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赤腳之人
朱自醒其實算不上一個合格的資深者,最多也就是相對於大部分報社員工來說,他入社時間較早一些,他幾乎是與徐朗腳前腳後入社,並且第一次任務就是與徐朗並肩作戰,那一次任務中他雖然稱不上表現亮眼,但也完成了從新人到執行者身份與心理上的轉變。
這份轉變雖然說起來並不如何出奇,可是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不是那麽簡單。
徐朗看中他的一點,也正是源於此,雖然朱自醒並未有出人的頭腦和身手,但是他在任務中不卑不亢、韌性十足,最主要的一點是,他心中一直對徐朗有一份感激的“知遇之恩”!
在禁閉之地之後,朱自醒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徐朗的附屬,並且一直盡心盡力地在維護徐朗的利益,他的性格堅毅中帶著單純,沒什麽秘密,也沒什麽異樣心思,隻是盡可能地輔佐著徐朗。
徐朗坦言之間,點明他最信賴的人,就是朱自醒!
在他的團隊之中,論綜合能力,無人能出無名之右,論頭腦宋卓明也許在某種程度是可以與徐朗追趕,朱自醒這個看似最無能的人,反而卻最為徐朗看重。
因為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心懷計算,朱自醒不算是個頂尖的資深者,但是他是可以獨當一麵的,而他因為有情感的約束,對徐朗來說反而成為了最堪重用之人。
一直以來,徐朗對於朱自醒一直有一種提攜和幫助的想法,隻可惜任務的緊湊與人員的分配,留給朱自醒鍛煉的時間並不多,這次的任務對於朱自醒來說,也僅僅是第二次而已。
茫茫的時間流逝,人來人往之中,徐朗見慣了生死離別,最初進入報社之時他對生命的漠視逐漸變得稀薄,莫野的死、張晴雨的死無一不改變了他的心態,直到最近程果果,甚至是何孝的離開,讓徐朗有一份悲戚之情。
徐朗早就不再是以前無往不利,毫無底線的人,他逐步地看重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也有了更加深層的理解,也正是源於此他選擇了與嚴言做朋友。
那是他真正意義上的,二十七年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
這種情感也延續到了朱自醒的身上,很長一段時間,徐朗一直是在利用朱自醒的情感,來“綁架”他們之間的關係,對於朱自醒他一向是柔和的利用,但那也是利用。
直到這一刻,他感受到了風雨欲來,報社的天即將變化,尤其是自他對於報社的來源與身份有了更深的認識之後,他才意識到想要戰勝,就需要可以並肩作戰的隊友!
朱自醒毫無疑問,在他的心理是排在第一位的,他是唯一一個徐朗可以全盤信任的隊友,隻是單純的信賴。
這就導致了這次任務,徐朗表現出的異常,這種感受沒有情緒的高意遠無法理解,或許按照最初的徐朗,他同樣會在任務剛開始的時候,就執行那個最簡單的解決方式,但是他對外聲稱要與死神鬥智。
這不符合徐朗一貫的行事作風,可是他仍然這樣做了,他避重就輕,試圖采取另一種極端複雜的方式來度過本次任務,說到底,他隻是想保下朱自醒這個唯一可以信賴之人。
也就在這時,依靠在牆角隱藏在漆黑深處的徐朗身姿微微一震,他看著右側與左側,齊頭並進朝著他逐步駛來的兩人。
右邊是朱自醒,左邊是高意遠,他們二人代表著本次任務的兩種不同走向,而選擇權隻在徐朗一人的手上。
“徐大哥,唐劍的屍體已經處理好了,放置在我們的房間內,應該一段時間內沒問題,也不需要我們處理,待到任務結束,報社會替我們掩蓋。”朱自醒臉色有些憔悴之下,還是在走進徐朗附近時露出了一個勉為其難的笑容。
與此同時,二樓長廊的燈光頓時恢複,一層層照亮了這條回廊內的三人。
“電力重新恢複,不過我們的異常並不是可以完全隱瞞,酒店遲早會發現這裏的情況,即便有報社掩蓋,可我們不知道會替我們遮掩多久,我們需要換位置!”另一側的身影站定,高意遠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朱自醒,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徐朗的身上。
先前的思緒被徐朗隱藏,他不動聲色地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指針上的時間已經即將指向了十點鍾,他略作思考後,輕聲說道:“今晚我們不走了,幸存者盡數死亡報社應該會留給我們一段安全期,明天才是這次任務真正開始的時間!”
