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9【林疏月】
「三天?」
汝南侯府的管事劉奇長身而起,望著似弱柳扶風一般柔婉的林疏月,乾癟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冷笑:「倘若沁園現在拿不出收回股子的錢,本府價值十七萬兩的股份就要轉賣給渭南郡王。」
汝南侯劉定遠雖然將親眷留在京都,但他的根基在西境邊軍,且這麼多年勤勤懇懇鎮守大梁西南邊境,跟京都這邊的勛貴圈子尿不進一個壺裡,故而此刻劉奇的態度顯得極為強硬。
不僅言語凜冽似刀鋒,他心裡對裴越的評價也降了一個檔次。
雖說那位年輕權貴帶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是崛起的速度太快,手裡壓根沒幾個有用的人才。往日裡他有陛下的看重,自然人人都要敬他三分,可是一旦聖眷減弱,便如最近這段時間京都里的風向一般,不知有多少人按捺不住出手試探。
到了這個時候,中山侯府能站出來的僅是一名妾室,再有就是那些站在林疏月身後、出身卑賤的年輕人們。
聽到劉奇毫不掩飾的威脅,坐在主位上的劉費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姿勢,臉上的寒意稍稍消退了些。
另一邊修國府的管家譚松上前兩步,賠著笑臉道:「尊駕想必就是林夫人吧?請恕老朽冒昧,家中近來需要大筆花銷,實在是一天也等不得。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林夫人見諒。」
修武侯譚甫如今身居北營主帥,名義上仍舊是裴越的頂頭上司。
在南境戰事爆發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譚甫只是過渡人選,一年半載之後退位讓賢,將京軍北營的大權交到裴越手中。再過幾年等裴越愈發成熟之後,便將其調入西府軍事院擔任知院,給兩位軍機打下手,同時熟悉大梁軍務的各項細節。
如此再磨礪個六七年,再讓裴越去邊軍坐鎮一方,等他三十多歲時便具備足夠的資歷入西府任右軍機。
雖說不到四十歲的軍方第二人依舊顯得過於年輕,但這樣操作好歹也在朝臣的接受範圍之內,而且也是開平帝在四皇子謀逆案之後的安排。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裴越不過是出使一趟南周,不僅打出一場五千騎破十萬軍的大捷,更奪取南岸上百里土地,為定州水師的發展創造出更加寬裕的戰略縱深。
便如王平章數次所言,這樣的功勞足以加封裴越為國公。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掌握實權軍職、在各地將帥之中擁有廣泛人脈的國公?
開平帝的那道旨意就像一個鮮明的訊號,引得水面之下的暗流洶湧不止。
修武侯譚甫往日裡對裴越客客氣氣,從不擺主帥的架子,那是因為他知道對方簡在帝心,真鬧起來只能是自取其辱。可是誰會心甘情願給旁人做梯子?他還沒老到不能動彈的地步,也想成為名副其實的北營主帥,也想重振當年先祖修國公譚處端的榮光。
最好能將武定衛那些精兵悍將收入囊中,至於隱隱為天下騎兵之首的藏鋒衛,譚甫倒還能保持幾分理智,不會做那等白日夢。
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和裴越拉開距離,若是能順帶著噁心他一下表明自己的立場,譚甫覺得更加完美。
譚松身為譚甫的心腹忠僕,早已得到一番耳提面命,故而此刻雖然不像劉奇那樣冷硬,謙卑的言辭里卻透著相同的態度。
其餘四家府邸的管事亦紛紛開口,雖然各自的態度不同,想要表達的含義卻完全一致。
偏廳另一側,鄧載與戚閔等人眼中怒色凜凜,倘若讓這些人順利拿著銀子離開,既會引起沁園和祥雲號下面上萬人的恐慌,也會讓裴越的臉面被人踩在腳底下。
更令他們憂慮的是,這些人不只是嗅到了風聲,背後竟還有二皇子的影子。他們如此急切地抽乾沁園的儲備銀子,顯然還有更進一步的陰謀算計。
看一眼林疏月沉靜的側影,他們心裡情不自禁地生出擔憂,不僅這些管事有備而來,還有一個代表二皇子的渭南郡王在旁邊虎視眈眈,不知侯爺的夫人能否應付得過來。
林疏月姣好的面容上不見半點惶然之意,面對六名管事的步步緊逼,她柔聲細語地說道:「諸位,妾身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意,但一百三十七萬兩銀子並非小數目,沁園自然需要時間準備。三日之期絕非拖延,還請稍安勿躁。」
譚松依舊滿臉堆笑,狀若為難地說道:「林夫人,合約章程里早已寫明,沁園擁有外售股份的優先回購權,任何一家股東想要出手股份,必須先徵求沁園的意見。我們自然不會毀約,更不敢為難裴侯,可是章程里同樣說了,若沁園不收回股子,我們就能賣與別家,這沒錯吧?」
林疏月身姿如寒梅傲立,標緻的鵝蛋臉上泛起清冷的神色,緩緩道:「既然說到章程,難道各位就沒有仔細研究過,在當初擬定的合約倒數第四條,清清楚楚地寫明了,在股東提出撤股之日起,沁園可於七日內給出答覆。看在當初各府上鼎力相助的份上,我將時間縮短到三日,你們竟然還不知足?」
譚松語塞,面色一窒,旁邊幾人亦沒有想到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侯府妾室竟然對合約細節瞭然於心。
裴越前世白手起家做出偌大事業,怎會遺漏這些關鍵之處?當初擬定合約的時候,他便考慮到方方面面的隱患,這不過是習慣使然而已。
劉奇深深皺起了眉頭,隨後陰惻惻地說道:「本府已經盡到了提前知會的本分,卻也不會事事遵照你們的規矩,真當現在還是以前麼?今日就算中山侯本人在此,拿不出銀子也休想本府寬限時日,既然你們不能回收,本府自然要將股子賣與他人!」
「劉管事!」
在其他人將要開口之前,林疏月一聲輕斥鎮住欲沸之水,冷冽的眸光逐一掃過眾人,平時溫婉的語調帶出冰霜一般的殺意:「各位府上真想與中山侯府為敵?」
堂中肅然一靜。
除了劉費和劉奇之外,其餘管事莫不惴惴不安。
林疏月此刻已經確認背後有人搗鬼,抽乾沁園帳面上的銀子應該只是第一步,既然如此她更不可能讓敵人得逞。
裴越將這個家和所有的產業交到她手中,豈能任由旁人搶奪?
望著明顯出現分歧的各家管事,林疏月冷聲道:「我雖只一介女流,卻也知道人無信不立。莫說今日是渭南郡王想要你們手裡的股份,便是齊王殿下親至,你們也休想賣出一份股子。合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無論你們想抵賴或者仗勢欺人,難道還能大過朝廷律法?」
「沁園不准,你們就只能等到三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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