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最後一晚
夢醒了…
卻又沒有完全醒來!
徐朗經曆了漫長的虛無黑暗之後,再一次麵對著刺眼的虛假陽光,稍有不適,下意識地抬起了手臂,擋住陽光,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他已經恢複為了正常的成年男性身材,而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正對麵佝僂著身子的零!
執行者,正在從白日殺人案的噩夢之中醒來,十二年前的真相已經揭示,銀裙惡靈沒有必要再保留這場夢,但是他們也僅僅是從殺人案中走到了真實的第二重夢境之中。
徐朗眼神散發著精芒,他的眼前,原本2004年那個陳舊的世界、那間他曾經度過幾個白晝的房間,開始了坍塌,但並沒有磚瓦落地,反而是光線越來越暗淡,耳邊的雨聲越來越清晰,而那些脫落的牆麵,從開始的潔淨,成為了肮髒。
歲月的痕跡重新出現在了這個房間,這是徐朗從來沒有到達的位置。
因為這裏是2016年的白天……
零的狀況不是很好,他的神情有些許模糊,並且左目中的光芒越來越稀少,幾次三番的空間變換,讓他的視力又一次急轉直下,他的手臂漫無目的的揮舞,眼前的一切隻是一陣模糊的黑影,像是一大群飛蠅遮住了眼球,讓他神態驚慌!
徐朗在這個時候,陡然將頭轉向了身側,那還尚未消失,但也即將消失的上下鋪雙人床!
麗麗的身影早就完全消散,但是床上的一切還沒有被歲月侵蝕完全,現在是一個莫大的機會,這最後的時間,是拿到那半隻撥浪鼓的最佳契機!
因為,零完全失去了與他爭奪的能力!
徐朗幾乎頭腦轉過去的那一刻,身體就出現了動作,三步並兩步地一隻腳踏上了上鋪的台階,隨後右手直接伸進了枕頭下麵,在手掌抵達的那一刻,他頓時觸碰到了一個堅硬且冰冷的實物!
這種感覺讓他心中滿是歡喜,果不其然吞噬惡靈的確是要將這半隻撥浪鼓帶給執行者!
但是隨後,他的腳下台階一空,床鋪徹底隨著2004年時空的消失而失蹤,淩空站立的徐朗也因此失去平衡,身軀下墜!
當他砸落在滿是塵埃的地麵之時,他的掌心卻多出了一截被切割開來的朱紅色撥浪鼓!
“徐朗!徐朗!”
零使勁地甩了甩頭,才剛剛從恍惚之際恢複了神智,他極為心酸地認識到自己幾乎成為了廢人,雙目失明的窘境下,他能夠依靠的隻剩下了這個非敵非友的同隊執行者,徐朗!
他並非不識時務的蠢蛋,現在來看那半隻撥浪鼓的罪物,他完全喪失了爭奪的資格,他恨,但是卻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沒有資格了!
徐朗摔倒在地聽到零的呼喚,卻沒有去管,而是全身心地開始研究著掌中的撥浪鼓,這種東西他很新奇,一是平常很難見到,二是這半隻撥浪鼓所附加的意義太過重要了。
這竹做的撥浪鼓,朱紅色的漆料很結實,哪怕已經不知過了多少歲月,可沒有任何褪色與掉漆,他輕輕地摩挲著鼓麵,那種質感摸起來很是舒適,輕輕轉動之下,還發出了悅耳的咚咚聲,像是某種樂器一般。
徐朗在這邊感受著,但是零卻已經摸到了近前,他的右手還是在緊緊抱著那純白的瓷罐,可卻不顧傷勢地伸出劇痛的左臂,攀上了徐朗的肩膀。
“徐朗…把撥浪鼓給我摸一下!”
零直到現在已經沒有了爭奪的想法,他還要指望著徐朗,絕對不能因為這個未知罪物就翻臉,最起碼撥浪鼓掌握在徐朗的手中,對於接下來的任務也能夠起到保護作用,總比落在嚴言手裏要強!
徐朗猶豫了一下,他畢竟對於罪物了解不多,想來如今的零也不會做出搶奪的蠢事,在他的心中,隻要不落在零的手裏,施展全憑他心意,那麽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沒什麽忌諱地就將撥浪鼓放在了零的手中,同時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打了幾下身上的灰塵,從懷中拿出了煙盒。
零已經沒了可以辨認罪物的眼睛,他眼前灰蒙蒙一片,隻有簡單的視力勉強看得出輪廓,但當撥浪鼓落在手中的那一刻,他還是免不了顫了一下。
幹枯的手掌在撥浪鼓的表麵輕輕拂過,這就是他苦心尋找了多時的罪物,但是現在卻完全不能占為己有,這種悵然若失之感,讓他的心情又一次跌落。
但是摸著摸著,他眉頭忽然緊皺了起來……
徐朗叼著煙,揮了揮手驅散煙霧,他精準地捕捉到了零麵部情緒的變化,他凝眸看了一眼之後,一把將撥浪鼓從他手中搶了過來。
在他看來,這或許是零在動一些手腳。
現實也確如他所說,零的確在剛剛做了些手腳,因為他在暗中綁定自己與撥浪鼓之間的聯係,這是罪物與執行者特有的條件,隻有綁定之後,才可以正常使用。
但是讓零皺眉的不是這個綁定的過程,而是綁定的結果。
“這…不是罪物?!”
