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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八【自古多情】

  綺水之上,一場追逐大戲遽然上演。


  客船的速度很快,然而相對於胡大友率領的四艘平底戰船來說,它根本無法甩開後面的追兵,雙方之間的距離反而越來越近。


  南岸,三百名龍驤衛騎兵策馬疾馳。


  北岸,台閣密探如影隨形。


  再加上秦州水師的四艘戰船,頃刻間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那艘客船除了繼續在綺水上逃命,根本沒有其他生機。


  半柱香后,水師戰船追上了客船,隨著胡大友連續下令,戰船上的特製拍桿進入攻擊狀態,同時一部分水兵已經準備好火箭。


  便在這時,眼見無法逃脫的客船降下桅杆,逐漸放緩速度。


  水師戰船形成夾擊之勢,倘若這艘客船不安分想繼續逃走,兩邊的拍桿瞬間就能砸碎它的船體。


  谷范忽地吐出一口濁氣。


  裴越扭頭望著他目光中極力想要隱藏的戾氣,輕嘆道:「兄長,無論待會遇到什麼事,希望你能穩住心態,不要被南周細作利用。」


  谷范聽出他話中的深意,臉上浮現痛苦與惘然,片刻之後才說道:「越哥兒,我……」


  裴越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才讓葉七告訴你地點。不管這件事是什麼結局,你要多想想谷伯伯和伯娘,還有其他兄長和蓁兒姐姐。你我兄弟一場,你當然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只是在做決定之前要顧念一下侯府的親人。」


  谷范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我明白了。」


  當此時,那艘客船終於完全停了下來,漂浮在平穩的綺水之上。


  四艘戰船在胡大友的指揮下調整陣型,將其圍在中央,同時各船上的水兵嚴陣以待,不給對方跳水逃跑的機會。


  一對年輕男女出現在客船的船頭。


  谷范抬眼望去,目光立刻停留在那女子的身上。


  下一刻他身上的殺氣便無法壓制,因為那個和他在閱江樓交過手的年輕男子手裡握著一把長劍,劍身架在女子的脖頸邊緣。


  胡大友回頭望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計較,然後十分恭敬地將指揮權交還給裴越。


  裴越沒有立刻下令進攻,轉而看向谷范。


  那雙令人過目不忘的桃花眼中布滿血絲,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谷范一步步走到船頭,看著幾丈外隔水相望的南琴,許久未曾開口。


  在看見谷范的那一刻,南琴眼中的淚水便怎麼都止不住,宛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從眼角滑落。她似乎壓根不在意隨時能奪去自己性命的長劍,抬起雙手拚命地擦拭著眼淚。


  谷范極力壓制著心中的翻湧,一字字問道:「你是誰?」


  南琴顫聲道:「公子——」


  谷范再也壓不住胸中那股激憤,怒聲道:「回答我的問題!」


  河面上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春風吹過兩岸。


  東西方向的船隻注意到水師戰船的旗號之後,遠遠地停下不敢靠近,所以能聽到谷范說話的便只有這五艘船上的人。水師官兵們疑惑不解,不明白這個看起來明顯身份貴重的年輕人為何會這般失態,裴越的親兵和台閣的高手倒是大致能猜到,他們神色複雜地望著谷范。


  南琴剛要開口,便察覺到脖子上的長劍緊了三分。


  手持長劍的方雲虎搶先說道:「谷少爺,你是不是還沒睡醒,連自己的內眷都不認識了?」


  谷范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著南琴說道:「所有人都勸我不要來,因為答案肯定不是我想要的,但我還是來了,哪怕差點死在路上,我還是要來。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到底有沒有騙我?」


  南琴只覺手腳一片冰涼。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麼回答。


  谷范見她繼續沉默,無比失望地說道:「五年來我一直真心待你,沒有對你說過一句假話。」


  南琴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臉色已然慘白如紙。


  谷范自嘲地笑了兩聲,喃喃道:「原來如此,不過如此……也罷,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南琴終於忍不住,嗚咽道:「公子,這五年來南琴從未想過騙你,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一切都是南琴的錯,公子不要責怪自己啊。」