“那我們……”朱自醒顯然是以徐朗馬首是瞻,接著問道。
“我們回去睡覺,明天一早離開繁盛酒店!”
三人重新回到207號房間之時,正看到錢程一臉動容地站在楊濱的身後,幫他處理傷口,酒精灑在他破爛的左耳上疼的他齜牙亂叫,一個勁兒叫錢程輕一點!
李鐵手中握著一袋冰,放置在腫脹的臉上止疼,一臉怨恨地看著側方的楊濱,剛才的事情顯然是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而宋卓言坐在沙發上,看起來很是悠閑地吃著薯片,關於先前的事情他沒有任何異樣,這種表現倒是讓徐朗為之側目,心中暗道看來這個少年並沒有以往表現的那麽軟弱。
門口的腳步讓房間內修整的幾人打斷了手頭的事情,楊濱原本哀嚎的聲音在看到徐朗身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顯然他是被徐朗的狠辣手段嚇破了膽,額上的汗水不住地流淌,但是咬著牙再也不敢吭聲。
李鐵看了一眼之後就痛苦地轉過了臉,繼續著他的念念叨叨,宋卓言則是一指某個開門的房間,輕聲說道:“唐劍的屍體被放在這間房內,看來我們今天要擠一擠睡了。”
徐朗點了點頭,走向了那間房,朝裏麵看了一眼,唐劍雖然死相難看,但是屍體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人睡著過去。
高意遠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走向了客廳中央,坐在了椅子上瞥了一眼李鐵與楊濱,抓起桌上的煙盒,掏出來一根叼在嘴上點燃了,就開始閉目養神。
朱自醒站在徐朗的身邊,抿了抿嘴唇說道:“那我們還是早早休息吧,爭取明天早點離開這裏。”
徐朗沒有異議,冷眼注視著眾人一番,對著錢程說道:“還有多久?”
“兩分鍾就好。”錢程頭也沒抬,沉聲回應道,並且不自覺加快了手頭上的速度,這一下又將楊濱刺激得渾身一顫,可是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現在,我們有客廳與一個空餘房間,你們自行安排吧,一段時間之內不會有危險,明天一早離開此地。”徐朗沒有多說什麽,與高意遠一樣,搬了把椅子,走向了窗邊,看樣子他是準備以這種方式過夜。
錢程頭也沒抬地說道:“我留在沙發!”
楊濱努了努嘴,最後又看向了窗口處的徐朗與高意遠二人,他本來是想離這二人遠一點,但是一想到自己隨時可能成為下一個死神對象,最後隻得勉為其難地說道:“我也留在客廳!”
李鐵看著已經快被瓜分完畢的空間,有些急切地坐了起來,吆喝道:“我也留在客廳!”他與楊濱是同樣的想法,能夠離徐朗他們越近越有安全感。
朱自醒擰著眉看著這一切,好像客廳已經沒有位置了,他想了一下說道:“我就留在客廳打地鋪吧……”
但是話還沒等他說完,宋卓言一下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沒來由將手上的薯片袋子塞進了朱自醒的手中,拉過他的胳膊,悄咪咪地說道:“你傻了,你身體不好,有床不睡打什麽地鋪,反而有你的死亡感應,有意外我們有時間準備,陪我一起睡大床吧!”
說完這話,他拉著朱自醒往房間門走去,扭過頭看了一眼徐朗,脆生生地說道:“我們睡大房了,晚安各位!”
