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21
去愛吧!去哭吧!去笑吧!去瘋吧!按照你自己的方式生活,做你喜歡的事,愛你愛的人。我相信,夢裏能到達的地方,終有一天,腳步也能到達。多年之後若我們再相遇,我問你:你好嗎?我希望你能大聲地回答我:我很好!
總有一天,我們將破蛹而出,展翅飛翔,蛻變得比人們期待的更加美麗。但這個過程會很痛、很難、很辛苦,然後,一切都會好的。我們都將孤獨地長大,親愛的,不要害怕。
——by 白紫欒
看完這些的時候,柒月似乎能看到自己傷痕累累的心裏隱藏的那道無法真正縫合的口子流出黏稠的鮮血,這一刻,她也是死的。
她倒在身後白紫欒的小床上,,腦袋嗡嗡作響,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在武漢的那個雨夜,她與白紫欒並肩躺在荒野外的血水和雨水中,那些薄薄的春衫在冰冷的大雨裏碎成一片一片。
她本來還在安慰自己,她在心裏告訴自己,溫素嬈的話是假的,白紫欒的死是意外。可是如今,她連騙自己都做不到了。暮悅,那個讓她對蘇黎下跪,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女子,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彼時,和柒月針鋒相對的林安瑾,此刻像是成了一個偉大的預言家。在白紫欒的葬禮上,她說:白紫欒和段思涼一樣,在他們的心裏都有一個牢房,一個幽禁真實自己的牢房。在一定的範圍內,誰也不能接近,更別說看清。他們的防禦太嚴,以至於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們心中還裝著怎樣的秘密。但她認為不管是白紫欒的秘密也好,手段也好,都不會因為她的死去而終止。因為白紫欒是個比段思涼還聰明的人,所有的事都可以在段思涼的計劃中有條不紊地進行,那麽白紫欒也可以讓自己的計劃,即使是她死去之後,也可以按軌道運行。她不知道身為白紫欒好姐妹的柒月,是否也像她這樣相信白紫欒?
林安瑾那時說的猜測竟是對的,白紫欒的秘密、手段,都沒有因為她的死去而終止。她是個比段思涼還聰明的人,她可以讓自己的計劃即使是在她死去後也可以按軌道運行。果不其然,柒月與段思涼之間的矛盾立刻化解了,段思涼把柒月保護得好好的,他還和蘇黎聯手為她報了仇,同時也為柒月永絕後患。
在柒月去求蘇黎救暮悅那時,林安瑾告訴過柒月,她這麽對暮悅,是錯的。
是的,是錯的,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柒月坐在“七月之城”裏以前她們常常坐的那個包廂裏,看著麵前兩張茶幾上擺滿了的各種酒品開始微笑。她端起麵前的一隻高腳杯揚到空中,目光有些朦朧“白紫欒,你不是要喝好酒嗎?今天我把這裏所有的酒都給你買來了!這下,你該高興了吧?高興了,你就回來。你回來,我不小氣了,不給你喝二鍋頭了,給你買那種七幾年、八幾年的洋酒,讓你喝個夠!我知道,你是個有品位的人。還有,你說的關於咱們事業藍圖的事兒,你還都沒規劃好,我怎麽做你的投資人?你回來,我把我所有的家當都投給你好不好?賺的錢全給你,你開著寶馬,前麵五十輛摩托車給你開路,後麵五十輛摩托車給你護航,大馬路上,多拉風……可是,你不回來,還怎麽實現……”
柒月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來,她真的,好不習慣沒有人在她耳朵邊嘰嘰喳喳,整天煩她、鬧她的日子。這樣安靜的氣氛,都要把她憋瘋了。如果這個時候,白紫欒能回來,她願意用任何代價交換。
不知不覺聖誕節來臨,大街小巷商店的櫥窗上都貼了聖誕老人,聖誕樹在街角隨處可見。各大商場都將折扣放到最低以求吸引顧客,海報傳單,貼了一大串。大街上處處都洋溢著新年的味道。氣溫自二十號便開始急劇下滑,隻是幹冷卻不見雪花。
柒月喝的聹酊大醉衝出“七月之城”的時候,外麵竟然落了好大一場雪。她漫無目的的走在深至腳踝的雪地裏,腳步蹣跚,腦子卻異常清醒。她仰起頭看了一會兒夜空裏不斷炸開的煙花,那些雪花在霓虹燈的照耀下在空中旋轉。有那麽一刻,柒月竟遲疑起來。有雪花搖搖曳曳地落到她的額頭,她忽然笑了,就像十二月天空上絢麗的煙花,燦爛、溫暖,有種末路的美。
笑著笑著,她忽然就哽咽了,鬢角的發絲濕了一大片。前方有刺眼的燈光照過來,柒月竟把它當做天堂。好像是心底陰暗了多少年的潮濕,在這一刻遭遇陽光的洗禮,從此這世上再沒有冰冷與絕望。她的腳仍在雪地裏一步一步朝前走著,走向那一片想象中的康莊大道。
汽車緊急刹車,輪胎在雪地裏滑行出清晰的紋路。柒月仍站在那片奪目的燈光中微笑著目視前方,蘇黎心有餘悸地坐在駕駛座上震驚地看著車前的她。柒月的那種眼神,讓蘇黎畢生難忘。你可以想象一個人以最美好的姿態站在你麵前,卻以最絕望的眼神望著你,那種巨大的絕望似乎可以把一切都吞噬掉。而絕望中卻又帶著希望,仿佛把自己的命運都交給你來主宰。
蘇黎連忙下車,站在離柒月大概有一尺的地方停住腳步,他喊她的名字:“柒月!”
