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人的命
隻隔著一條大街的外界，此刻已經是黑雲壓城、狂風肆虐，這場風暴來的有些急促和慌張，沒有絲毫警示就驟然襲來，時值六月十四日的傍晚六點半鍾，原本還尚有餘暉，卻也被這壓抑的空氣徹底吹散。
街上的行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匆忙，車流穿梭之下，各自歸家，提前躲避這場暴風雨夜的臨近。
而大街之內，這棟三層小樓裏，偌大的會議室中唯有十名執行者，臉上紛紛掛著異樣的神采，但最多的卻是對未來的憂慮，和宿命的懼怕。
所有人此刻都明白，命運的撲朔與窗外的天氣一般無二，帶著極致的壓迫與極致黯然。
提前進入深深公寓，這不是好事情，可是卻又必須要去，再加上氣候的驟然變故，每個執行者的臉上都或多或少有了一絲心悸。
嚴言望著窗外的天氣，心若止水，臉上沒有帶著絲毫畏懼，或許是他早就想到了結局，又或許是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宿命，他隻是相信自己。
這個時候徐朗在宋卓明與無名的臉上凝視了許久過後，湊到嚴言的耳邊，小聲商議道：“我們恐怕要在今天這個暴風雨夜趕到深深公寓了，白天我怕會出現變故。”
嚴言心有靈犀地與其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他們二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也就在這個時候，容川慢慢站起了身，他一臉剛毅與決絕，實際上現在的他，並沒有自信可以活過這次任務，但是他卻依舊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他是想給自己僅剩的一名學生，以身作則。
因為徐朗告訴容川，他將是第一批次的實際領導者，而身為領導者，他更需要過人的忍耐力與強悍的心理素質！
“作為第一批次，我們幾時出發較好？”他的目光在徐朗與嚴言的身上流轉，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派係之爭，也無所謂隊長權力，所有人都是同一陣營，執行者陣營！
徐朗朝著嚴言點頭示意了一下，他還是選擇將話語權交付給嚴言，因為有些事情，嚴言比他更有說服力與身份適當！
嚴言站在原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心中暗暗計算著，最後仰頭看向了遠處鎮定以待的容川，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是六月十日下午六點三十分，你們第一批次有一個半小時準備時間，在八點出發，算上趕路時間，你們會於晚間的八點三十分趕到深深公寓，這個時間不早不晚！”
說到這裏，他留給容川等人的消化時間，停頓了約莫半分鍾之後，他繼續開口指示道：“你們的任務，是將深深公寓的構造全盤牢記於心，最好是可以繪成圖紙，一目了然，每一層住戶與房間的分布都要務必細致！”
徐朗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下最後補充道：“你們第一批次的任務不需要去探查住戶信息，隻是精確地弄到公寓內的構造與排列即可，遇見怪事，不要管不要問，從進入公寓…”
說完這句話，徐朗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而後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從抵達深深公寓外圍，就開始三十分鍾倒計時！”
約翰有些不解，他的發聲方式有些怪異，茫然地問道：“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從抵達深深公寓開始計時，在距離倒計時還剩下十分鍾的時間，你們就立刻撤離公寓！”徐朗沒有選擇多說，他隻是有一種預感，這次的提前探索，會發生一些事情，但是究竟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隻是單純的直覺！
婁雲這個時候，聽著嚴言與徐朗的吩咐，心神有些顫抖，尤其是她看見了窗外的天氣，那風雨欲來之際讓她的心悸之感越發強烈，她哆哆嗦嗦地舉起手，乖巧可人的樣貌已經麵部全非，取而代之的是別扭的悚然。
“我們…為什麽非要在黑天去探索？”她的想法很簡單，是個人都知道黑暗對於惡靈來說是滋生土壤，而對執行者來說卻代表著更加深層的未知，尤其是很明顯隨時可以爆發降雨，這種氛圍之下，她就更加畏懼。
嚴言瞥了她一眼，全然不理會婁雲的發問，在他看來對於這種低級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回答。
隻是他將目光落在了容川與宋卓明，這兩位尚可肩負重任的執行者身上：“雖說報社說明，這段時間是安全期，但是我並不敢保證你們的安全，換做以往的報社或許這會成為絕對的保障，但是現在你們知道……報社不一樣了！”
宋卓明抬起灰色的麵容，原本精致到漂亮的相貌此刻滿是無神的痛楚，卻都被隱藏在了冷漠、麻木的麵具之下，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算是作為回應。
容川臉色幾經變幻，最後也是咬著牙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邊沒人回複她的話語，婁雲不僅覺得尷尬，還帶著深深的驚慌，被忽視的執行者下場會是怎樣的，她心知肚明，於是就頂著所有人的不耐，再一次大聲叫嚷了起來，她雖然年輕但不是沒有智商的傻子，這樣不明不白地就進入公寓，她更擔心是有去無回。