朱自醒麵色一怔,他有些不知如何回應,又覺得宋卓言說的有道理,也不好拒絕,隻得被他拉著走。
而徐朗聽到這邊的動靜,心有靈犀,有些深意地看了一眼宋卓言,正對上了他的靈動眼神,雙目對視之下,宋卓言微微一眯眼,像是表露著什麽,最後與朱自醒一起消失在了客廳之中。
李鐵將全身縮在沙發的一角,枕著冰袋,麵色難看地看一眼身邊的眾人,不遠處的徐朗與高意遠背靠而坐的身影給了他一些底氣,緩緩閉上了雙眼。
而另一邊錢程也已經將楊濱的傷口處理完畢,將東西收進背包之後,坐在了李鐵的身邊,略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休息中。
留給楊濱的位置已然不多,他捂著耳朵,疼的齜牙咧嘴,可是又不敢發出聲音呻吟,眼神中帶著一絲暗恨又有一絲不忿地注視著徐朗的背影良久,最後沉沉睡去。
房間之內,所有人都陷入了休息之中,六月七日短短一天之內,執行者雖然並未出現傷亡,但是沒有一個人是神經放鬆的,尤其是明天即將麵對著一場惡戰,每個人都帶著各色各樣的心情混合進茫茫夜色之中。
沒有人去在此刻關上燈,一旦深夜有警,也可以在光明中行事,徐朗與高意遠一人手裏掐著一根煙,背對著幾個昏昏睡去的執行者,眺望著窗外。
高意遠沒有休息的想法,而是扭過頭看了一眼朱自醒與宋卓言的房間,低沉著聲音說道:“這個小孩子,不一般啊……”
徐朗聞言點了點頭,“我以前小看了他,也許在宋卓明麵前他是刻意裝作不堪的模樣,來襯托哥哥的強大,現在來看這個少年或許智慧與戒備之心已經達到水準線之上!”
“他是繼你我之後,第一個意識到問題所在之人,他膽子很大,敢獨身與朱自醒相處,這樣的人,你舍得讓他枉死嗎?”
“我不想身邊的人再以如此方式死去,所以我讚同你的方案,到錢程為止,如果事情再沒有起色,我不會再猶豫了!”
沉沉夜色,客房之內,朱自醒始終沒有入睡,他合衣躺在床墊之上卻如坐針氈,沒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頭在想些什麽,不過他的麵色卻冰冷到了極致。
無聲之下,他扭過頭看了一眼背對著酣睡的宋卓言,輕輕地掀開了被子的一角,撚手撚腳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屏著呼吸湊到了宋卓言的臉邊,仔細看了半天,像是在鑒別他是否真的入睡。
確定無誤之後,朱自醒身手麻利地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慢慢走出了房間,他走進客廳的那一瞬間,就將目光對準了窗邊像是已經睡熟的徐朗!
朱自醒的麵孔上沒有了一貫的柔和,這一刻他慘白的臉上肌肉不斷顫動,行動十分的緩慢,可是卻很是沉穩!
他悄悄從背後拿出了一把刀……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
就朝著徐朗慢慢走去,略過了三名依靠在沙方上睡成一團的執行者,逐步站定到了徐朗的背後,朱自醒的手臂一陣發顫,可是那把刀卻越握越緊,他的臉上浮現了各種異樣的情緒,好似有什麽東西阻止他做出這種行為,又有什麽東西在慫恿著他!
朱自醒的麵容出現了陣陣痛楚,他看著閉目睡著的徐朗,那把刀晃動許久,最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赤著腳放棄了這次行動,慢慢走回了房間,重新爬上了床。
而就在這時,一直斜躺著沉睡的宋卓言,在朱自醒歸來的那一刻緊閉的雙眼登時睜開,這一切都被他完全洞悉!
……
PS:今日開始改成每天一萬字更新,晚上奉上其餘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