柒月看著他的眉頭緊緊的蹙在一起,眉心的那個漩渦和曾經的某個少年如出一轍。橋上的路燈灑在蘇黎的身上,好像有某個曾經,也是這樣喧鬧的夜空下,她拉著誰的手說:“求求你,帶我走吧……”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已經來到了第六年。這六年裏,唱過多少情歌,走失多少情人?
柒月忽然轉身趴在橋上吐得天翻地覆,橋,瓷煙一橋,然後她抱著橋欄杆開始大哭。
聖誕節過後,元旦又接踵而至。天氣也愈來愈冷,柒月覺得連睫毛都要結了冰。被迫坐在學校的禮堂裏,作為花月連續三年的代表生,在元旦晚會這樣的日子,她儼然已成為花月學生心中的重頭戲。
舞台上校領導的“簡單說兩句”已經結束,各個班級、社團的代表都一副不情願的樣子陸續在舞台上表演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的節目來應付校領導要求的精彩紛呈、陽光健康的元旦晚會。
燈光逐漸暗下去,周圍是黑乎乎的一片,嘈雜聲已經淡下去,舞台上隻剩下的一束淡藍色的光束下蘇黎穿著白色的西裝站的筆直,他友好的向觀眾微笑,梨花般純淨的臉龐上兩個小酒窩微微蕩漾。
蘇黎在觀眾席上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走向一片未知的黑暗,那道淡藍色的光束追隨著他,一架白色的鋼琴豁然出現在眾人麵前。
柒月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大腦有種眩暈的感覺,讓她幾乎暈倒,周圍的一切都自動遁去,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隻有蘇黎和那架鋼琴。記憶的絲綢好像被撕開一塊,露出蘇黎好看的眉眼和乖張的音符。
蘇黎站在鋼琴前的場景,讓柒月恍若隔世,她好像記不起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把蘇黎和鋼琴聯係到一起了,她以為再也沒有勇氣可以讓他站在鋼琴前,直麵自己破碎的夢想。
而如今,這個幹淨的一塵不染的少年就站在他心愛的鋼琴前,對她微笑。朦朧中,柒月好像聽見他說,柒月,你看,沒什麽敵得過時間。
聲音溫潤如玉。
他向台下微微鞠了一躬,然後坐在那架鋼琴麵前,纖長柔軟的手指,指甲修剪的整齊而幹淨。手指落在嶄新的琴鍵上,敲出第一個音符,在柒月的心裏蕩起漣漪。
時隔六年,他再不是那個買不起鋼琴,隻能用省下來的早飯錢每天去路邊的琴房練一個小時,提起夢想眼睛卻會閃閃發光的昔時少年。
他如今站在他的夢想前,站在雲端,整個人都會發光,日月無色。婉轉的前奏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原本嘈雜的禮堂早已鴉雀無聲,都被蘇黎的琴聲吸引。
蘇黎的手指在琴鍵上按出最後一個音符,周圍的燈忽然全部打開,角落裏先鼓起掌來,周圍的人才如夢初醒般跟著她鼓起掌來。蘇黎合上琴鍵,說:“我是沈陌巷,這是我送給我的好朋友,南柒月的新年禮物。我以白紫欒的名義起誓,今後我要和你做回好朋友,無話不說,無夢不做。我要做和你一起並肩麵對未來的人,而並非一直站在你麵前遮風擋雨的人。”
學生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朝柒月望去,溫素嬈的臉色變得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顯得驚慌失措。柒月的思維飛速地旋轉,她忽然想起聖誕節的夜,在漫天的煙花下,蘇黎問:“柒月,你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她笑笑,拉他去吃麻辣燙,在煙花爆開的時候小聲地說:“你是我的夢想。”那麽小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和洶湧的寒風裏,沒張開口就已經被北風吹散,卻那麽輕易,就吹進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