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際殘紅
金菊輕吸一口氣說:“雖然蕭淑妃掌管後宮的權力被剝奪了,但是,二皇子的準皇儲絲毫沒有被動搖,他依然深得陛下重視。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雖然得罪蕭淑妃呢?而且,陛下並沒有剝奪她的頭銜呀。”
“還有,”金菊停頓了一下說,“昨日永寧公主在禦書房外跪了一天,請求陛下饒了蕭淑妃,陛下雖然沒有取消對她的懲罰,可是,對永寧公主卻是更加疼愛有加。”
金菊刻意看了她一眼說:“就看在這二皇子和永寧公主的份上,都沒有人敢動蕭淑妃。尤其是明妃,她是個心思熟慮的人,才剛剛得了掌管後宮之權,她沒有必要去惹是非。所以,各宮的人都躲在各自宮中,但求事不關己。”
“是嗎?”夜明珠輕扯嘴角苦澀笑說,“原來由始自終隻有我一個人在沾沾自喜,怪不得他不允許我出去。”
金菊忽而詭秘笑說:“公主若想出一口氣的話,奴婢倒有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夜明珠揚起亮眸問道。她又忙在心裏安慰自己腹黑的心:我這不是壞心眼!隻是她做了那麽多壞事,還差點把我給害死,怎麽也得給她一點教訓!
金菊淡然一笑,輕點她手上的毛筆微笑說:“毛筆上的墨汁是黑色的,不管畫什麽,都應該是黑色的,而不能變成其他顏色。”
“……”夜明珠甚是無語地看著她。
說實在,她是十分討厭這種類似大神級別的話語,盡管腦袋轉了幾十圈,還是猜不到字皮表麵之下到底是什麽東東。
這大自然把嘴巴賜給生靈,它的意圖很簡單,分明就是讓你把話說清楚!
有些人卻非要拐彎抹角,從南極繞到北極,轉了一圈,結果去了火星,還讓不讓人活!
有沒有人尊重別人的腦袋和耳朵?
夜明珠噎了一口唾沫,抿唇笑笑,再一臉嚴肅提醒:“金菊姑姑,我在此鄭重聲明,我跟國師絕對不是同一個等級,所以,以後你跟我說話無需采取任何修辭手法,直入主題,謝謝。”
金菊愣了一下再微笑說:“公主現在雖然能自由行走,但是,災星之名並沒有徹底根除。既然還是災星禍胎,那麽是不是該做一些災星應該做的事情來?”
夜明珠直視了她良久,心頭泛起一陣莫名的湧動。
天知道,她早就想出去“闖禍”了!
隻是怕“闖”不到點上,又或者“過火”了。她這人是典型的——不到棺材不流眼淚。
若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她的膽子比綠豆還小。一旦被逼到死角,她的膽子比天還大。隻是,近日還算相安無事,至少自從那晚撞破不少“奸情”之後,日子還算過得下去,她的膽子也跟著懶惰下來。
正耐心地等待著哪隻瞎了眼的耗子撞上來,好讓她鍛煉鍛煉。
一會兒,她把心中激動澎湃的情緒壓了下去,再咧起嘴角,盡量隱藏眼底那狡黠的笑意,謙虛問道:“你說得很有道理,隻是我資質愚鈍,可否指點一二,如何闖禍才是宮中佳品?”
她突然發現,幹壞事的時候,適當地用一下語言藝術,也是個值得推崇的方法。
金菊輕邁兩步娓娓道來:“按照往年的規定,公主你‘走’遍整個皇宮後,要回到文華殿上香,稟慰天神。今個兒蕭淑妃代替你,這個禮數也免不了。”
她轉過身來看向她微笑問道:“某一年,公主跪到文華殿外的時候,文華殿的牌匾掉下來了,國師說公主觸怒天神,於是被罰跪在文華殿外三天,風雨交加,結果重病,差點香消玉殞。”
夜明珠禁不住咬牙切齒咒罵:“淳於傅這混蛋!你妹才觸怒天神!難道我出生的醫院突然死了人,還是我的過錯?”
金菊輕輕解釋一句:“不是現在的國師,是老國師。”
夜明珠不爽反駁:“不用替他狡辯,反正他們師徒都是一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金菊也沒繼續說什麽,頓了一會兒,她再接著剛才的話:“如果蕭淑妃到文華殿外的時候,裏邊突然起了大火,那麽,她觸怒天神的罪孽就跟加深重了。至少得跪上十天。”
夜明珠單手托著腮,還是覺得不到火候上喃喃自語:“單純跪個十天,對你們這些古人也沒什麽大不了吧?”
金菊雲過不驚回答一句:“奴婢從司天監那裏打探得來,近十日,天氣甚好。白天都是風和日麗,萬裏無雲。夜裏則是狂風暴雨,萬物皆受滋潤。”
夜明珠微張嘴巴看著金菊平淡如水的臉,好惡毒呀!
