麽快?

  卻見阮卿竹早已再度落筆。


  這是寫廢了?

  見此情狀,喬雙晗卻是自信滿滿地走到另一方案台前:“磨墨!”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見喬雙晗一身虔誠姿態,阮卿竹卻泰然自若,也不知她是胸有成足,還是故作風雅。


  “第三張?”阮卿竹第二次停下時,眾人目光已顯得有些戲謔了。


  這阮大小姐莫不是太過緊張,寫一張廢一張吧!


  幾乎在同一時刻,兩人放下手中毫筆。


  眾人精神一震,阮卿竹示意聽畫將第三張紙拿起,喬雙晗身旁的丫鬟則趕忙上前一步,捧起那紙輕輕一吹。


  露出上麵的小詩——


  雲夢春山遍,

  卻思林丘臥。


  莫問春何來,

  夜天如玉砌。


  一首簪花小楷,娟秀多姿,頗有靈氣。


  阮卿竹頓時想起了萬蠱毒裏的落筆,見過那樣的簪花小楷,眼前喬雙晗寫的,就有些淺顯了。


  隻不過,那樣的書到底不曾現於人前,是以眾人滿口誇讚倒也不奇怪。


  “喬小姐高才。”阮卿竹真心讚歎道。


  喬雙晗微微一笑,轉身對著看台上的孟司恬行了一禮,謙虛道:“這首詩,也是送給郡主的,臣女不才,還望郡主笑納。”


  這首詩裏,竟然暗藏了孟司恬的名字,頓時引來滿堂喝彩。


  “倒也雅致。”孟司恬淡淡誇獎一句。


  喬雙晗得了誇獎,卻也不外漏,隻看了一眼阮卿竹,對她抬了抬手。


  “請。”


  下一秒,眾人的目光落在阮卿竹身上。


  阮卿竹示意聽畫上前,眾人便看見那宣紙上所寫。


  “當歸一兩,生地二錢……火麻仁一錢,水煎服,日一劑,治煩躁頭昏,不能入眠?”有人將那紙上的東西讀了出來,眾人頓時目光怪異。


  “你這寫的又是什麽玩意?藥方?”眾人一臉荒唐。


  阮卿竹輕笑:“書比的是字,又不是詩,寫什麽內容並無規定吧?”


  那倒是。


  眾人細看那字,卻見工工整整,看來異常舒適,連一些紈絝子弟瞧見也都輕易識得。


  人群中,當即便有揶揄之語傳出。


  “阮小姐可否解釋一番,這字好在哪裏?吾等孤陋寡聞,可是看不出呢……”


  此話一落,頓時傳來一陣嬉笑聲,阮卿竹掃了一眼,認出是喬雙晗身邊的幾個姑娘,當即莞爾一笑。


  “臣女認為,識字並不隻是王孫貴族才擁有的權利,百姓目不識丁,對於國家推行政法便有極大困難。若是能使百姓識文斷字更為容易,哪怕學得粗淺,對於整個滄麓國而言也是極好的。”


  似乎沒料到阮卿竹竟會說出這一番話,在場眾人一時靜寂下來。


  阮卿竹繼續道,“此其一;其二,臣女家中祖母並不識字,卻尤愛聽書,伺候的嬤嬤曾學過幾年女則,便常讀話本,可其中頗多草書常令嬤嬤陷於煩擾。臣女兒時聽聞此事,便想日後定要好好練習工整字體,令嬤嬤再無煩憂,也讓祖母時時開懷。”


  她說著,眼裏露出波瀾。


  這具身體的記憶中,整個阮府裏,也隻有祖母是從小護著她的,不識字愛看書也是實話。隻是祖母如今身體欠佳,常年在廟裏靜養,鮮少回府。


  她侃侃而談中顯露出一股從容不迫,卻又暗含默默溫情,頓時讓人心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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