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23
柒月的歇斯底裏讓伊清瞳好像對外界有了一絲認知,一直被柒月握在手中的手有了知覺,稍稍用力,都讓柒月喜出望外。她衝伊清瞳喊:“清瞳,清瞳,我是柒月,柒月,南柒月……你還記得嗎?”
聽到柒月的名字,伊清瞳的眼底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她眼底升起一片蔚藍,像一片動蕩的海,她聽不到柒月說話,可是眼淚聽得到,它們從她幹枯許久的眼眶裏,啪嗒一聲,重重地砸在柒月的手背上,一滴兩滴,那麽沉重、蒼老,攜卷著空氣中的塵埃,從柒月的手背上劃出好看的弧度,打濕了手邊的毛毯。
“柒月,柒月……”幾個破碎的音階從伊清瞳的喉管流淌出來,柒月看著她不知所措和迷惘的目光忽然衍出錐心的疼痛,這世上,最短、最致命的咒語是一個人的名字。
指尖觸到她的眼睛,一道細微的傷痕。柒月看著她橄欖形的眼睛,潔白純淨的眼神,就是這樣漂亮的眼睛。
我親愛的清瞳,我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
在玻璃刺進眼睛的那一刻你有沒有感覺到疼?
你是不是覺得世界全是灰色的,才絕望的舍棄這光明?
是誰那麽狠心把你從飛快的車子上丟下,誰的車子又碾過你的雙腿?
川流不息的馬路上誰對你的無助視而不見誰又曾為你許過願?
你燒得神誌不清的時候嘴裏喊的是誰的名字?
此時此刻,如果你還記得我,那你有沒有後悔,後悔沒有記清我的樣子,以至於在失明的很長時間裏都回憶不出我的眉眼?
“柒月,這是不是命運?我們與北冥家是不是有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柒月吃驚地看著如木偶般的伊清瞳,“清瞳,是你在說話嗎?是你嗎?清瞳,你說話了,你能感覺到外界的一切的是不是?清瞳……”
僅僅是一瞬間,讓柒月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伊清瞳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回蕩在她耳邊,她說話那麽真實、那麽流利,她是知道一切的。
可是無論柒月再怎麽叫喊,伊清瞳隻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再不曾發出任何聲音。
伊清瞳的話飛快從耳邊閃過,可是柒月還是聽得分明,柒月,這是不是命運,我們與北冥家是不是有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是的,我們與北冥家,有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隻是,清瞳,我該怎麽向你開口,讓我們牽掛、惦念了這麽多年的沈陌巷,就是傷害紫欒之後又傷害了你的北冥蘇年的弟弟——北冥蘇黎。
如果你知道此刻蘇黎就站在你身邊,你是會因為北冥蘇年、北冥家而記恨他,還是心疼他?
這是命運,清瞳。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愛上的是一個最不該愛的男人,所以你看著紫欒的時候總是那麽惆悵,你是不是在很多個深夜裏在矛盾中掙紮,幾乎要窒息?
可你還是那麽地不顧一切,沉淪,你無法眼看著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人深陷沼澤,即使你知道那個人曾經傷害過你最好的姐妹,有可能還會傷害你。
每個人都是單行道的跳蚤,每個人都有自己皈依的宗教。
蘇黎一直默默地立在柒月身後,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伊清瞳。就如她說的,他們之間是不是有永遠也解不開的結?不然為什麽他努力了這麽久,他們之間還是分崩離析?
“就是因為蘇年曾傷害過紫欒,清瞳和他在一起被紫欒看到,段思涼才會引他入局。讓他輸了自己還輸了清瞳,所以清瞳才會背負著巨債離開瓷煙。那時段思涼就已經放手,但是沒想到蘇年會吸毒,最後把清瞳賣掉。那家販毒集團的背後,就是楚家,楚暮悅。”蘇黎微微仰頭,出來一聲蒼老的歎息。
楚……暮悅?
北冥蘇年把清瞳賣給了楚暮悅的販毒集團?那麽,逼得清瞳不得不自毀光明,又把她丟在馬路,任憑車流壓斷她的雙腿的人,是楚暮悅?
暮悅,她心心念念,一直對她心存愧疚的楚暮悅。柒月忽然間就崩潰了,原來她跟暮悅之間才是孽緣啊!她當初意外與暮悅結識,才會讓她埋下驚天陰謀,繼而害了她兩個最好的姐妹。如果說白紫欒的事她可以原諒,那麽伊清瞳的事她決不原諒!
“楚暮悅!我才是你一直要對付的人!你要傷害就來傷害我好了,為什麽要一再地傷害我身邊的人?你是不是覺得隻有這樣才能帶給我最大的痛苦?楚暮悅,我到底是哪裏對不起你,值得你這樣做……”
又是一個舊曆的新年,天氣仍未轉暖,幾片枯葉從樹上顫巍巍地落下來,猶如那些快要散盡的青春,正在一點一點流失它的光芒,最終在靜默中度過它的下半生。柒月和蘇黎說服了伊清瞳的姨媽,把伊清瞳接回了瓷煙。把伊清瞳送去療養院後的晚上,場麵和諧的有些詭異。
和柒月說的一樣,蘇黎五點鍾就用手機把從她從被窩裏拖出來拖出來,在五點半的時候追上了第一班07路公交車。
冬日的天總是亮的晚些,五點半的時候,天空還是漆黑一片,公交車裏除了司機,就隻有他們兩人。路邊的燈光照進窗子來,打在蘇黎柔軟的發上,他咧著嘴對柒月笑,露出一排大白牙。
柒月揉揉惺忪的睡眼,把頭靠在蘇黎肩膀上,他身上的薄荷香味隔著厚厚的棉衣還是鑽進她的鼻腔,好像在提醒她,如果不懂得珍惜,她便可能再嗅不到他身上的薄荷香。
車子到萬達的時候,柒月已然睡著。
蘇黎捏著她的鼻子,幾秒鍾她便醒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邊下車邊不停地咒罵著他。
東方的天空慢慢地亮了起來,柒月帶著蘇黎輕車熟路的穿梭在萬達廣場下負一層的小吃街上。冬日的清晨,街道上冷冷清清,小吃街上卻熙熙攘攘,上班族們匆匆來到這兒,又匆匆地帶著東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