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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落子】

    開平帝從龍椅上起身,往前數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簡容,臉色鐵青地問道:“劉賢自幼明理懂事,行事沉穩有度,怎會如你所言那般不知輕重?你今日這份彈章可有任何憑據?”


    簡容腰桿挺直,平靜地說道:“陛下,臣是御史,自有風聞奏事之權責,此乃高祖所定之規制。”


    開平帝怒極反笑,抬手指著他說道:“事涉皇子清譽,風聞二字便可搪塞?”


    簡容絲毫不懼:“既如此,便請陛下下旨徹查此事,若查明魯王清白無辜,臣甘愿領死。”


    局勢瞬間就進入難以轉圜的地步。


    御史大夫年老多病,久不問政事,除非特別重要的場合才會現身。他已經多次上表乞骸骨,但開平帝始終不允,借此壓制與磨練御史臺其他屬官。去歲方巡之所以被錢財蠱惑,與這件事亦有關聯,因為遲遲看不到晉升的希望,他最終生出別的心思。


    兩位御史中丞倒是在場,然而看著他們蠢蠢欲動的架勢,明明都已年過四旬,卻顯露出少年人血氣上涌的氣質,仿佛隨時都會出言聲援簡容一般。


    至于其他重臣在這個時候根本不會開口,哪怕是性格最強硬的洛庭亦如此。


    因為此刻與皇帝對峙的是一位清名久盛的侍御史,這個時候插手其中無異于引火燒身。


    開平帝胸口起伏不定,顯然被氣得不輕。


    他之所以這般失態,與往日的形象大相徑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簡容將矛頭指向大皇子。若是換做旁個,哪怕是皇后所出的兩位皇子,他都不會在意到這種程度。之所以開平帝偏愛大皇子,個中緣由涉及到一些陳年往事。


    如果真按簡容說的查下去,劉賢最后很可能落下一個德行有虧的評價。他本來就是庶出,在法理上天然處于劣勢,名聲再出問題的話,恐怕會斷送觸摸到那個位置的最后一絲希望。


    開平帝眼中閃過一抹冷厲,右拳攥緊又松開。


    他能收拾一個柳真,當然也可以將簡容下獄,區別在于簡容的名聲遠比柳真大,而且這次彈劾更有針對性。


    殿內陷入長久又令人心悸的沉默。


    簡容今年不過三十二歲,方巡被貶謫出京后,若非他年紀太輕,原本極有希望走到那個位置,完成從侍御史到御史中丞的轉變,后者已然是朝中重臣的身份。這一步并不好走,大梁立國百年以來,能在三十五歲之前擔任御史中丞者僅有洛庭一人。


    如此光明遠大的前途,簡容大可以明哲保身,等待合適的機會出手,那時晉升就會水到渠成。不過前兩日他在府中收到一封匿名書信,思索之后他終究下定決心,哪怕他知道這件事中透著古怪。


    簡容面色坦然地看著開平帝,緩緩說道:“陛下,臣家中也用蜂窩煤,便宜又好用,相信京中百姓也是如臣這般想法。裴越做出蜂窩煤,又費盡心力將此事操持妥當,大皇子卻要強迫他賤賣自己的產業,這又是何道理?”


    他忽然輕笑一聲,搖搖頭,繼續說道:“臣知道陛下不愿意聽這些,但臣必須得說。仁宣元年,陛下登基,臣將好是那一年會試得中,后來蒙陛下賞識進入御史臺,在這個地方待了整整十年。臣聽聞洛執政曾經說過,御史者,執法在傍,御史在后。臣對此深以為然,故而有些話必須得說。”


    裴越心中輕嘆,雖然他目前還無法理解簡容這樣近乎于決絕的執著,但并不妨礙他心中生出敬意。


    簡容看了一眼開平帝陰沉的臉色,淡然道:“陛下,先賢曾有言。顛覆厥德,荒湛于酒,女湛樂從,弗念厥紹,罔求先王,克共明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訏謨定命,遠猶辰告,敬慎威儀,維民之則。”


    裴越左右看看,那邊文官們大多頻頻點頭,顯然很贊同簡容說的這段話,這邊勛貴們大多一臉茫然。雖然帶兵之人不至于連兵書都不看,但他們極少會去研究那些經義。


    其實裴越也聽不懂。


    然而簡容接下來一段話卻讓他瞬間變色。


    只聽簡容說道:“陛下,臣之所以要彈劾大皇子,只因皇子的一舉一動不僅干系到天家的清譽,更會影響到國本是否穩固。”


    這句話的潛臺詞便是告訴開平帝,大皇子的德行配不上儲君的位置!

    洛庭微微皺眉,雖然私心里他非常欣賞簡容的性情,并且打定主意要護住此人的性命,然而若是讓簡容繼續朝那個方向深入,局面恐怕會變得無法控制。


    便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蓋過殿內的騷動:“陛下,臣有話說。”


    開平帝冷著臉看向裴越,心中卻忽地一松,轉身走回龍椅,揮袖道:“說!”


    其實簡容方才那幾段話已經讓他這個皇帝非常難堪,偏偏他還不能反駁,否則會坐實自己昏聵的形象,對于一個志在平定天下的君王來說,豈能留下那樣的污點。


    裴越斟酌著用詞,謹慎地說道:“陛下,臣不知簡大人是如何得知這件事,但他知道的消息肯定不全,因為方才臣已經說過,這里面有些誤會。”


    簡容立刻說道:“裴越,我說過你不必害怕,今日總要將這件事說清楚。”


    裴越無奈地問道:“簡大人,您覺得我是貪生怕死之輩嗎?”


    簡容想起這個年輕人的過往,年僅十四歲就敢隨京營入山剿賊,險些死在賊人手里,自然不能算貪生怕死,于是便搖了搖頭。


    裴越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這位侍御史是那種油鹽不進、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死硬性情。不過這樣更加堅定他的決心,他今日只是想徹底打痛那些覬覦自己產業的人,不愿牽連到一個令自己敬佩的好人。


    見對方不再阻止,他便繼續說道:“陛下,七寶閣不會放棄蜂窩煤的方子和那片煤礦,此事早就在臣的意料之中。認真說起來這不算什么,商賈之間的競爭同樣會很激烈。但是臣相信魯王殿下并不知情,他只是被人蒙騙而已。”


    簡容微微皺眉。


    裴越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連忙繼續說下去:“陛下,七寶閣煽動都中部分百姓鬧事,又殺人嫁禍于祥云商號的掌柜,甚至還脅迫首陽山那邊的礦工下毒,樁樁件件令人憤怒。雖然他們做得很巧妙,想方設法地隱藏蹤跡,但是臣早就有應對,暗中已經查清楚這些人的來歷。今日求見,臣原本就要將這些情況稟明陛下,只要太史臺閣出手查看,肯定能確定他們的罪行。”


    裴越看了一眼不遠處神色沉靜的沈默云,心中忽然泛起一個念頭,沈淡墨那丫頭不會是在蒙騙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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