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三【殺氣凜然】
沈淡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回答。
無論是祁陽長公主還是陳輕塵,其實都是她非常敬佩的女子,畢竟在這個世道里女子想做些正事無比困難。雖然大梁禮教不算嚴苛,但是女人相夫教子幽居府中仍舊是絕對正確的觀念。沈淡墨這些年對林合非常冷淡,根本原因就在于林合的父親林東海當年親手刺殺了陳輕塵。
眼下她之所以驚訝,是因為裴越身為男子居然會和自己有同樣的想法。
不過她還是為難地說道:“林合已經是個廢人, 你不要再出手了,畢竟我爹爹不會看著他死。”
裴越頷首道:“我明白沈大人的心情,原本就沒有打算動手。”
話雖如此,他卻不認為林合以后就是個廢人,如果說當初在他心中沈默云像是眼鏡王蛇,那么林合給他的印象就是一頭孤狼。
狼這種野獸極有韌勁,尤其是受傷之后的狼, 往往能夠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當然, 這些想法沒有必要和沈淡墨爭論,藏在心中便可。
不知為何,沈淡墨忽然覺得有些開心,故而語氣也變得輕快許多:“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往后想要再見估計很難。倘若我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能不能繼續寫信問你?”
裴越答道:“只要不是沈大人口述你執筆就行。”
“小氣鬼。”
沈淡墨輕啐一聲,顯然這家伙還記得當年的第一封信,尤其是他在回信中寫下的莫名其妙四字,她至今想起來都忍不住莞爾。
裴越亦笑道:“當時我看著那封信,很想回一句關你屁事,可是想到你隨時都可以派一群烏鴉來滅我的口,最終只能忍氣吞聲。”
沈淡墨眸中皆是笑意,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明明你的處境已經那般艱難,我還要喋喋不休地跟你講大道理。其實我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只是那時候我根本不認識你, 完全按照爹爹的吩咐去寫。時間過得真快,這一晃就三年了呢。”
裴越感慨道:“那時候你是京都第一才女,我只是莊子上討生活的庶子, 哪里敢得罪你。”
“越說越夸張了, 快點打住。”沈淡墨眼波流轉,忽然話鋒一轉道:“對了,往后我再跟你書信往來的話,葉七會不會吃醋?她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的樣子,你小心挨揍。”
裴越皺眉道:“沈姑娘,你不能在我面前編排葉七。”
沈淡墨撇撇嘴道:“這就開始心疼了?她那么厲害,我頂多只是占占口頭上的便宜,你難道不想看看堂堂女俠吃醋的模樣?”
裴越其實已經忍了很久,他對沈淡墨的觀感還算不錯,畢竟她實實在在地幫過自己,但是顯然要除去她提起葉七的時候。
望著她那雙顧盼生姿的丹鳳眼,裴越非常誠懇地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不遠處的丫鬟們聽到這句話后仿佛被雷劈了一樣,一個個目瞪口呆。
沈淡墨楞住,然后臉上白皙光潔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非常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在胡說什么!”
裴越認真地說道:“你一直在提葉七,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是吃醋了,這樣說來你肯定喜歡我,不然你為何要如此關注我和葉七的事情?”
望著他誠摯的目光, 沈淡墨沒來由地心中一陣慌亂, 但是很快就強行平靜下來, 挑眉道:“你想得美!我只是和葉七性格相沖,與你有什么關系?裴侯爺,雖然你如今在京都風頭極盛,倒也不必這般自作多情。”
“哦,原來是這樣,那看來確實是我誤會了,挺好。”裴越笑吟吟地說道。
沈淡墨柳眉豎起,面色不善地說道:“挺好是何意?”
裴越正要回答,屏風那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名中年男人隔著屏風說道:“裴侯爺,我家老爺有請。”
裴越有些詫異,但是仍舊平靜地應道:“好。”
他起身朝外走去,沈淡墨隨之跟了上來,見裴越投來疑惑的目光,她正色道:“爹爹不是故弄玄虛的人,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發生了大事。”
裴越點點頭,兩人同行返回正堂。
沈默云并不意外自己女兒的出現,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裴越身上,目光中的憂慮讓兩個年輕人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裴越臉色凝重地問道:“沈大人,出了何事?”
在他的記憶里沈默云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情,能讓這位大梁上萬密探的首領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很顯然不是普通的變故。
沈默云站起身來,沉聲道:“裴越,我剛剛收到一個消息,仔細斟酌之后覺得應該告訴你。”
裴越頷首道:“大人請說。”
沈默云緩緩道:“去年魯王的正妃許氏自盡,因為西境戰事爆發的緣故,宮中并未幫他定下新的婚事。年前宮中傳出消息,要在都中擇一品行端正身家清白的女子為魯王妃,此事由大皇子的生母吳貴妃親自主持。”
裴越猛然間想到一個可能,臉色陰沉下來。
旁邊的沈淡墨反應并不比他慢,她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
沈默云繼續說道:“兩天前,吳貴妃在宮中宴請都中武勛親貴之家的內眷,其中便有你的嫡母李氏,以及……你的長姐裴寧。”
“啊!”沈淡墨一聲驚呼。
以她的聰明機智,怎會不明白自己父親的言外之意,一想到裴越和大皇子之間的恩怨、裴越和裴寧之間的感情,她不禁擔心地轉頭望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裴越如此猙獰的面容。
“好,很好,裴家!”
裴越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宛若實質。
“沈大人,請恕晚輩不能久留,告辭!”
裴越轉身便走。
沈默云沉聲道:“裴越,制怒!你要去做什么?”
裴越停步,扭頭看向沈默云,赤紅的雙眼令這對見慣風浪的父女都感到心驚,只聽他漠然地說道:“回京之后,我還沒有去定國府拜訪,估摸著他們又要在背后罵莪不忠不孝,我自然要去送他們一份大禮,沈大人莫非覺得不妥?”
“你冷靜一點!現在只有一些簡單的消息,事情的詳細還不清楚,你這會去定國府能解決什么問題?”沈默云略顯無奈地說道。
他也沒想到裴太君會這般糊涂,這件事根本不是他們想的那么簡單。
如今裴家還能維持一個架子,將來要是裴城或者別的子弟成才,未嘗不能東山再起。可要是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成了外戚,那么休想再染指軍權,就連裴城都必須從軍中脫離。
沈淡墨當然擔心裴寧,可她更害怕裴越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只得緊張地勸道:“裴越,你先不要沖動,等爹爹查清楚事情原委再做決定也不遲啊。”
裴越看著他們,眼中多了幾分暖意,但是仍舊搖頭道:“我已經錯了,不能一錯再錯。”
丟下這句讓沈淡墨有些不解的話后,裴越毫不遲疑地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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