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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忘記遺憾

  房間忽明忽暗之下,徐朗的麵容越發憔悴,他接連抽了五六根煙,卻始終驅不散腦海中的困苦與煩亂!

  一陣猛烈的咳嗽,徐朗手上的煙頭掉在了被子上,燙出了一個小洞,他看著這一幕反應了幾下才胡亂地伸出手將煙頭扔了出去,那被灰跡弄髒的被子,在徐朗的眼中破洞慢慢修複,並且變得嶄新,就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可是徐朗的神態越發的痛苦,他一把將被子掀開,赤著腳也沒有穿鞋,跌跌撞撞地奔向了衛生間。


  冷水從頭澆下來,讓徐朗再一次緊繃著身軀,溫和的熱水此刻反而無法讓其放鬆下來,隻有冷水才能讓他趨於冷靜。


  這是徐朗有史以來最為失態的一次,報社帶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死神遮眼之中,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千方百計地想要救下朱自醒,可是他根本沒有任何能力與惡靈爭鬥,那一雙雙罪惡的手掌完美地將他們這些人抓在了掌心之內。


  他越不想看見朱自醒的死,卻越要成真!

  可是最終,他的一切努力不僅付諸東流,而且朱自醒看似無私的自殺,竟然同樣是枉費心思,白白死去不說,更是將事情推到了必死之境!

  徐朗的眼神中滿是仇恨,卻又夾雜著悔恨與悲戚,他從一開始一直自信自己可以活到最後,找出真相,戰勝報社,但是之前經曆的一切才讓他真切的明白,人永遠不能與惡靈鬥!

  說無解就無解,人命還不如螻蟻,這樣掙紮下去他真的能夠得到他想要的嗎?


  徐朗一拳砸在光滑的牆壁上,仰麵任由著冷水澆在臉上,他甚至已經連他想要什麽都不敢去想了……


  他的身子緩緩無力地向下滑落,躺在了冰涼的瓷磚之上,又一次刺激著他的神經,上方的冷水澆打著他發燙的麵容,徐朗終於在這一刻才終於得到了一絲寧靜。


  他倒在地上,視線朦朧著看著某處,那是一片虛無,他右臂長長地伸了出去,右手緊握想要抓住什麽,但是卻什麽也抓不住……


  再次醒來,徐朗還是倒在衛生間內,上方的蓮蓬頭還是在潑灑著冷水,而徐朗的四肢在這一覺之中得到了最大的舒適,他並沒有覺得哪裏不適,反而變得有力了許多。


  就連那渾噩的精神,也被換洗一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徐朗甩了甩臉上的水珠,抓起了浴巾,擦拭著身子,重新走回臥室。


  窗簾被一把拉開,舒適的陽光照亮了徐朗的臉龐,他看著街外的景象,有些出神。


  直到一陣輕快的敲門聲,才讓他意識回歸,他簡單將身子擦了擦換上一套運動裝,打開了房門。


  門口站著的,是嚴言,他朝屋內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精神似乎有些頹靡的徐朗,輕聲問道:“睡夠了嗎?”


  徐朗木然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走回了房間,他早就知道嚴言會來,畢竟無解任務,是有很大的研究價值的,還包括已死的高意遠。


  “你的狀況不是很好。”嚴言往房內走去,看著屋內淩亂的環境皺了皺眉。


  徐朗從冰箱裏拿了一杯冰水,默然地坐到了椅子上,抿了一口沒有回應。


  嚴言坐到了他的正對麵,看著魂不守舍的徐朗忽然笑了一聲:“你不會還在想上次任務吧?”


  徐朗慢慢抬起了頭,嚴言的目光很亮,可是這與他無關,因為他的眼睛已經灰蒙蒙的,把杯子放在桌上:“高意遠自殺了,在我身邊,我沒有救他,事實上我連這次任務是怎麽活下來的都不明白……”


  “你很茫然,也很焦慮,惡靈的強大已經讓你產生了厭倦思想,你活得好累啊……”嚴言沒有針對高意遠的問題說什麽,隻是伸了個攔腰。


  好像對於嚴言來說,誰都不重要,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他陷入精神上的迷茫。


  徐朗聞言,看了一眼嚴言最後又搖了搖頭:“無解任務的難度,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承受得了,在高意遠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放棄了。”


  “對於我們來說,每一個結局都是可以接受的,你早應該知道這一點。”嚴言擺弄著掌心徐朗送給他的打火機,眼神閃爍了幾下。


  “人自有命,這一點我相信,我隻是不願意讓報社操控我的命運,可是這一點像是徒勞……”徐朗眯著眼睛,有一些不解與無奈。


  嚴言聞言思考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像是在某個角度讚同了他的說法,“確實,你的壓力好像比我還要大,你是馬不停蹄地一次次接到任務,鐵人也吃不消,也難怪你會出現問題。”


  看著默不作聲的徐朗,嚴言忽然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道:“你這個月的外出時間還有多少?”


  “36小時左右,怎麽了?”


  “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這句話,嚴言一把走了過來,也不管徐朗願不願意,拉起來就帶著他往外走去,徐朗沒奈何隻得跟著他離開。


  兩人徑直走出了報社,嚴言抬眼看了一眼萬裏無雲的天空,不由得由衷地感歎了一句:“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徐朗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將異常的左手插進兜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跟我來就是了。”嚴言丟下這樣一句話,四下看了一眼,像是在尋找什麽,最後看到街對麵的共享單車,指了指,“我們‘開’車去那裏。”


  嚴言、徐朗,這兩個報社內的最頂尖資深者,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雙雙騎著共享單車,穿行在市區之內。


  徐徐的微風,吹在人的臉上很是自在涼爽,好像在死神遮眼之後,夏季也走向了末端,沒有那麽熱,卻也沒有那麽涼,讓人渾身舒適。


  隻是徐朗有些擔心地環視著四周,對著一邊慢慢騎車的嚴言說道:“你我應該都在警方通緝上,騎著麽慢萬一出事怎麽辦?”


