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萬事俱備】
莊中的道路橫平豎直,地上皆用青石鋪路,道旁的水渠網絡修建得十分完整。
葉七至今還記得當初東郊綠柳莊的原址是什么模樣,所有房屋雜亂無章地擠在一起,僅有裴越居住的主宅門前有一片空地。每戶人家都養著牲畜,路上隨地可見糞便和污穢, 每到下雨時節更是泥濘混合在一起,讓人無處落腳。
與之相比,現在的綠柳莊可謂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裴越從朝廷手中買下這片地沒花多少銀子,連帶莊子的主體區域以及小河對岸的五千畝田地,一共才八千兩銀子。
究其原因,朝中從開平帝到戶部主事, 心里都明白裴越獻上的蜂窩煤方子有多重要,稱之為價值連城也不為過。在這個大前提下,新任戶部尚書甚至奏請皇帝直接將這片地賞賜給裴越, 最后還是裴越強行交了八千兩銀子。
在看過外圍的防御體系之后,四人朝內部核心區域走去。
莊內的居民早已相互通知,站在各自宅院門口恭敬地望著裴越,沿路都能聽到親切的“少爺”喊聲。裴越微笑示意,然后囑咐他們不必候著,去忙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理。
真要論起來,藏鋒衛的將士們都未必比得上這些莊戶對裴越的忠心程度。
如今整個綠柳莊沒有成年男子還在土地里刨食,要么在商號中要么在礦場上,或者是在中山侯府中當差,還留在莊中的除了老幼婦孺之外,便只有一支由五十多人組成的護衛隊伍。
沿路走來,葉七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想了想之后提醒道:“裴越, 莊中的守衛力量是否薄弱了些?”
裴越點頭道:“是的。”
葉七知道必有下文,便靜靜地等待著。
裴越輕聲道:“原本我將這件事拜托給席先生, 有他坐鎮在此, 再操練出一批好手, 便不用在意那些宵小。先生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在靈州的時候考慮過這個問題,最后打算讓藏鋒衛中那些肢體受損的將士住進來。雖然他們不適合繼續留在行伍之中,但以他們的能力守住這座莊子綽綽有余。當然,我最看重的還是他們的忠心。”
葉七道:“如此也好。”
主宅后面有一個面積很廣的建筑群,外墻高聳屋檐封閉,看起來很像是各地常平倉用來儲存糧食的糧倉。裴越在緊閉的大門前停步,轉身對鄧載和王勇說道:“你們一起進來。”
“是,少爺。”兩人齊聲應下。
內里別有洞天,通風和照明措施做得很好,而且被劃分成不同的區域。
鄧載和王勇都是第一次進入這個神秘的地方,心中都有些緊張,一路躡手躡腳,連大氣也不敢出。
裴越見狀便微笑道:“不必如此緊張,眼下這里面還沒有太多秘密,此前只是我和先生在一起搗鼓出一些東西,真正厲害的都沒有開始做。”
說罷,他帶著眾人走進第一片區域。
葉七望著架子上擺放的瓶瓶罐罐,好奇地問道:“這里面是什么?”
裴越溫和地道:“打開看看。”
葉七取下一個罐子, 揭開封條,一股濃郁的酒香瞬間沖進眾人的鼻子里。
王勇雙眼一亮, 驚訝地說道:“好烈的酒!”
裴越指著旁邊的器具說道:“你們都嘗嘗。”
鄧載取來四個酒盞,王勇從葉七手中接過酒罐,小心翼翼地斟了一些。
“這酒比平江雙蒸更好!”鄧載淺嘗之后,滿臉驚喜地贊道。
葉七問道:“這酒是怎么釀出來的?”
裴越將蒸餾法簡單說了一下,見她依舊臉色茫然,便略過這個話題,轉頭看著王勇說道:“你從商號中取出一筆銀子,在京都南郊靠近永州的地方籌建一個酒坊。朝廷那邊若是有人刁難,就用我的名義去打通關系。等酒坊建成以后,我會將詳細完整的釀酒之法告訴你。”
王勇躬身道:“是。”
裴越繼續說道:“在都中找一些熟手伙計和匠人,不要擔心花費,只是必須要找那種知根知底身世清白的人。”
王勇點頭道:“好的,少爺。”
葉七又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很小的瓷瓶,打開之后放在鼻尖嗅了嗅,奇道:“好古怪的味道。”
裴越笑道:“那可是樣好東西。”
葉七從瓷瓶中倒出一些細碎的粉末,鋪在掌心上細細端詳著。
鄧載和王勇當然不敢靠近,只是抻著脖子望著,滿臉好奇寶寶的表情。
裴越便從葉七手中拿過瓷瓶,將其遞給鄧載,淡然道:“這個是用來炒菜的佐料。”
鄧載聞了聞,不太確定地說道:“有點腥,好像是海貨。”
裴越略微詫異地看著他,緩緩道:“眼光不錯。我也是當初一個偶然的機會,知道都中有秦州漁民從瀚海之中捕撈上來的漁獲,從中找到一種名叫海腸的產物。你們現在看到的這種粉末,便是利用海腸磨制而成,倘若加在菜肴之中,味道就會極其鮮美。”
鄧載小心翼翼地問道:“少爺,你打算在京都開飯莊?”
在嘗過那種獨特的烈酒和見到這種海腸粉之后,不怪他會這樣想。
只是連葉七的神情都談不上振奮激動,顯然在他們看來,酒肆飯莊這種營生即便能賺銀子,也不符合裴越現在的身份。他手里有祥云號,光是壟斷京都一百多萬人口的蜂窩煤生意就有極其豐厚的利潤,哪怕每年都要分紅給包括谷范在內的七家勛貴府邸,中山侯府依舊占著大頭。
在這兩年的時間里,扣除對商號和礦場的投入,再減掉其余七家的分紅,裴越手中的閑錢已經達到恐怖的一百多萬兩,而且這個數額還在不斷的累積和增加,用巨富之族來評價毫不為過。
鄧載和王勇當然明白銀子不嫌多的道理,只不過不太理解裴越這般鄭重其事的原因。
裴越并不意外他們的反應,畢竟他的想法總體上來說有些超前,以他們的眼界很難跟得上自己的思路,不過他沒有立刻解釋,反而笑吟吟地看著葉七問道:“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葉七靜靜思索著,片刻之后不太肯定地說道:“竹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