  「好一個身不由己。」


  谷范身體微微一晃,裴越擔憂地靠近,卻見他很快站穩,雙劍已然在手。


  看到這一幕,方雲虎忽然收回長劍,饒有興緻地說道:「谷少爺真是個痴情種子。既然如此,我也不好繼續做惡人。南琴,將你的真實身份告訴谷少爺。」


  谷范冷厲地說道:「將死之人,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方雲虎聳聳肩,不以為意地笑道:「谷少爺說了算。」


  南琴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方雲虎朝谷范努努嘴道:「谷少爺問你話呢,再不說以後可沒機會了。」


  裴越皺起了眉頭,谷范猛然握緊雙劍,他們當然能聽懂對方的言外之意。


  南琴慘然一笑,朝著谷范的方向認真地福禮,緩緩說道:「公子,南琴本是周人,奉命潛藏於京都之內。這些年雖然傳出一些消息,但是從未和公子有關。除了身份之外,南琴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公子的事情。」


  旁觀的沈淡墨忽然說道:「你的身份就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谷范心中微微一顫。


  裴越本來想阻止沈淡墨的話語,不過在看到眾人的臉色之後,他輕嘆一聲沒有出口。


  南琴面色黯然,垂首道:「是。」


  沈淡墨繼續說道:「你是周人他是梁人,各為其主尚可理解。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並不排斥這個身份,為何要主動接近谷范?倘若你是利用美色誘人,那麼今日就不該擺出這番姿態。若是你真心對待谷范,當初就不應該和他繼續糾纏。你看著應該是個聰明人,難道不明白其中道理?」


  南琴眼眶通紅,緩緩說道:「姑娘教訓的是,這件事都是南琴的錯。」


  她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谷范,悲傷地說道:「南琴剛開始只是想拉攏公子,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心裡便有了公子的影子。我知道這樣做很愚蠢,既害了公子也害了自己,可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思。千錯萬錯,都是南琴的錯,公子,如果還有下輩子……啊!」


  南琴陡然發出一聲慘叫。


  眾目睽睽之下,一柄長劍貫穿她的腹部,劍尖緩緩滴下血珠。


  方雲虎站在她的身後,撇撇嘴道:「這就是變心叛國的下場。」


  「南琴!」


  谷范發出一聲凄厲的怒吼,鬚髮皆張宛如瘋虎,三兩步助跑之後凌空躍起,直接跳上對方的客船。


  「兄長回來!」


  裴越大驚失色,眼看著方雲虎抽出長劍,然後迅疾退入船艙之中,便急促地對胡大友說道:「登船進攻!」


  胡大友立刻拱手道:「遵令!」


  裴越扭頭看向沈淡墨說道:「留在船上不要亂跑!」


  然後便從親兵手中奪過一把長刀,同樣跳過數丈的距離,借著戰船甲板更高的優勢跳了過去。


  谷范飛奔到南琴身邊,直接跪倒在地,然後丟下雙劍一手摟著她的后脖頸,一手驚慌失措地按著她腹部血流不止的傷口。望著懷中這張雪白凄美的容顏,他雙唇顫抖著說道:「你不能死!」


  南琴艱難地說道:「公子,快走……」


  裴越來到兩人身邊,客船上呈現一種詭異的沉默。他不擔心那些南周細作能跑掉,因為眼下這艘船已經被團團包圍,精通水性的水師官兵也已經紛紛下水,防止敵人潛水逃走。


  其他官兵已經架起舢板,他的親兵和太史台閣的高手已經衝上這艘客船。


  然而南琴這短短的四個字卻讓裴越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谷范不斷地眨眼,咬牙道:「不要說話,我說過你不能死,你騙了我這麼多年,我不許你死,你要是死了我還怎麼報仇,聽到了嗎?我不許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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