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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未贖之罪

  這一場籠罩在滬海市的暴風雨,足足持續了五天之久,外部的世界亂成一團,整個城市因為雨水的驟降出現了大範圍的混亂,城市交通與居民出行都造成了極大的困難。


  如此劇烈的暴雨,是否是出自報社之手,誰也說不清楚,也許是巧合、也許是為了本次任務塑造氣氛,但這場大雨終究是將世界分裂為了兩個部分。


  除了深深公寓的眾人之外,沒有誰知道暴雨的幕後隱藏著怎樣的滔天罪惡。


  那個本該身處“”房間的身影,此時卻位於“”房間,十三層的吞噬,導致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這個曾經逗留過一天的房間之內。


  而此時這個相貌平凡的男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張與遲疑,他猶豫不決,煎熬地等待著。


  徐朗在之前分別之時說過要與他攤牌,現在到了一切都無法再遮掩的境地,而男人手中攥著半隻朱紅色的撥浪鼓,在昏暗的房間之內不斷踱步。


  他叫做容川,今年二十三歲,很年輕,是一個跆拳道的教練,算得上是一名老師,但收入還要比普通教師高上一些。


  可以說能夠在這樣的年紀,做著這份工作已經超過了許多同齡之人,他也很享受自己的生活,順風順水的人生讓他積極向上、為人心善,慷慨熱腸。


  容川是一個大好人,無論是對誰而言,都是一樣。


  一切的變化,取決於那一晚的一頓夜宵,下課之後黃慧非要纏著他帶著幾名學生一起去路邊攤,而無法醒來的噩夢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擊碎了他以往的人生。


  容川是一個聰明人,他憑借身手與頭腦還有不錯的心理素質抗過了桃花源祭,最終走進了白日之夢。


  當大雨傾盆淋在他身軀之上時,他隔著那破碎的玻璃門,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十五歲少年從他的視線消失,天空的電閃雷鳴,身邊約翰與婁雲的嘶吼,那半隻朱紅的撥浪鼓……


  容川在暴雨之中,開始第一次思考人生的真實與虛假、人性的真實與虛假。


  也許有撥浪鼓的誘導、也許有約翰和婁雲的勸說,容川相信了虛假的那一麵,並且認為這才是真實的,哪怕這一切的代價是放棄前二十幾年人生的底線與原則!


  宋卓明的生死與他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


  容川有罪嗎…


  有……


  他放棄了那個少年,他看著少年滿懷死誌走向深深公寓的那一刻,那伸出的手掌,隻要再伸出一寸,隻要一寸,他就可以將少年從死路之中拉回來!

  可是他並沒有,他擔心自己也會被拖累,他擔心自己被提前拉進任務,他更怕…這半隻撥浪鼓不能為他所得!

  正如此時此刻,他依舊不願意放棄!

  人性都很自私,沒人會因為這一點去怨恨誰,更何況現在知曉當初之事的人,全部身死!


  隻有容川殘存,他活了下來,但這並不是源自他處心積慮奪來的撥浪鼓,是他的運氣比婁雲、比韓博霖、比約翰、比伍丞、比白眉要好上一絲!

  但這最後的一絲…要被剝奪了。


  天空的閃電劃破了連成片的烏雲,也劃破了窗口,更將容川站定在窗前的麵容一分為二!

  一滴眼淚,從他被照亮的臉上輕輕滑落,容川流淚卻尚不自知,這滴眼淚是為了誰……


  他死去的第一個學生、還是死去的最後一個學生、是一起並肩作戰的“朋友”,還是為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甚至他本人也不知道。


  容川握著撥浪鼓的手掌隱隱地在發抖,昨天晚上或許本該死的人是他,但那些並不重要了,因為他馬上也要死了。


  銀裙惡靈昨天放過了他,今天絕不會放過。


  容川在等待,他等著銀裙惡靈的到來,也在等著徐朗的到來,但無論是兩者中的任何一個,都代表他走到了最後的時間。


  當房門被狂躁的風聲轟然開啟的那一刻,容川早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幾乎是在大門開啟的那一刻就蓄好了力奪路而逃!

  他的手上依舊攥著撥浪鼓,他知道自己的死活已經不再重要了,那麽也許在最後時刻去贖罪,贖一點點罪,也好……


  “啊!”


  一聲飽含著怨怒、憎恨與慘厲的叫聲從他剛剛竄出門外的喉嚨中嘶吼而出,但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


  容川知道自己的背後、自己的身側、亦或是自己的麵前,就站著一隻肉眼無法看見的銀裙惡靈,那驚為天人般的絕美女子,可是這些他顧不得,他最後一絲力氣用在了攥著撥浪鼓的右手、用在了奔向左側樓道的雙腿之上!

  好像銀裙惡靈這一次,並沒有操控他的身軀使其殘忍自殺而死,但他不斷向上攀爬的身影卻能夠感受到恐怖到了極致的顫栗感!

  惡靈在追逐著他,就像是一隻大象正邁著沉重的腿,追趕著一隻螞蟻,它的一步等同於容川的兩步、五步或者是十步!


