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如何強大
翌日
宮女把飯菜送到淳於傅的房間,側臥在榻上看書的他隨意問道:“公主現在怎樣呢?”
宮女忙欠身回答:“回國師,公主還在為小沅子的事情傷神,現在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淳於傅翻了一頁書淡淡說道:“區區一個奴才,令公主傷神,傳令下去,責打三十大板。”
“……”宮女驚怯地怔了怔眼眸,忙點頭退出去應聲,“是。”
“啪!啪!”
“啊!饒命啊!公主饒命啊!”
聽到喊聲的夜明珠連忙從屋子裏走出來,看見挨板子的通天沅,她猛然吃了一驚喊道:“你們幹什麽?住手!趕緊住手!”
“不許停。”
另一邊傳來淳於傅冷淡的聲音,兩個太監仍舊不遺餘力地往通天沅的屁股打板子。
夜明珠急了一下跑到獨坐在樹下看書的淳於傅跟前淩厲說道:“住手!趕緊讓他們住手!他才剛受了宮刑,不能再挨打了!”
淳於傅沒有理會她,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夜明珠扭頭看了看屁股滿是血的通天沅,她又轉過身奪過淳於傅手上的書將它撕成兩半扔在地上,淩厲叱喝:“本公主要你讓他們住手,你聽到了沒!”
站在一旁圍觀的兩個宮女不由得吃了一口寒氣。
淳於傅挑起冷眸不緊不慢說道:“公主,微臣今天就教你如何分尊卑,你是主,他是奴,隻能他為你憂心,你不能為他傷神。你不應該對任何奴才抱有任何憐惜之情。”
“我隻知道他們都是人!”夜明珠淩厲咆哮一聲,再怒指他斥責,“你既然要分尊卑,我是主你是奴,你懂不懂尊卑位份?我讓你讓他們停下來!你趕緊喊著他們!”
淳於傅淡然拿過擱在案幾上的茶杯,輕滑杯蓋淡淡道:“微臣現在是奉命調教公主,你我之間,主奴位份已經架空。如果公主想要用身份壓我的話,那得等到你學有所成之後。”
“淳於傅,你這陰險小人,你到底有沒有心啊?”夜明珠雙手推掉他手裏的茶杯,繼而轉身衝過去把執棍的太監推倒在地上淩厲叱喝,“滾!都給我滾!”
淳於傅冷冷使了一個眼色,守在門邊的羅四和遠達連忙跑上去把夜明珠拖到一邊去。
“放開我!放開我!”夜明珠咬牙切齒叫喊,“你們這群人都瘋了嗎?你們想打死他嗎?”
“啊!”臉色發青的通天沅慘厲痛喊一聲,後臀一陣劇痛,他緊咬牙根使勁低念,“公主……奴才……不痛……”
“打。”淳於傅站起來拂袖轉身走去淡淡道,“直到公主明白這個道理為止。”
“放開我!”夜明珠使勁掙脫開來,她急步跑到淳於傅跟前,二話沒說撲上去吻上他的唇。
眾人愕然睜大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夜明珠就被淳於傅一把推到地上。
淳於傅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說道:“公主請自重,你可以為了一個奴才作踐自己,但請你不要玷汙微臣的聲譽。”
夜明珠爬起來跪在他腳下懇切哀求:“我求你好不好?你都把他打成這樣了,還不滿意嗎?”
“留他一條狗命。”淳於傅淡淡說道便往自己的偏閣走去。
夜明珠扭頭看了看隨即倒在地上的通天沅,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星,繼而爬起來追著淳於傅跑去。
淳於傅才剛走進房間,追進來的夜明珠就撲通跪在他身後,淳於傅沉了沉眸色,沒有看她,冷聲問道:“公主這是做什麽?”
夜明珠揉著不停流瀉出來的淚水,哽咽低念:“我一個人很好,不需要別人侍候,你把所有人都遣散了吧。”
淳於傅聽見她的哭噎聲,冷沉的眉頭縈繞煩躁之色,他握了握拳頭轉過身來單膝蹲下,掐住她梨花帶雨的臉冷聲責備:“不就一個奴才罷了,值得你哭得死去活來嗎?”
夜明珠揚起桀驁的淚眸哽咽道:“我不是為他哭,我是為自己哭。像你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你不會知道無辜害死別人的痛苦。我連魚都不敢殺,卻害一個人斷子絕孫,花一輩子,這愧疚也填補不了,現在又害他飽受皮肉之苦,你不會懂、不會懂這種彷徨難受。我的世界裏,從來沒有血腥……”
她撲到他懷裏緊揉著他的衣服放聲哭喊:“我不要這樣,我不要當災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淳於傅輕輕抱住她的背,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道:“這裏除了血腥就是血腥,沒有仁慈可言,你既然來了,就務必接受這個事實,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夜明珠往他肩膀擦了擦自己的淚水,再揚起水霧氤氳的雙眸。
淳於傅撫著她的臉意味深遠說道:“除非你足夠強大,否則,你隻能一直在血腥的道路上掙紮,不是你殺別人,就是別人殺你。所以,你隻能讓自己狠心起來,別無選擇。”
夜明珠揉了揉淚水急切問道:“怎樣才算足夠強大?”
淳於傅鬆開她站起來冷冷說道:“死了。”
夜明珠看著他蕭冷的背影沒有說話,一會兒,她才扶著地麵站起來轉身走去。
“壽康經抄多少呢?”淳於傅背對著她冷冷問道。
夜明珠流轉眼眸向後看了看他的背影說:“還差十遍。”
“再抄一百。”說罷,他就健步走進臥室去。
“是。”夜明珠虛歎了聲轉身走去。
淳於傅繼而淡淡問道:“你真的決定遣散水簾洞天的宮人?不需要他們侍候?”
夜明珠輕作點頭說:“嗯,不需要。”
淳於傅平淡問道:“他們離開水簾洞天後,就隻能到地府去了,你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夜明珠愣了一下,忙轉過身來不解反問,“什麽意思?”
淳於傅走到榻前拿起書本,翻開幾頁淡若回答:“虐打公主,觸犯天威,若不是無人再敢到這裏來,恐怕,他們早就被五馬分屍了。”
夜明珠緊握拳頭沒有說話,原來皇帝不是不在乎,不,他在乎他的皇威,不在乎他的女兒。
良久,她低垂著眼眸冷冷問道:“人人都怕被我克死,你怎麽還要往這來呢?你是皇帝最看重的國師,他怎麽舍得把你推上死亡之路?你們都知道我不是災星,對不對?災星的罪名隻是你們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強加在我身上的,對不對?”
她揚起眼眸就看見淳於傅用一種深沉得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在看著自己,她動了動唇,卻再也說不上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