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關於柒月和俞政楠之間明媚或憂傷、龐大或細碎的小細節,就像這穿過葉子傾泄下來的斑駁,刹那間光華萬千,鋪天蓋地呼嘯而來。讓柒月,無處可逃。
或許是她站的太久了,不遠處的俞政楠似乎有所察覺的朝柒月這邊望來。柒月來不及閃躲,四目相對。她明顯看到俞政楠欣長的背一僵,然後他合上書緩緩站起來,右手順勢放進卡其色休閑褲的口袋裏。
風在此時忽然有些大,吹散了柒月梳得整齊的發,也把俞政楠的白襯衫吹的鼓鼓的,此時此刻,他就像一隻縮著脖子的貓。
柒月忽然有些恍惚,好像時光在這一刻倒流,回到了五年前。
她是南柒月,他是俞政楠。
她在酒吧喝得爛醉如泥,於千萬人海中拉住他的手,醉得神誌不清,她說,求求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求求你……
不知是夢境還是她忽然清醒,她看見他蹙眉,眉心有個深深的漩渦。她忽然就心疼了,冰涼的指尖摸上他的眉尖,似乎想要把那些憂傷抹平。
她看見他的白襯衫在夜風裏鼓鼓的,路邊路燈昏黃的燈光給他的周圍暈染上一圈一圈的光環,她說,求求你,帶我走吧,帶我走吧。
她叫了兩聲“陌巷”就眼前一片漆黑。她唯一記住的,便是他的白襯衫,和沈陌巷一樣的白襯衫。
那時候的柒月,不是富家女,不是也不是灰姑娘,她數著那些快樂在青湖,清純的像一隻白蝴蝶。
可是直到那一年,那個夏天,那個暗得不見日光的下雨天,柒月十四歲生日的那一天。頂著六級的風,大雨橙色預警,一輛一輛又一輛寶馬車停到了青湖的一個院子前,南柒月家的院子前。把門前那條小路賭得水泄不通。
柒月和陌巷剛走到路口邊,便看到那些黑亮亮的車子,停在她家正門前的是一輛加長林肯轎車。
身邊的段思涼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隨即打趣道,“柒月姐姐,你看,黑幫來找你尋仇了。誰讓你今天不給我吃口香糖來著?”
說完,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樣子。
柒月一個耳刮子拍在他的頭上,“段思涼,找抽呢吧?”
段思涼吐了吐舌頭,朝柒月做了個鬼臉拉著柒月身邊的白紫欒就跑。好像是聽到門外的打鬧聲,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穿著黑白色管家製服的女孩子撐著傘先走了出來,她的胸前還別著一個明晃晃的徽章,那時候柒月還不認得那便是由英國管家協會頒發的管家徽章。
站在那女孩傘下的女人,穿著紫色的滾邊的旗袍,頭發被高高盤起,高貴華麗。她的身邊還有兩個穿著黑白管家製服的女孩子在幫著柒月的爸爸媽媽撐著傘,隔著厚厚的雨霧,柒月看到自己父母的表情悲哀而沉重。
路上那一排寶馬車的車門也被打開,一把把黑色的傘撐了開來,一個個黑白相間製服的女孩子並排從車上下來,同樣的年輕貌美,青春飛揚。柒月後來才知道,那些容顏嬌麗的女孩子,隻是塵緣山莊,南家的管家。
離柒月最近的車子裏還走出來一個身穿米黃色長裙,留著柔軟栗色卷發的女孩子。臉色白淨,眼睛明亮,看上去也不過是十三四歲而已。
她站在傘下,米黃色的裙擺被風吹起,濕了半截。她首先向柒月走來,她頭上的那把傘也跟著過來,她站在她麵前,巧笑嫣然,她開口道,“柒月姐姐,你好。我是你的妹妹,南曉溪。這些年來,你在舅舅舅媽這裏生活的還好嗎?”
舅舅,舅媽?
柒月睜大了眼睛看向陌巷。陌巷薄薄的唇抿成一條線,搖了搖頭,就是這時候,他牽了柒月的手,那麽毅然決然,讓她不安的心跳變得有節奏起來。“這麽說,你是我的表妹是嗎?”
柒月禮貌的看著麵前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問道。她不知道,家境一般的她什麽時候有了這麽有錢的親戚。
麵前的女孩子忽然笑了,邊笑邊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晃花了她的眼睛。
柒月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讓她覺得這麽好笑,以至於讓眼前的女孩子用手半掩住嘴巴,以免失了禮貌。
“姐姐呀姐姐,我的親姐姐,什麽表妹啊,我是你的親妹妹,南曉溪呀。”
南曉溪微笑著,依然甜甜的叫著“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