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桑無時你耍賴是吧!”無滅攥緊的拳頭咯咯作響,眸中的怒火似是隨時都可以噴湧而出。
桑無時一臉無辜點點頭,“我就耍無賴,你也可以,要不咱兩看看誰玩得過誰?”
即刻,她就微微冷靜下來,“……你想怎樣?”
“咱兩雖然互相看不上,可也還沒到殺人滅口的程度吧,你殺我幹嘛?”
……無滅突然沉默不語,靜立的身形似有些許晃動,良久,她垂眸沉聲說道:“因為拂塵珠一事牽扯出來太多東西,我不想殺你的,我曾勸你離開。”她上前幾步,神色有變,“無怨因為之前在夜堂說了那些話覺得對不住你,所以一直在查扶風一事,而這其中查到了一些我的過往。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內奸,就算我是,那也是很久之前了,如今好不容易我找到了自己,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哦。”桑無時直直看著她微紅的雙眼,神色不變,但心裏卻已有思量。
“那日在林中最後一擊我本是想殺了你的,你心裏應該也非常清楚,早知道當初就該下狠手。”她的語氣突然又變得冷漠狠厲,看向桑無時的眼神充滿憤然。
桑無時不說話,靜靜等著她下一句。
“我知道你想讓我幫你作證,那日在林中確實遇到了一個男人,對吧?”
“你終於聰明了。”桑無時勾勾唇,不置可否。
“那我豈不是就要承認自己殺你的事實?”她開口,卻忽而又頓住,美眸微微眯起,語氣漠然,“也不是不行,但我有個條件。既然遲夙已經懷疑了,這個‘內奸’的頭銜總要有人頂替,你覺得……無怨怎麽樣?雖然你們有過節,但他最相信你了。”
桑無時笑而不語。緩緩起身,她略有深意的地看了一眼直到現在都在和她討價還價的無滅,轉身離開。
……
浮屠宮外,雲影湖畔前,楊柳綠仍是那一抹綠,碧湖藍也是那處藍,隻是相約的人卻不是原來的人。
桑無時立於一株垂絲楊柳細枝高處,嫩芽的翠綠與她一抹小小的鮮紅對比鮮明奪目。她靜靜地看向遠處藍天碧水下的鶯鶯草長,盎然春意,聽著背後沉穩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最終停於她的後方。
“小蠻說你尋我,竟是在宮外。”無怨虛弱的聲音帶著點點難以掩飾的愉悅,他看著眼前這個微小背影,想張口再說些什麽,卻忽而眼神一暗,還是未再發一言。
“你在查拂塵珠一事?”桑無時並未回頭,清冷的聲音淡淡傳來。
無怨深黑眸中帶著的點點期翼忽而暗淡下去,他低聲道:“我確實在長生門親眼見到了清風,他的劍不會出現在扶風靈霄殿,但我相信無時你沒有說謊,此事有蹊蹺,我便暗中查了……怎麽了?”
桑無時轉身,淡然清冷的金眸瞥了他一眼,帶著點點涼意與嘲諷,“你是為什麽查這件事,我不是猜不到,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我不知,你竟還是顆癡情種。”言罷,未等他開口,她接著道:“你是不是查到了無滅的一些事?”
無怨清秀的臉上滿是黯然,他垂眸不語,並未反駁桑無時的話。良久,才猶豫道:“是,你既然問了便也是知道了,我不必多說。”
“不要查了。”
他疑惑抬眼,“為什麽?”
桑無時也回視他,淡定道:“因為我說了謊,我的確沒有和無笙他們一直在一起。且遲夙已經知道我在說謊,他隻是給我留了麵子而已。那些人尋到了拂塵珠的蹤跡,不是因為我,是因為當初我說的那個偷取珠子的男人也在祁山,很巧是吧,真的很巧。”
無怨微微蹙眉,虛弱蒼白的麵容有些許凝重,“到底怎麽回事?”
“我會去向遲夙坦白,可能有點後果,但我知道他在等我這麽做。”
“可這與無滅有什麽關係?”
桑無時輕輕一笑,眸內卻晦暗一片,“如果我告訴你,有人要殺我,有人救了我,救我的人把我變成這個樣子,恰好被救的時候拂塵珠出現了,你信嗎?”
……
無怨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卻還是未曾言語。
桑無時勾唇,眼中浮現一絲嘲諷,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他,“連我自己都不信天下有這麽巧的事,但是無滅是唯一一個能證明我沒有說謊的人。”
他靜默了些許,才輕聲道:“我懂了,所以你是希望我不要再去查無滅,讓這些事不了了之,對嗎?”
“不,我是讓你……”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清絕容顏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紅唇輕啟,“讓你……把你所查的東西都告訴遲夙。”
……
天黑路長,能否重見天明日光,都是未知呢。
她這人向來喜看事,但不喜多事。既是有人要害她,自然得付出點代價才行。反正她都要下地獄了,拉上一個陪著也不錯。
三日後。
桑無時在小蠻的照料下,身體稍微恢複了些許。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看無欲。
此刻,癡音閣,一間精致典雅的房間內,一大一小坐著兩人。
桑無時癱坐在無欲白玉雕花的案台上,看這屋內茶煙嫋嫋,卷簾輕動,靜坐於檀木古琴旁的溫潤純淨的嫻雅男子,不禁心裏微微歎了口氣,這靛藍色真的很適合他,更襯膚白如玉,眉眼淡雅。
微微移開眼,她歎氣道:“沒事吧?”
無欲輕拭琴弦的手微微一頓,繼而溫和一笑,“大殿的事我醒來聽說了些,原以為你會慌亂不堪,沒想到竟比我還鎮定。”
桑無時撇撇嘴,一雙靈動的眼眸卻到處瞟啊瞟,“出事就解決啊,我再鎮定有什麽用?”
“我想了下這件事,既然無笙沒有如我們當初說的那樣做,直接改口說出實情,那我們……”他緩緩開口,卻看到桑無時一直注視自己的目光,如此目不轉睛,看得他忽而有些微微慌亂,“我可以幫你圓謊,我覺得比起無笙來,遲大人會更相信我一些。”
桑無時眨眨眼,一手托腮,戲謔道:“喲,你願意為了我去欺騙遲夙?”
“既是答應你了,怎能臨陣脫逃?”他垂眸,繼續擦拭琴弦,似是漫不經心。
“不必了,我會去坦白的。”她輕輕一笑。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既然都已經被識破了是說謊,我何必再拉著你下水,遲夙反而會反感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