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無情
第九十六章無情
“有一次，教授在課堂上播放一部紀錄片，講的是日俄戰爭期間，日軍在東北抓到一個中國人，說他是俄國間諜，要砍頭。周圍站了一群中國人，卻似要看戲一樣麻木不仁。”欒易的心頭浮現出魯迅先生曾經言道自己棄文從醫的理由。
“你們，隻會看熱鬧嗎？”欒易的聲音像是從九幽之地發出來的，冷的讓人難以接近。
“你們身為修士，連修者的本質都不知道，所以散修才會被人瞧不起！”
“嘿，說的你很牛一樣的，他們一口子的事情世界上多了去了，你那麽有本事怎麽不去把他們都救出來啊？非得把我們扯上關係，我們沒興趣做你那樣的大英雄。”某個方向的人群之中傳出嘲笑聲。
“就是，大門大派的做的還不是這些事情！”
“等老子去把那個石人留下的東西搶來，到時候什麽大門派的弟子，照樣被老子踩在腳底下。”
“就你這種貨色，還早一萬年呐！”
“哈哈哈……”散修互相調侃，早已把身在場中的欒易給忽略了。對他們而言，成為修士就是為了得到地位、榮譽、權力和金錢。
就連天淵閣這樣的超然大派，在對待欒易他自己的過程中也是利益至上，君子道義之流根本不再考慮之中。
時代悄然在變化，聖人出沒的古代早已在時間長河之中消失。聖人不出，教化不傳。人們發現君子道德根本不能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利益，唯有最強大的修為，才是一切的根本。當年的聖人，哪一個不是屹立在修煉界的巔峰，抬手間平山填海，威懾八荒六合。後來的人們總結聖人的成果時，早已將聖心扭曲。評論家們如此寫道：聖人是最強的，所以他們說的話無疑是正確的，登高一招，一呼百應。
聖人已經成為了實力的象征，聖德早已被刻意抹去了。
欒易默然，理想中的修煉界恐怕隻有那些飛升仙界的仙人，才能親身體會了吧。也唯有仙界，才會是唯一淨土。
摘星樓的小丫頭說的沒錯，散修根本就是一群擁有修為的超級凡人。修為與境界完全不成比例。
腦海中猛地想起川蜀大地上遇到的李白後人，口中讀書聲朗朗，一個兒童便聰明乖巧，透出一股書香墨氣。聖人的後代，果然有其不凡之處。恐怕那些人修煉起來，絕對能達到恐怖的程度。
聖人不在，他不是聖人，連一個人都教化不了，何況是教化數百散修。
欒易才剛剛走上聖人的道路，他的理念有時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若幹年之後，等到欒易的心境比這些散修高處一個大境界的時候，他才有可能用自己的道去感化散修。讓這些散修知道修士修煉的是自己的一顆心。
心沉如鐵，欒易漫無目的地走在街市上，散修們指指點點，各種目光向他投去，在背後竊竊私語。人們刻意遠離了這個嫉妒危險的“少俠”，生怕自己哪一點令他英雄氣概發作。
“少俠，少俠求求你救救我們啊少俠！”
“我不是已經替教訓過金鬥金了麽，這位大嫂難道你的丈夫難道還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母女的事情嗎？”知道欒易是高級修士後，那一對母女安頓好了重傷的丈夫（父親），居然在城中尋訪到了欒易。
修士在凡人的眼中就如同神仙一般，在欒易麵前跪下拉住他褲腿的這對母女，讓欒易心頭一緊。他急忙俯身將兩人扶了起來。“你們千萬不要這樣，我和你們一樣都隻是普通人而已，這樣拜我我承受不起。”
“少俠，你一定要救救我們一家啊。金鬥金他知道我們住在什麽地方，他這次受傷這麽重，一定會回來報複的。到時候如果找不到你。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吧。”少女臉上沾滿了灰塵，之前被金鬥金的打手們推來拉去，她連簡單的洗梳都沒有，就匆匆趕出來尋找欒易了。
淚如雨下，聲淚俱道。欒易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是啊，金鬥金回來找不到我，肯定還是會對他們一家出手的，我怎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想不到。難怪離開的時候有人在背後笑我，我這哪裏是幫到她們。
欒易能保護這一家三口一時，卻不可能保護她們一生一世。這次惹怒了金鬥金，又沒有完全殺了他，不下於埋下了一顆更具毀滅性的定時炸彈。
事了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的是英雄的美名。卻把一屁股的麻煩都留了下來。欒易沉默了，腦子一熱做出的事情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是我害了你們……”良久，欒易低下了頭，誠懇地道歉，雖然明知這樣的道歉於事無補。“但是恐怕讓你們失望了，我是不會出手殺人的。金鬥金作惡多端，也輪不到我來殺他。”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個我們也知道。”母女二人眼中的期冀暗淡了下去，欒易的話等於拒絕了保護她們的請求。
