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北去凜城
戶部侍郎也是官場裏的老人了,怎麽會不懂何晏的意思,不再反駁,沉默了下來。
大學士諷刺一笑,不想多言,何晏這隻老狐狸,誰的隊也不站,隻看皇上顏色行事,這見風使舵的行為,也隻有他何晏能理直氣壯的。
見下麵有了分曉,君淩風緩緩道“論經驗太子的確匱乏,所以朕決定讓太子少傅同去,從旁協助。”
鳳瀾也會同去?大學士擼起胡子,心裏是心花怒放得緊,舟山行走,不論才學,膽識都是頂尖的。何況那日千島亭雪,他也看過鳳瀾的風姿,實在是人中龍鳳,若是太子得他助力,此番背行,可以安心了。
“皇上……”戶部侍郎臉色不好了,鳳瀾也去,那他們豈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立功了。
何晏臉色常常,反正他並不是蘇宋誰的黨羽,他隻忠於皇上,誰得利,他根本不關心。
“就這樣吧,朕也乏了,你們退下吧。”君淩風打斷戶部侍郎接下來要說的話,閉上眼睛,稍作休息,每日聽這些個大臣吵吵鬧鬧的,他也煩了。
戶部侍郎隻得閉了口,隨著何晏等人離開了承乾殿。
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陸嬪身邊的梅兒從內室出來,對君子鈺道“殿下時辰到了,殿下可以走了。”?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那冷漠的語氣與陸嬪如出一轍,像是複述著陸嬪的話。
菊香憤憤不平地上前想扶君子鈺起身。小聲嘀咕著“冰天雪地的跪了這麽久,這膝蓋怎麽受得了?”
君子鈺擺手,拒絕了菊香的幫助,“本宮能可以。”
空蕩蕩的大殿,冷風從殿外呼嘯而過,幾片雪花從灰蒙蒙地天空中落下。少年緩緩起身,刺痛的感覺從膝蓋骨處傳來,他卻已經麻木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母妃不喜歡他,母妃沒有像謝貴人那樣抱過他,也沒有像謝貴人那般去學堂處等候他下學。
他沒有吃過母妃親手做的餅幹,沒有聞過母妃身上是什麽味道的香薰,他有母妃,卻沒有母親……
雪下得有些大了,君子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明霜殿,不知為何心下一片蕭索寂寥,從前陸嬪如何待他,他隻是會小小難過一會,也就過去了。如今看來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君子鈺一麵走一麵落了淚,菊香跟在後麵,心疼地看著這個小小的孩子。“這麽大的雪,明霜殿的宮女也不知道送把傘來。”菊香上前幾步想用自己的衣袖為君子鈺擋一擋,見了那一顆顆晶瑩,片刻的愣住了。隨後心中一酸,再怎麽堅強的一個人,也還是個需要母親照顧的孩子。
菊香也沉默了,兩個人默默地走出了明霜殿,一路上十分安靜,隻餘雪落在地的聲音。
出了明霜殿,便見兩人立在雪中,似在等候什麽。
菊香見了那邊裹著厚厚披風的鳳千瀾和為鳳千瀾打傘的之桃,高興極了,“太子殿下,少傅大人來接你了呢,殿下快看!”
君子鈺抬眼,便看見那人站在雪地中,片片雪花沾染了她的衣襟,麵上帶著溫暖的笑意,可不正是他的少傅大人。心中的陰霾突然就散了,一方晴日掛在天邊。
君子鈺快步過去,到了近前,久跪的膝蓋一軟,差點摔倒。
鳳千瀾快步上前,將君子鈺扶住。“雪天地滑,也不仔細些。”
淡淡的桃花香從那人身上傳來,君子鈺被凍紅的鼻子突然一酸。沒有母親又怎麽樣,他有他的少傅大人。他軟糯這聲音叫了一聲“少傅……”
鳳千瀾聞言,寵溺地摸了摸他的頭。
之桃笑嘻嘻地“殿下這是怎麽了?可是叫哪家姑娘欺負了去?”