  “管他呢,你在乎嗎?”嚴言迎著陽光輕笑了一聲。


  徐朗似乎有些明白了嚴言此番的意思,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享受著上午的天氣。


  徐朗發誓他從來沒有騎單車走過這麽遠的路,盡管天氣很好但是也架不住這麽長時間的騎行,徐朗渾身發酸,他實在有些騎不動了,看著還一臉自然的嚴言,他有些感歎自己體力的不濟。


  “我騎不動了,這都一個多小時了,你說的地方到底在哪?”徐朗有些放懶,他一把將單車推倒,沒什麽形象地坐到了馬路牙子上,右手摸了摸臉上的汗。


  嚴言刹住車,坐在單車上扭過身子看了一眼徐朗:“這點運動量對於你來說,算的了什麽?”


  “我才剛剛回歸啊,你又給我安排了個任務?”徐朗瞪起了眼,氣息有些混亂,看樣子是真的累了。


  嚴言輕笑了一聲,朝著前方揚了揚頭:“加把勁,就在前麵了!”說完這話他就已經重新騎了起來。


  看著越來越遠的嚴言,徐朗嘟囔了兩句,無奈地將單車扶了起來,憋著一股勁追了上去。


  ……


  “嚴言,如果你隻是讓我沒來由跑了兩個鍾頭,隻為看這棟大樓,咱倆就打一場吧,分個勝負!”徐朗的麵色鐵青,眼看著麵前這棟數十層的摩天大樓,咬著牙硬擠出了這句話。


  “你知道這座大樓有什麽特別嗎?”嚴言挺拔地站在原地,沒有理會徐朗的恨意,抬頭看著直插天空的大廈。


  “不管再特殊,它也隻是一棟樓而已!”徐朗有些不解其意,但還是心中很是憋悶。


  嚴言的情緒似乎在看見這棟樓的時候發生了一些變化,一陣陣憧憬與希望從他的身軀慢慢擴散,眼神中滿是回憶:“這是我兒時住過的地方,我十二歲之前一直住在這裏……”


  徐朗的思緒被這股情緒感染,越飛越遠,他是第一次聽聞嚴言談起他以往的人生,看著這棟大樓有些茫然:“這是你的家嗎?”


  “原來這是一片平房,我出生在這裏,生活在二十平米的小屋,夏天漏雨,冬天漏風,我一年會見到母親一次,父親沒錢酒醉後也會回來碰麵,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我一個人在這裏。”嚴言的聲音很是平靜,就像是此刻環繞在他身邊的微風,沒有任何起伏,隻是靜靜地訴說。


  “這就是你的家……”


  “不,我的家不在這裏。”嚴言忽然眨了眨眼,笑著轉過頭,對著徐朗說道,“我帶你去看一下我的家。”


  徐朗還在注視這棟大樓,幻想著二十年前嚴言所說的那片平房,一個少年,和二十平米小屋。


  當他回味過來的時候,嚴言已經騎車走出了很遠,徐朗隻得再度跟隨著他往前進發,去嚴言的“家”。


  又是長達半個小時的騎行,就當徐朗又有些扛不住的時候,領先的嚴言在一處人工湖前停了下來,這裏是一座公園,隻不過看樣子,在人工湖的外圍就是嚴言所說,他的家。


  等徐朗到達之後,嚴言正佇立在一根木質的電線杆附近,手掌緩慢地摩挲,小心翼翼地又有些欣喜和慰藉,這根電線杆就在人工湖的邊上,不過樣子已經很是老舊,而且有些偏斜。


  “這是……”


  嚴言的目光中帶著光亮,風吹動著他的發梢,他撫摸著粗糲的電線杆像是撫摸著摯親,他的聲音寧靜像是細雨般柔和:“這是我的親人……”


  “親人……”徐朗往前走了兩步,看著這根電線杆,不是很懂。


  “十二歲以後,我沒有了親人,隻剩下她,我的奶奶,她將我帶大,也成為了我唯一的親人,我們擠在垃圾房內,一個撿垃圾的老太婆帶著一個撿垃圾的小子,相依為命了很多年。”


  這個故事隻是聽著,就足夠心酸和動人,即便是徐朗也將情緒代入進去。


  “那麽你的奶奶……”


  “她沒能熬過2006年的冬天,在垃圾房裏凍死了。”嚴言語氣很平淡,仿佛並不是談論著生離死別的痛楚,甚至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有的隻是曾經感受過的溫暖。


  “我將她的屍體與垃圾房一把火燒光了,大火燒了一夜,沒有墓地,也沒有骨灰,隻是門前的這根電線杆,成為了她的墓碑。”嚴言蹲了下來,將有些散落的土填了填。


  “我聯係人保留了這根電線杆,雖然我不能上香和燒紙,但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填一填土,算是祭拜,所以這裏才是我的家。”


  徐朗點了點頭,也蹲在一邊,為其添了一把土,“所以你是想讓我忘記遺憾,平靜麵對嗎?”


  “不是!”嚴言忽然朝著徐朗眨了眨眼,輕笑著說:“我隻是讓你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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