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乘此機會,桑無時立刻快速伸手在他臉上一捏,那手感,膚滑如綢,細膩似水,順便還扯了扯她早就想動手的小辮子。這次他竟也沒有躲開,隻是呆呆看著她。
她勾唇,“這才對嘛。”隻是剛說完這話,她剛剛觸碰過他的手,忽而像被什麽東西擊中一樣,疼!並且那隻手瞬間呈消散狀,疼的無以複加,想施法都沒有力氣。而那疼痛感,一直持續,甚至有蔓延之勢,桑無時低眸看了看自己,她的身體竟漸漸變得透明,似乎還在加劇,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即刻就要消失般。桑無時楞了,看著眼前的子陌,又晃了晃自己的手。
而子陌愣了一瞬後,快速抬起手往她身體裏注入了些許靈力,痛感才消失了,身體也漸漸恢複過來。桑無時還未回過神來,回眸見了他淡定的目光,他卻突然變得一本正經,“碰我前請告訴我,因為很危險。”
她緩緩放下手,又看了一眼那隻手,緩緩道:“什麽危險?”
突然,小鬼很是氣憤的樣子,小臉氣鼓鼓地,非常嚴肅道:“總之,突襲就是不可以的。”
桑無時:……
三日後,妖魔二界交界處的祁山境地。
祁山,又名小鬼都。這裏被群山環繞,終年無一絲日光照射,妖霧彌漫,陰氣極重,為此吸引了大批妖魔來此修煉。很是充滿戾氣的地方,也確實是遲夙喜歡來的地方。他總說,在這裏能嗅到死亡的氣息,有種接近地獄的快感。
可是這日,在這如此詭異陰寒的地方,她卻居然看到一個貌似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衣著破舊,渾身髒亂,亂蓬蓬的頭發下遮蓋住的依稀可見是張清秀可人的小臉。她孤零零坐在一處石壁上,雙手抱膝,眼中空洞無神地望著遠處。
桑無時心生好奇,想過去問一問,卻在走至離那女孩不遠處,感受到一股極為濃厚的戾氣,似乎有很強大的妖魔在此處。料想她傷勢未好,還是小心為上,便未曾上前。
於她此行,有兩種結果。
他讓她尋到,亦或他不想見她。
很幸運,她是前者。
祁山主峰的懸崖處,妖霧濃稠到桑無時幾乎難以看清十步以外的景象,周身陰冷刺骨,果然,是個鬼地方呢。
她走至懸崖邊慢慢坐下,口中輕輕喚了一聲:“遲大人。”卻並未得到回應。那懸崖兩座峰頂間,見不清另一方峰頂,但徒有一架破舊的吊橋飄搖地橫架在兩座峰頂之間。這吊橋已經壞了,隻剩一根纖細的繩子可憐地牽引著幾塊腐朽的木板,而遲夙,就躺在上麵,咪咕也陪他趴在上方。微風吹過,繩子跟著搖晃起來,似乎隨時都可能跌入妖霧彌漫的萬丈深淵。然繩子上的他卻貌似很悠然,不見悲喜。
她順著他的目光抬頭。
那是一片陰雲密布的灰暗天空,給她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添了一份陰霾。她移回目光,看著吊橋上的遲夙緩緩問道:“這裏的星空哪裏有浮屠宮的漂亮?”
出乎她意料的,他竟立刻回答她了,聲音縹緲,不似真切,“那裏的東西都是假的。”語氣也不見悲喜。風吹衣動,看著他飄飄欲飛的衣袂,桑無時都覺得他下一刻會不會就掉下去了。“世人都喜歡看美景,誰在乎是真是假呢,隻要美便好了。”她道。
吊橋咯吱咯吱的作響,上麵隨意仰躺的遲夙勾唇一笑,“如果你此行來是為了我,而非談事,或許我會感動一下。”
桑無時看著他,也笑道:“對啊,好久沒陪著遲大人瘋了,我都快閑的發黴了,還以為您尋到了什麽好玩兒的地方呢。”
他勾了勾吹拂在臉上的發,慢悠悠道:“你知道咪咕為什麽會留這麽久嗎?”
“為什麽?”她問。
“因為它不想說實話的時候,會閉嘴。”淡淡的嘲諷。
很詭異的沉默……隻能聽到懸崖下聲勢浩大的流水聲和斷橋的咯吱聲。半霧半隱中,她看到遲夙的手懸在半空中,然後突然出現一陣很刺耳的尖銳,他一旁的咪咕不安地搖了搖尾巴。但是僅片刻功夫,所有一切又都恢複了正常。
斷橋又在咯吱咯吱的響個不停,躺在上麵的遲夙也像一陣風一般飄忽不定,她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一時有些淩亂。摸不準他的心思,索性等他開口。可是良久良久,他都未說一句話,她險些睡過去。幹脆躺在身後的草地上,休息了一會兒。
可再次抬眼的時候,桑無時就望見了那片天空。陰霾被褪去,夜空湛藍幽沉,繁星滿天,點點星光拚盡全力地展現屬於自己的那份微不足道的光。向來不喜歡這些風月的她此刻竟難得沉浸在此,如此想來,她似乎很久沒有這麽愜意安然地享受過這樣片刻的安寧了。似乎拂塵珠是一個魔咒般,自它出現以後,她就再沒幸運過,甚至連抬頭都是烏雲密布。可是現在覺得好像有些事也並非是死定了的。如此漫天烏雲也能被強者退散呢。
“現在覺得浮屠宮和這裏,哪個好看?”遲夙的聲音很淡,似乎經風就飄過。
桑無時眨了眨眼,多看了這靜謐美麗的夜空一眼,然後輕輕合上眸子道:“浮屠宮的景色都是假的,自己騙自己的,但我也愜意。可是確實,這裏看起來有些不同。”
遲夙輕輕一笑,繼而淡淡的聲音傳來:“我並不想聽你解釋什麽,那樣很煩……”他說到一半的話卻突然停住了,後半句似乎並不打算說出。
桑無時:……
突然,她隨手一揚,幻化出一把匕首。勾唇笑道:“來啊,就看遲大人相不相信我了?”
“嗯?”他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桑無時坐起身,走至他所躺的吊橋前,緩緩蹲下,笑道:“試試我敢不敢隔斷這橋的繩子?”
……遲夙一愣,一雙魅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戲謔,嘴角彎起,姿勢未變,仍是愜意仰麵,他淡淡道:“你在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