欒易為難地說到，“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責任，可是我真的不可能保護地了你們。有我在，你們隻會更加危險。如果你們願意離開這個小鎮的話，我希望能盡一份力。”
敵人太過強大，那麽隻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很多的賭徒在欠下了無法償還的巨款後，總會潛逃到外地去。沒有良心的賭徒不會記得帶上家人，狼狽出逃之後卻讓家人和家產成為了他的地債物。
離開這裏，隻要到五六百裏外的地方去重新生活，人海茫茫，金鬥金絕對花不起到處尋找的那個財力，也不會傻到再去討債。
本來當地的賭場會對欠債的人暗中監視，今天金鬥金已經出事了，有欒易這個狠人壓陣，賭場一邊從縣城那邊調集好手前來幫助，另一方麵也暫時停下了對他們一家的監視。
這是個逃遁的最好機會，最好的方法也是攜家帶口遠走高飛。
“如今，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我送你們吧。金鬥金肯定已經去找人了，你們最好今晚就離開。”欒易想了想，有些擔憂地說到。
鳳凰城離這裏不遠，騎馬趕到這裏，隻需要兩個時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對方晚上八點左右就會瘋狂反擊。
“多謝少俠好意，我會帶著丈夫晚上離開這裏的。晚上趕路，這幾天也沒有月亮，不會出什麽事情的。”女人露出一絲悲戚的慘笑，拒絕了欒易的好意。隨後他看著欒易，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見到對方的表情，欒易也不能瞎猜什麽，不然非得鬧出什麽笑話。稍稍皺眉，欒易便微笑著問了起來：“大嫂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能夠幫到的事情我一定會幫忙的。”
“少俠走的時候能把我女兒一起帶走嗎？”
“啊，大嫂你這是什麽意思？”欒易有些生氣，這叫個什麽事。雖然我做的事情有些過了，但我同樣惹到了大麻煩。就算我願意補償你們一家，那也是出於我的好意。你身為一個母親，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娘——”自古少女愛英雄，才十五歲的少女臉上難得一抹羞紅，跺了跺腳，躲到了身後去，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摸了摸躲在她背後的女兒，難得發自內心地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是逼著別人做出的事情你們兩個心甘情願嗎？娘不是那種人。少俠也不要誤會了我的本意。”
欒易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大嫂你讓她跟著我幹什麽啊？”
“她爹嗜賭成性，本來家中頗有積餘，都被他爹揮霍完了。”女人臉上露出憤恨的神色，但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就算將家財全部揮霍光了，自己作為一個女人也說不上話。修煉界就如同古代的中國，還有這男尊女卑的思想，就算知道紅塵界早已不是這樣，他們也不尋求改變。
欒易一下子就明白了，窮苦人家的婦女又怎麽會有眼前這位一樣，幾近四十，風韻猶存，猶如三十上下的女子般美麗，說話之間不卑不亢帶著若有若無的高雅。欒易一開始就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種接受過良好家教的賢淑端莊的女人特有的氣質。
她的女兒身上，同樣沾染了很多母親的特質。想來家道中落，不過是進來兩三年的事情。
女人旋即歎了口氣，眉宇之間露出愁容，“這幾年，他爹已經戒了兩次賭了。可每次都中了邪似的，忍不住又犯上了賭癮。就算這次遠走他鄉，他還是會去賭的。同樣的事情，發生過一次，就還會發生第二次。我不想這丫頭再經曆今天這樣的事情了。”
說罷，欒易覺得眼前的人很高大，母性的光輝籠罩著她。
這就是母親的感覺嗎？欒易心中呢喃，自己出生之後不久，母親就去世了，連一張可以紀念的照片都沒有留下來。每一年，欒易都會在夢中夢見一個朦朧的身影，明明知道啦就是生母，可當他想要去看清的時候，那個夢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自己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