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49

  東方的天空慢慢地亮了起來,柒月帶著蘇黎輕車熟路的穿梭在萬達廣場下負一層的小吃街上。冬日的清晨,街道上冷冷清清,小吃街上卻熙熙攘攘,上班族們匆匆來到這兒,又匆匆地帶著東西走。


  吃過早點,柒月口中嚼著泡泡糖和蘇黎並肩向瑤台走去。


  記憶裏,泡泡糖是童年那個時候才有的東西,現在大城市裏已經很難找到,可是柒月很輕易地就能在街角的某個報刊亭裏買到,兩塊錢可以買一把的那種。


  柒月從小就很會吃泡泡糖,她吹出來的泡泡糖又大又圓,像一個小氣球。


  柒月把泡泡糖吹得大大的,很快就在寒風中風幹,蘇黎一巴掌拍上去,泡泡就理所當然地粘住了柒月的半張臉。


  蘇黎就看著她出糗的樣子,大笑。


  他們坐在瓷煙大橋上,晃著四條小腿,看著河岸盡頭的瑤台,看著瑤台的摩天輪發呆。


  與其說是摩天輪,倒不如說是摩天輪上的燈光,瓷煙大橋距瑤台有七站路,看到的不過是燈光堆砌起來的模糊的輪廓。


  遠方的天空忽然升起了一朵煙花,又大又圓,像一張網,每一點星光,都在微笑。又有煙花接二連三地在他們身邊炸開花,寒風把柒月的圍巾吹開,脖子裏冰涼一片。


  “下雪了,我都記不清這是瓷煙今年第幾場大雪了,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多。”柒月看著融化在指尖的雪花,用很輕很細的聲音說。蘇黎的頭動了一下,抬眼去看五彩斑斕的夜空,城市的大年夜,喧囂如白晝,也染不了雪的純淨。“不知道過了今天,遠在天邊的淺淺是不是也能迎來新年。”蘇黎的語氣有些哀傷,又有點懷念。


  柒月看著蘇黎,垂下眼眸,說:“我也不知道,但是學校和社會的輿論已經讓她無處藏身。她還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她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留在這裏她永遠都抬不起頭來。換一個地方,也許她可以重新開始。過去的那麽多年她都一路走來了,我們要相信沒什麽日子再是她熬不過的了。隻要勇敢地說出再見,生活一定會給她一個嶄新的開始。這不是你曾經告訴過我和紫欒的嗎?”她說完望向蘇黎,蘇黎有微微的訝異,隨即笑笑不再說話。


  “隻是好懷念她的歌聲,有種貫穿靈魂的力量。你覺不覺得唐淺逸比紫欒更像紫欒?她是個有夢想的人,音樂是她表達夢想最好的方式。你知道麽,在武漢的公交車上,紫欒也唱過那首《懷念》,她說要是有人捧她,她會紅的。她會不會紅我不確定,但我確定的是,如果唐淺逸有人捧,一定紅。她要是還在瓷煙,我肯定會傾盡所有,助她前途光明。我相信那不是為了利益,是寄托,是救贖。”柒月望著平靜的河麵,閉上眼睛,在幻境裏微微徜徉。模糊的音節從她喉管裏溢出:

  櫻花鋪滿的鐵軌


  風車旋轉的火車


  輕風伊始的夏天


  我開始學著懷念


  懷念你的梧桐葉


  懷念你的草戒指


  懷念你的小河邊


  懷念你故作生氣時的側臉


  最後,蘇黎送柒月回家,除夕夜,窗外的大雪一直下個不停,才一會兒,幾乎就要堵住蘇黎來時的路。柒月坐在床上透過落地窗看到湖對麵蘇黎離去的背影像一座雕塑,大雪落在他的發間,肩頭。


  柒月在網上看很老的港劇,冗長的劇情,靠在床邊一合眼睡去,醒來的時候已是淩晨兩點。2010年鍾聲已經敲響,以不可逆轉的姿態來到身邊。柒月知道,時間已經跨過09年的門檻,10年以前的每個場景都不會再出現。這是個新的開始,希望她也能和以前那些滿目瘡痍的愛與恨此生不複相見。


  可是事情並沒有像她想的一樣在這樣的新年裏有個結尾和開始,樓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段思涼搖搖晃晃地來到了柒月的房間裏。還沒說話,就張口吐了一地。柒月手忙腳亂地下床扶他,卻被他一把甩開。他一隻手扶著桌子,一隻手撐在床尾,眼神猩紅地看著柒月。然後再猛地拉住她的手,幾乎是怒吼:“說,在你心裏,我是誰?!“


  “段……思涼,你怎麽了?你喝醉了嗎?我去給你煮醒酒湯……”柒月從未見過這樣失態和暴戾的段思涼,他的眼神凶惡的有些可怕,讓柒月的心“嘭嘭”地跳了起來,此刻她隻想逃離他身邊。她不知道段思涼是怎麽了,但是她到底是害怕段思涼的極端的。


  柒月的關心並沒有喚回段思涼的冷靜,他把手中的她抓得更緊了,陰沉的臉上閃過冷笑:“不要再演戲了!南柒月,你是在跟我顯擺你演技好,還是覺得我是傻瓜?”


  南柒月,你是在跟我顯擺你演技好,還是覺得我是傻瓜?


  伊清瞳,你是在跟我顯擺你演技好,還是覺得我是傻瓜?


  段家的兩兄妹,說過很多一模一樣的話,但是隻有這句讓柒月最心疼。那是看到伊清瞳和北冥蘇年在一起的時候,白紫欒咬牙切齒地對伊清瞳說了這樣的話。柒月知道,那是多麽深的愛與恨的交織。那種想恨,卻對愛仍欲罷不能的感覺。


  那麽此刻的段思涼也跟當時的白紫欒一樣麽,一樣深的愛,一樣深的恨,一樣的欲罷不能?柒月忽然慌亂,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段思涼的問題。因為當初伊清瞳的話同時把她們兩個都推到了友情的深淵。她害怕她思慮不周,會置段思涼於同樣悲涼的境地,而這個傷痕累累的孩子再也經不起傷害與背叛了。


  “說!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段思涼的怒不可遏和不耐煩著實讓柒月一驚,她很想安慰這個末路的孩子,可是卻無法張口。“嗬!說不出來了吧?因為你根本沒法兒說出口,我在你心裏什麽都不是!和我在一起,隻是你的權宜之計,隻是為了不讓我傷害你的沈陌巷是不是?!”


  “不是,不是這樣的!段思涼,真的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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