“你們憑什麽要我們深夜進入公寓，你總要給一個說法，老師，你也說句話啊！”她的麵色很急切。
容川對於婁雲的話語，也有些慌亂，他一把抓住婁雲的胳膊將其安穩地置於椅子上，偷眼瞧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嚴言與徐朗，他生怕婁雲一句話得罪這二位。
他倒不是懼怕這二人，而是他心知肚明這兩位做事風格的狠厲，在如此情形之下，人命對於惡靈根本不值錢，但是對於執行者們卻是無比寶貴之物。
婁雲剛才的攪局，讓容川擔心，徐朗與嚴言二人是否會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在接下來的任務利用詭計將其害殺！
畢竟這種事情，已經多次出現在徐朗與嚴言的手段之中！
不過這一眼望去，無論是嚴言還是徐朗，麵皮上都沒有絲毫介意，甚至是沒有任何表情，反倒是宋卓明滿是厭煩地開口，代替二人解釋了一番。
“這次任務名字叫做白日之夢，再加上進入任務與撤離任務的時間都是午夜，很明顯白天或許是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我們避開這個明確指示的時間，那麽就隻有夜晚，大概率這個時間會更加安全！”
宋卓明老氣橫秋地斜了婁雲一眼，眼神中絲毫不掩飾的嫌棄。
容川拍了拍有些尷尬的婁雲，算是略作安撫，朝著徐朗二人那邊點了點頭，算是答複，隨後帶著約翰與婁雲說道：“那我們就回房準備，八點鍾準時在大廳匯合！”
隨後他看向了宋卓明，而宋卓明在徐朗身上深深看了一眼之後，也要轉身離去，但是徐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出言攔住了他：“卓明，你等一會，我有話對你說。”
宋卓明猶豫了片刻，沒有多說什麽，重新坐回了原位。
嚴言在這個時候另外看向了伍丞與白眉那一側，輕聲說道：“今晚我們是第一次嚐試，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才會輪到你們第二批次出發！”
伍丞聞言低沉著麵容，眼神幾度閃爍之下，沒有再多數什麽，繼而帶著白眉和韓博霖一起離開了會議室。
而此時此刻，天空中繃緊了許多的烏雲，終於在這一刻承受不住，迸發了一道驚雷，劈碎了一大塊烏雲，像是將天空撕裂了一道口子。
會議室內，隻剩下徐朗、嚴言、無名以及宋卓明。
氣氛似乎伴隨著人群散去變得緩和了下來，又似乎伴隨著窗外的雷聲更加緊迫起來……
徐朗看著宋卓明那副麻木的臉色，心中微歎，拉開了桌下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準備好的竊聽器，慢慢走到了宋卓明的身前。
“我需要你在合適的時候，合適的位置將這個竊聽器放置在深深公寓的某個地方，這算是給你的另類任務，也隻有你知道！”徐朗輕輕拍了拍宋卓明柔弱的肩膀。
宋卓明的眼神好像有些變化，可是仔細一看又沒有，他抓起了桌上的竊聽器，站起了身，朝著徐朗點了點頭，沒有什麽過多的言語，就要轉身離開。
徐朗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孤寂，不由得開口，小聲說了一句話：“容川算得上你們四人之中，綜合能力稍強，有些事你小孩子身份做不到，交給他去出頭，安全起見小心行事，我無法信任他們，我隻能信任你！”
宋卓明離去的背影稍頓，最後留下了一句話：“徐大哥，如果我死了，給我和卓言一起立衣冠塚……”
徐朗的眼神幾度少說，聽著這句話，心頭稍稍有些複雜，他現在能信的人，不是死亡，就是走在死亡的路上，而輪到他的時候，又有誰可以為他豎起一塊墓碑。
“第一批次的任務不難，難的是你們第二批次！你們需要走訪每一個住戶的家中，調查是否具有疑點和異常情況，這個工作有些困難，這也是我把你和宋卓明拆分成兩隊的原因，因為你在麵對伍丞團隊之時，有強硬的實力不受影響！”
嚴言在這個檔口，對著無名說著，他現在已經孑然一身，並且因為與徐朗的關係，對於無名與宋卓明二人也關係更近些，正如其所言，他與徐朗如此安排也是出於特定的安排。
無名漠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了徐朗一眼之後，轉身離去，畢竟他們就算是要出發，也是第二天的時間。
會議室中人已經散盡，隻留下徐朗與嚴言二人並排坐在椅子上，香煙的味道慢慢擴散，混合著一絲愁緒。
“白天不能去深深公寓，有今天在報社前幻象的原因……”嚴言歎了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為什麽要讓我們看到這個幻象，聯係到白日之夢的任務名字，我們隻能最大可能地避開白日行動，夜晚反而更加安全……”徐朗猛吸了一口煙，又輕輕吐了出去。
他們兩個沒說，無名同樣沒說。
“我們兩個，這所謂的第三批次根本沒有任務可做，也沒必要進入深深公寓，我有很強的預感，提前進入公寓的條件，不對勁……”嚴言閉著眼睛，像是陷入了休息，隻是輕聲訴說。
“提前進入深深公寓，很可能會發生異常的變故，但是又不得不去，所以我隻能被迫讓無名與宋卓明代替我們進入，如果發生意外，或許我們還可以留有後手……”徐朗看著窗外的眼神越發幽深，他知道宋卓明的話語，無名的反應，想必已經是知曉了他的想法，但是卻沒有拆穿。
“無解之下，處處如履薄冰，人命賤如草芥。”
徐朗，吐出了一口煙圈，語氣略有悵然地說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