  逃,是終究逃不掉的,但卻是唯一的選擇。


  容川不指望自己能夠活下去,他隻想將自己所知道的最後一層線索傳出去。


  也許是那可笑的借口贖罪。


  又或者是想要展現人類在不可抗拒的可怕力量下表露出的勇氣,容川在最後一刻還是決定像一隻螞蟻努力逃脫象腿碾碎般,掙紮!


  這短短的數十個台階,隻剩下五層的深深公寓對於他而言,卻像是一段永遠無法通向頂點的漫長絕路,他跌跌撞撞,手腳並用地向上方挪蹭。


  容川那稍長的發絲全部淩亂,隨著他的動作肆意亂甩,他此刻的逃竄猶如一條瘋犬,漫無目的、卻那麽執著。


  汗水滴進眼中,又酸又澀,他不知道徐朗在哪,更不知道其他執行者在哪,就這樣本能地向上爬,隻希望能夠找到一個熟悉之人,將手中的撥浪鼓交給他。


  親口告訴他,剩餘的半隻撥浪鼓在年!


  但這幾乎成為了一個難以做到的天大難題,因為他剛剛逃到了第十六層,一切就即將結束了。


  銀裙惡靈,相貌很美,美的不可方物,但是它也是一隻惡靈,當它受夠了這種貓捉老鼠的鬧劇,事情就已經注定。


  容川的掙紮在它的眼中是一個笑話,正像此時此刻,他的四肢陡然間出現了短暫的麻痹,但奔跑的力度卻並沒有削減,在即將攀上第十六層的台階之時,他忽然受挫,整個人從台階上泄了力。


  就這樣,他四肢僵化地從即將抵達的十六層平台硬生生滾了下去,容川沒死、也沒有失去觀感,他的視線開始變得雜亂,身軀的四周狠狠地砸在堅硬的石階上,沒有哪個部位是無辜的,全都遭受重創。


  當他的頭重重地磕在第十五層的樓道牆麵之時,他下墜的身軀終於得以停歇,整個人背靠著牆麵坐在了地上,脖子上的骨骼無法再支持他的頭顱,使其無力地垂在胸前。


  那張原本骨骼分明的麵容,此刻遍布血跡與剮蹭的傷痕,鼻血與嘴裏湧出的涎液混合在一起,順著下顎不斷連成線向下滴垂……


  容川狼狽到了極致,可是他垂著的麵容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冷漠,他的眼窩裏充血,並且向下流淌,這是剛剛滾下樓梯時甩進眼眶的血液。


  他的眼睛很酸很疼很痛苦,可是連眨也沒眨,就這樣瞪圓了一動也不動,這或許能夠代表著一個人在臨死之境下爆發的勇氣和不服氣的情緒。


  同樣的,哪怕是剛才那種艱難的處境下,他依舊沒有放手。


  半隻撥浪鼓,完好無損,仿佛摔落並不能夠對其產生任何影響,上麵一點劃痕都不存在,就還是被容川牢牢地攥在掌心。


  那隻惡靈還是出現了,還是那個絕美的模樣,讓世間任何一個人看見,都會讚歎的容顏。


  容川看到身影出現的那一刻,喉嚨中傳出了咕咕的怪聲,隨後一堆嘔吐之物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


  “唾!”


  惡心的東西略微阻止了麵前銀裙惡靈的臨近,容川垂著頭無法看見它的容貌,隻能看見一雙腳,踩著俏麗的白色低跟鞋,聲音在寂靜的回廊內很是動聽。


  容川的唇下還帶著透明的涎液,在見到那雙腳距離自己隻有一步之遙時,他的嘴角在這一刻微微揚了起來。


  他似乎是在嗤笑,但卻不太符合此時此地該表現的情緒。釋懷的笑,可他又沒能完成自己的“贖罪”之旅……


  一個無人能夠看懂的笑容,也成為了容川生前最後的痕跡,他的右手攥著撥浪鼓,沒有動,也沒有被惡靈所操控。


  撕裂喉嚨的行為,是用他的左手,血肉紛飛,無聲殘忍之下,銀裙惡靈就這樣看著麵前男人的死亡,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也沒有再看向那半隻撥浪鼓,它對於這個男人的死,提不起半分興趣。


  好像它是一個旁觀者,或者是目擊者,並不是造成容川身死的劊子手,世間隻有美好能夠與它相關,罪惡並不是出自它手。


  容川生前最後的痕跡消散了,但是死後的痕跡才剛剛開始……


  他被一隻手倒提著右腿,從第十五層的樓道中緩緩拖了下去,留下了一連串的血跡拖拽痕跡,已經壞死的頭顱不停地磕在通往下方的樓梯上,發出了“咚咚咚”的詭異之聲。


  像極了五天前,容川活著之時聽到的一樓深廊內傳來的古怪聲響……


  在容川失去一切之後還帶著死後的屍僵,緊緊攥著的撥浪鼓,隨著他的屍體一同被帶離了十五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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