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我會好好的
顧晚晴坐在手術室門外，根本就不知道，剛才的那幾個小時裏她是怎麽度過的。
連哭都不敢哭，生怕眼淚一從眼眶裏落下來便再也止不住，拚了命的祈求所有路過的人幫幫她，最後終於有人看不過去，幫她撥通了最近的醫院的電話。
隻要一想要剛才曲睿毫無知覺的倒在她的懷裏的場景，顧晚晴就克製不住的，渾身發冷。
那麽多的血，滿滿的溢了她一手，全部都是從曲睿的後腦流出來的，溫熱的落在她手裏，卻是入骨的寒。
明明還沒有入冬，顧晚晴卻覺得，自己仿佛被扔進了冰窖裏，所有血液都被凍的僵冷。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害怕。害怕曲睿真的就此離開。
顧晚晴看著門上“手術中”的字樣，既希望手術室的門在一秒就打開，又希望手術室的門永遠都不會打開。
容十趕到醫院的時候，曲睿已經被送進手術室，顧晚晴坐在長椅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意識，怔怔的坐在那裏，眼裏空落落的沒有焦距。
“晚晴。”容十的心裏一陣心疼，連忙走過去，握住晚晴沾滿了血跡的手，“晚晴，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仿佛為了應和容十的話一般，手術室的門忽然被醫生從裏麵打開。
晚晴的眼裏霎時就又有了光采，立刻從長椅上站起：“醫生，我朋友他怎麽樣了？”
可是就連顧晚晴眼裏的那點光采，也脆弱的仿佛隨時都會被澆滅。
醫生目光複雜的看了顧晚晴一眼：“你的朋友……患有癌症，而且已經到了中晚期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顧晚晴身子一軟，如果不是容十在身後扶著她，顧晚晴早就已經站不住了：“你說什麽？”聲音顫抖的厲害。
癌症，怎麽可能呢？曲睿怎麽可能會患上癌症呢？！他自己不就是醫生嗎。
“抱歉，患者患有癌症，情況很不樂觀，現在又受到了重擊，我們一定會盡力搶救的，但……”醫生後麵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也沒有必要再說下去。
“晚晴，會沒事的，我這就讓全市最好的醫生趕過來救治，曲睿不會有事的。”容十的眼眶也熱了熱，抱著顧晚晴的手收的極緊。
全市癌症和外科相關的，最權威的專家醫者都在最短的時間內，湧進了曲睿所在的醫院。
醫院特意換了一間手術室讓這些醫生給曲睿進行手術。
曲睿被推進另一間手術室時，顧晚晴看到了躺在手術床上的曲睿，臉色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蒼白，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溫暖的曲睿，有一天竟然也會渾身冰冷的躺在病床上，離她而去。
可是有些事情偏偏還是發生了，就好像山洪海嘯，誰也沒有辦法預料，但傾襲過來時，誰也無法抵擋住。
當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滿臉遺憾的對顧晚晴說“我們盡力了”的時候，顧晚晴甚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心裏是什麽樣的情緒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可是原來在最難受的時候，是會麻木到連難過都感覺不到了的。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已經感覺不到了，像是所有的意識都已經徹底喪失了一樣。
如果她謹慎一點，如果她看到了那根向她砸過來的棍子，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晚晴……”容十疼惜的抱著顧晚晴，生怕自己懷裏的人承受不住的昏過去。
顧晚晴卻隻是隔著玻璃，看著手術室裏的曲睿，卻又好像在透過曲睿看著別的什麽：“我們讓曲睿早點下葬，好不好？手術室裏太冷了，曲睿肯定很不喜歡待在手術室裏。”
雖然曲睿是醫生，但是顧晚晴知道，曲睿一定不會喜歡看見自己躺在手術室裏。
容十深深的看著顧晚晴，緩緩開口：“好。”
曲睿下葬的那天，是個極好的晴天，日光就像曲睿笑起來那樣溫暖有柔軟。
“這段時間，多謝了。”容十站在顧晚晴的身後，對曲睿的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看向顧晚晴，“晚晴，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顧晚晴搖了搖頭，在曲睿的墓前，她也不想表露出太多難過，她知道，曲睿看見了，一定會擔心的。但是嘴角擠出來的笑卻生硬極了。
“你先回去吧。”顧晚晴彎腰，把手裏的花束放在曲睿的墓前，“我還想再陪陪曲睿，再和他說些話。”
容十張了張口複又閉上，最後隻是抬手將顧晚晴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好，我在車上等你。”
微風過處，牽曳著花束的細瓣。
顧晚晴抬手，隔著虛空描摹著曲睿嘴角的弧度。
墓碑上的曲睿還是向往常一樣的笑著，可是她的曲睿，會對她溫暖的笑著，溫柔的為她抵擋住所有的曲睿，真的已經就這樣離開了。
顧晚晴忽然就想起來第一次見曲睿的時候，也是一個這樣的晴天。
醫院裏消毒水的氣味灌入鼻腔，顧晚晴不適極了，滿心除了鬱燥還是鬱燥，曲睿卻忽然握著病曆本推門而入，眉眼輕彎，像是積攢了無數的日光，都隨著他的笑溢出來。
那個時候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這樣的男人，極好的樣貌和極好的風度，待所有人都溫溫潤潤，像一塊遺世的玉。
和容十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如果沒有曲睿，她不會這麽快就恢複，仿佛隻要有曲睿在，所有的一切困難都是再輕巧不過的事情。但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身為醫者的曲睿，竟然也會患上這麽重的病。
癌症，中晚期。
明明是這樣重的病症，曲睿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拖著這副身子陪著她胡鬧，甚至，把她從那樣危險的境地裏拉出來。
代價就是從此眠於地底。
原本真正該睡在這裏的人是她才對，可是顧晚晴知道，有些事情，現在再去追究什麽也早已失去了意義。她隻能好好的活下去，為了她自己，更為了曲睿。
“我會好好的。”顧晚晴牽出一個笑，她知道這也是曲睿最想看到的，“一定會好好的，你放心吧。”
顧晚晴最後深深的望了一眼墓碑上曲睿的照片，正想離開，身側卻忽然站過來一個人。
“顧晚晴，好久不見。”
張若清？
顧晚晴戒備的看著身邊的人：“你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