咋有一個錯覺,感覺站在跟前的不是金菊,而是那隻冷冰冰的怪物。
頓了一會兒,夜明珠才突然想到重點,瞪大眼睛略顯激動說:“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放火嗎?萬一被抓到了,恐怕不是在狂風烈日下跪十天那麽簡單,而是鞭十天!”
金菊一臉雲淡風輕說道:“不會。公主你自己早就放風出去,現在肩負‘災星與福星’之名,反手為災,覆手為福。你若不真的幹半點事情出來,誰會真的忌憚你的?”
看了看夜明珠將信將疑的樣子,金菊再補充一句:“今晚辰時三刻開始電閃雷鳴,五刻刮風,六刻下暴雨。公主隻要適時因地製宜就好了。”
“……”夜明珠驚乍的雙眸瞪得更加大了,她忍不住在心裏呐喊:尼瑪的,說得也太神了吧!比天氣預報還牛逼!你以為這風雨雷電自尊大神是你家養的?
夜明珠把心中的頂禮膜拜恰到好處藏起來,好一會兒,她才擺出一副頗為深沉的樣子說:“既然司天監都知道天氣的變化了,如果我加以利用,豈不會被他們說我故弄玄虛嗎?”
金菊輕作搖頭說:“不會。這些都是奴婢在司天監一個不起眼的官員那裏打探得來,他因為不合群,所一直被排斥在外,沒能一展所長。他平素跟奴婢有些交情,所以會說上一二。”
“我早就發現這皇宮就是人才的墳墓!”夜明珠連忙擺出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樣子激動說道。
下一秒,她瞄了金菊一眼——平素有交情?莫非你們有奸情?
再一秒,她的目光還是定格在金菊身上——你愛郎沒能一展所長,莫非想借此事揚名立萬?
再再下一秒,她側過臉去自個悶咕:“瞧你說的神乎其神,總感覺你在忽悠我,在坑我,躲在我背後一個勁陰冷嘲笑。可是,這‘火坑’聽上去誘惑動人,好想跳下去。”
夜明珠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現在心頭激動萬分,但是,還並沒完全被衝昏頭腦。
她清楚自己跟眼前這個金菊並沒有任何親密關係,表麵上好像也沒有什麽利益關係,她突然甩出一個驚心動魄的陰險計劃來,難免讓她心生疑慮。
想去征求一切淳於傅的意見,但想起自己才剛跟他杠上了,如果現在跑去問他,豈不很沒麵子?
罷了,人在江湖少不了被人算計,反正也被算計了不少,大不了就死了轉世投胎回原來的世界唄。
良久,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鄭重點點頭說:“好吧,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她站起來雙手摁在桌麵上扭頭看向金菊說:“雖然本公主被忽悠慣了,但是,我絕對不是一隻沒有牙的老虎,必要時候,我還會同歸於盡。”
“公主的意思,奴婢明白。”金菊淡然應聲,頓了一會兒,她又好奇問道,“隻是……忽悠是什麽意思?”
夜明珠努了努嘴說:“在我們那邊是戲弄欺騙,在你們這邊絕對是陰毒的算計。”
金菊納悶地皺了皺眉頭,琢磨了一會兒,才似懂非懂“喔。”了一聲。
“呃……”夜明珠凝重地蹩蹙眉心苦澀笑說,“辰時三刻是哪個點?五刻跟三刻相隔多久?”
金菊輕彎嘴角淡若笑說:“公主放心,奴婢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差不多時辰的時候,就會提醒你。”
“那就好了。”夜明珠若有意味淺笑。
日落西山,天色漸暗,夜明珠和金菊早早在文華殿外等候。
守在文華殿內外的宮女太監和侍衛無不冷汗潸潸,曆年,這災星公主都是傷痕累累地爬過來的,現在,她卻昂首闊步走來,而且,不說話,不幹事,光站在門外。
最可怕的就是,大白天的,這主仆二人就點著燈籠過來了,恐怖指數無限升級。
良久,夜色再染上一分,就看見蕭淑妃三跪九叩過來了。
雖然沒有人向她砸祈福結,也沒有人圍觀她責罵她,但光三跪九叩地走遍皇宮足以讓她狼狽不堪,裙子上膝蓋處泛出血跡來,美豔的額頭也是殘紅一片。
夜明珠雖然有幾分惻忍之心,但是,一想到若換做是自己,恐怕還要被她慘幾百倍,哪像她現在這樣,還有太監給她在地上鋪紅毯。
而且,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孽,怨不得別人。
還有被她連累成傻子的東方昕睿,還有一些宮女太監無辜慘死的家人。
想到這些,夜明珠恨得牙癢癢的,把所有的惻忍之心都收藏起來,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