一聲震撼到了極點的怒吼陡然從零幹枯的喉嚨中叫喊了出來,他的身軀顫抖越發明顯,右手抬起來指向了模糊的前方。
徐朗差點沒被一口煙嗆著,他嘴裏的煙掉在了地上,聽到零的話語,登時一亂,開始仔細地翻看著撥浪鼓,但是他從表麵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隻能沉聲詢問緣由,“為什麽?”
零咽了下口水,心中無盡的暗恨,他花費了如此高昂的代價,盡管換來了無法想象的情報,但他最想要的還是罪物,哪成想一切都與他設想的截然相反,這種差異幾乎讓他再一次噴出一口老血!
“我剛才在試圖與其綁定,但卻始終沒有等來可綁定的消息,這隻能說明一點,它再特殊也不能與執行者綁定!”
徐朗聽得眉頭直皺,他沒有去責怪或是追究零暗自下手,隻是靜靜地看著掌心的撥浪鼓,“所以說,它不是罪物……”
這口氣,零咽不下也得咽下,畢竟他沒有權力去判定罪物的綁定關係,就算是撥浪鼓對於本次任務很重要,但卻不能夠為執行者所用,也就是說它並不能夠抵擋惡靈!
一想到這裏,零的心情就變得很差很差,他現在自身難保,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隻能抗住一次襲擊,但他們要麵對的惡靈,卻是永遠不怠的……
徐朗有些悵然地坐在了地上,深深地看了一眼撥浪鼓之後,將其放進了懷裏,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來,放在嘴邊點燃了。
他沒有再理會自怨自艾的零,與零截然不同的是,他並不將罪物看得如同性命般重要,之前那麽多次任務,沒有罪物他也都扛了下來,這一次也未必沒有機會。
這半隻撥浪鼓,吞噬惡靈一定要讓執行者拿到,肯定是有其用途,隻不過這個用處應該不是抵擋惡靈,那麽就需要靜待時機。
徐朗抽著煙,將頭看向了窗外,這是2016年現時現地的白天,也是他進入深深公寓之後親眼所見的第一個正常白天。
不過一想到自己此刻身處在一隻惡靈的夢中,就難免覺得眼前一切的虛假……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開門聲,那沉穩的腳步聲陣陣襲來,他沒有回頭就能夠知道是誰。
“看樣子,你們是成功了?”
這是一個疑問句,因為身為第三人,不參與時間逆轉計劃的嚴言,僅僅從徐朗和零兩人各色的麵容上,不太能看出計劃的成敗。
徐朗看樣子很是平淡,但零看起來像是什麽東西碎裂了一般。
徐朗輕笑了一聲,轉過頭看向了嚴言,看他這幅樣子,應該是在那個單身女子的家中吃飽飯回來的。
他開口,將先前經曆的一切全盤脫出,這功夫,零也慢慢地冷靜下來,坐在了潮濕的地上,默不作聲。
房間內徐朗沉穩的描述,嚴言屏氣凝神的傾聽,這期間或是驚疑、或是讚歎、或是迷茫,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嚴言的臉上浮現,良久之後,他看向了徐朗的手掌。
那裏靜靜地躺著本次行動的收獲,半隻撥浪鼓。
“那麽,今天黃昏時分,我們就從第二重銀裙惡靈的夢境,前往第一重吞噬惡靈的夢境了……”嚴言白皙的手掌輕輕地摸著下巴,輕聲訴說道。
徐朗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了正對麵坐著的零,想了一下開口說道:“馬上就是最後一晚了,我們都不隱瞞,你到底還有沒有手段?”
零在這次任務可謂是最慘的那一個,身懷多層逆天保命之物,卻在一次次行動之中折損了大半,現在又身受重傷,如果不是心理素質好,他很可能現在已經被活活氣死。
他臉色鐵青著,悶聲說道:“按照計劃進行就是了!”說完這話,他抬手指向了徐朗,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忘了你的承諾!”
徐朗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打掃了一下身上的塵土,點了點頭:“我承諾不會忘的!”,繼而轉過頭看著不斷被雨點敲擊的玻璃窗,這個虛假的世界,看起來真的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