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7【撲朔迷離】
「朕無事。【,無錯章節閱讀】」坯
開平帝開口便讓月台附近惶恐不安的人群鎮定下來,只見他由內監都知劉保和侯玉左右攙扶著,依舊保持著一位強勢君王應有的儀態。
然而趕到月台上方的穀梁卻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從皇帝的嗓音里聽出強行壓制的痛苦。
劉賢在包紮完傷口後,一反常態地表現出強硬態度,讓禁軍主帥河間侯李訾親自背著他來到月台下方。雖說這樣有損於太子威儀,但此刻無人在意此等小事,因為從方才的動靜判斷,陛下肯定遭到了無恥小人的偷襲,部分眼尖的重臣甚至能看到開平帝的玄色冕服下擺處有不起眼的血跡。
當務之急顯然是要在皇帝陛下還能保持清醒的時候,對突如其來的亂局給出一個大略的處置手段,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京都內外人心安定。
開平帝腰背筆直地站著,環視下方所有人,朝中重臣當中有些人消失不見,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眼下沒有時間發泄憤怒,於是儘量平靜地說道:「傳旨。」
除了劉賢和李訾之外,其他人盡皆跪於地上。
「朕躬有恙,需要靜養數日,由太子劉賢暫代監國之權。」坯
事急從權,劉賢只能在李訾的攙扶下躬身應道:「兒臣領旨。」
開平帝繼續說道:「莫蒿禮、洛庭。」
「臣在。」
「兩位卿家這段時間留宿宮中主持朝政,務必盡心輔佐監國太子。」
「臣領旨!」
開平帝輕吸一口氣,臉色微微發白,稍稍停頓之後說道:「李訾。」
「臣在!」坯
「替朕守好宮城。」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讓李訾這個昂藏大漢虎目含淚,他一邊扶著劉賢的左臂,一邊咬牙道:「陛下,臣將拼死效命!」
如果放在平時,開平帝肯定會對這位在他潛邸時期便效忠追隨的禁軍主帥大為讚許,但是此刻他只是微微頷首,如此便能說明很多問題。
一眾清貴文臣此刻難掩悲痛之色,更有甚者已經忍不住發出哽咽之音。
開平帝恍若未覺,短暫的遲疑之後發出第四道旨意:「西府軍務和京都城防由廣平侯穀梁和襄城侯蕭瑾共領。」
二人伏首領旨。
很多人心裡湧起複雜的情緒,如果不是穀梁在緊要關頭出手救下劉賢,恐怕皇帝陛下不會給他這樣的信任。在裴越青雲直上之後,穀梁的光芒日漸黯淡,絕大多數時候都困頓於西府的案牘之中。然而今天他救下儲君,只要能夠平定京都亂局,廣平侯府將來享有數代人的富貴毋庸置疑。坯
開平帝沉聲道:「蕭瑾。」
「臣在。」
「你現在即刻趕去西門,任何人想要趁亂離京,一律收押等候查處。」
「臣領旨。」
蕭瑾行禮起身,步伐雖快,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焦躁之意,大將氣度顯露無疑。
開平帝轉頭道:「穀梁。」
「臣在。」坯
「嚴令京軍各營駐守原地,無旨擅動者視為謀反。另外,你要查清楚今日之亂的根源,任何牽扯其中之人都不能放過。」
穀梁心中輕輕一嘆,其實罪魁禍首的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此刻很多重臣都發現古怪之處,那便是在守備師部分士卒叛亂、陛下遇刺之後,有些人竟然早早趁亂離開了太廟。
首當其衝者,自然是大梁唯一的實封國公、左軍機王平章。
無論開平帝和劉賢有沒有死在祭天壇上,對方既然敢邁出第一步,後續必然會有動作。眼下局勢混亂,身為君王寧肯殺錯絕不漏過,在穩住朝中大局之後,直接派禁軍踏破魏國公府同時收繳京軍西營將帥的軍權才是正理。
這個時候任何的心慈手軟都會自取滅亡,理應鐵騎盡出將所有和王平章有關聯的人控制起來。
右執政洛庭心中泛起濃重的憂慮,陛下今日的判斷和應對有些失常,渾不似以往殺伐決斷胸懷丘壑的模樣,難道說陛下的傷勢真的嚴重如斯?坯
他看向側前方的左執政莫蒿禮,見老人沉默不語,便沒有當場發出自己的疑問。
穀梁心中所想卻與旁人不同,他更了解王平章的手段和性情。在西北角樓上那些八牛弩發動之時,一片亂局中沒有將王平章留下來,現在肯定更辦不到。雖然今日太廟的防務由廷衛和禁軍負責,可是以王平章執掌軍權數十年的底蘊和威勢,只要開平帝沒有發話,誰敢將這位軍方第一人攔住?
說不定現在整個魏國公府都已經人去樓空。
但這並不是關鍵。
穀梁心念電轉,很快便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過了一遍。
在王平章終於願意退出朝堂並且得到皇帝的允許之後,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月底舉行的延平會獵,朝中和軍方的布置亦是針對此事。對方提前發動顯然出人意料,可是連穀梁都能察覺到其中古怪,難道開平帝會忽略此事?
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延平會獵,雙方便是明牌相爭,以王平章的狡詐老辣斷不至於這般天真。坯
如今局勢漸趨明朗,王平章在走出第一步後不反也得反,關鍵在於此事是否超出開平帝的預料,以及他手中還握著多少底牌。
「陛下!」
「陛下!」
「太醫!」
前方陡然響起的喊聲將穀梁從沉思中驚醒,他昂頭望去,只見接連發出數道旨意的開平帝終於昏了過去,然後在太醫緊急診脈之後仍舊沒有醒來,只能在後宮嬪妃的簇擁中匆忙送上御輦。
太子劉賢、莫蒿禮和洛庭等重臣隨駕回宮。
離去之前,莫蒿禮走到穀梁身前說道:「廣平侯。」坯
穀梁微微躬身道:「老大人。」
莫蒿禮輕咳兩聲,嘆道:「王平章現在何處?」
穀梁凝視著對方深邃的雙眼,輕聲道:「或在京軍西營。」
誰都知道京軍西營是王平章的地盤,從主帥長興侯曲江到下面的某個游擊哨官,都是王平章這麼多年提拔起來的親信心腹。在前些年遭遇打壓之時,王平章步步後退,甚至連家中子弟的軍權都願意交出來,然而西營一直都沒有什麼變化。
只要開平帝還沒決定撕破臉皮,他便不會動京軍西營,一如藏鋒衛之於裴越。
莫蒿禮又做長嘆,繼而緩緩道:「禁軍不能擅離皇宮,這是陛下方才特意提點李訾的原因。老夫不知道陛下是否有必勝的把握,但皇宮之內絕對不能出現問題。如此一來,守衛京都的重擔便落在守備師肩上,不知三萬人能否守住京都?」
穀梁神色複雜地道:「盡力而為。」坯
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提起京軍北營和南營,也不曾言及開平帝為何在昏迷之前沒有下旨捉拿王平章。
莫蒿禮沒有繼續追問,微微頷首之後拱手一禮道:「拜託了。」
穀梁側身讓過,沉聲道:「老大人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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