君子鈺聲音囔囔“才沒有呢。”
君子鈺看著鳳千瀾,鼻子又酸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少傅對他更好的人了。晴柔姐姐雖然看顧著他長大,卻總忘不了謙卑,並不能像少傅這般給予他極度缺失的親緣。
鳳千瀾不知道君子鈺在明霜殿發生了什麽,感覺君子鈺愈發的依賴她了“殿下,我們回去吧,一會雪該大了。”
“嗯嗯。”
鳳千瀾牽起君子鈺凍得冰涼的手,往風雪深處行去。
隻要有少傅大人,他便無懼前方的苦難,他不想讓少傅大人失望。
菊香和之桃兩人跟著後麵相視一笑,四個人一起向著東宮方向去了。
北方連日大雪,今春又鬧了旱災,西華最北方的凜城百姓受了饑荒,匪患頻出,燒殺搶掠,驚擾百姓,還因此死了一位官員。
地方官員看壓不住了,恐土匪形成氣候,這才上報長安,請求長安派大員援助。
三日後,旨意傳到東宮,震驚了朝野。大臣們不覺太子小小年紀可擔凜城數萬百姓的生計大任,紛紛上書,請君淩風撤回聖旨,重新安排人選,為百姓考慮。
有賢德之名的君淩風這次卻出乎大臣們意料,力排眾議,將東宮推上了浪口鳳尖。更是下旨要君子鈺月初就出發去凜城,這道旨意出來,蘇相一黨的反對聲音立刻少了不少。
廣陵殿,君子誠來為謝貴人請安,不滿道“母妃,兒臣不懂,兒臣文武樣樣不輸皇兄,父皇為何要派皇兄去凜城,而不考慮兒臣,父皇這是偏心!”
宮女們都退下了,君子誠口無遮攔了起來,可見心中對君淩風安排君子鈺去凜城的事情十分不滿。
謝貴人才智有缺,卻也知道宮中不比外麵,有些話是說不得的,急急道“哎喲,我的兒,別胡說,你父皇是疼你的。凜城寒苦,又有暴民,我兒還是待在長安,方能安全無虞啊。”
謝貴人這番話,到讓君子誠驚了,母妃平日不總是不滿父皇對君子鈺那外表不冷不熱,但有個好的都要往東宮賞的態度嗎?今日怎的……
謝貴人見君子誠氣還沒消,又小聲補充道“太子這次前往凜城,治得好了,那是對社稷有功,治不好了,就是一個無才無德的名聲。更是有丟命的危險,我兒聽話,哪裏都不要去,就待在母妃身邊。”
謝貴人疼愛地撫摸著君子誠的頭。“還好,這次要感謝芙淑那個女人了。”如不是君子誠正在禁足思過,她還真怕君淩風一個高興,讓她的誠兒去了凜誠。在他眼裏,君淩風派君子鈺去凜城,不是寵愛,是貶謫。本來麽,西華太子,天甲貴胄,怎還要去凜城那種寒苦地方受累。
這麽一想,君子誠眼前豁然開朗起來,他心中和那些臣子一樣,覺得君子鈺年紀小,又沒有什麽經驗,對君子鈺去往凜城賑災根本不看好。
但那些大臣想的比君子誠小孩心性要多,暗中揣測君淩風有廢太子的想法?
外麵風言風語,傳什麽的都有,君子鈺此時卻穩坐如山,一點也不受外麵謠言的影響。
梅雪正安排宮人整理路上要帶的衣物幹糧,東宮主事晴柔生了病,臥病在床,這事就由她負責了。
菊香氣衝衝地進來,對梅雪道“哼,這些個糊塗東西,說什麽皇上要廢了太子,才派太子去凜城送死!梅雪,你說說,這些個什麽話,聽著就氣不打一處來。”
梅雪讓小宮女把東西拿下去,壓低聲音“噓,太子和少傅大人在裏麵呢,你瞎說什麽,讓太子聽見又該傷心了。”
菊香捂住嘴,一副做錯了事情的模樣。
隔著一道簾子,君子鈺和鳳千瀾怎麽會聽不見。鳳千瀾將手中的黑子落下“你們都下去吧,這裏暫時不用人侍候。”
“是。”梅雪招著一幹宮女退了下去,菊香擔憂地看了裏麵一眼,也退出去了。
鳳千瀾看著棋盤上的棋子,白子已經無路可走。
君子鈺放下白子,垂頭喪氣道“我輸了。”
鳳千瀾搖頭看著君子鈺,輕笑道“太子殿下,看似對外麵的傳言毫不在乎,心中卻不然。”
君子鈺被點中了心思,也不惱。想瞞住少傅是異想天開的,他幹脆直言“是。可是少傅,父皇,他真的想要廢了我嗎?”
鳳千瀾不答,視線轉向窗外,那裏有一枝紅梅在雪中開得正豔。“皇上自有他的道理。”
君子鈺不知鳳千瀾是何意思,但是凜城一行,少傅也要與他同去,他就已經很高興了。這種安心的感覺,從來沒有人給過他。他不擔心被廢太子之位,隻是怕他不是太子以後,少傅就要是別人的少傅了……
前朝風波不斷,後宮也不得安穩。蘭吟閣中芙淑撲在君淩風懷中,麵上帶著病容,我見猶憐。眼淚似掉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落在君淩風的衣裳上。
君淩風撫摸著芙淑柔順的頭發,烏發遮麵,半張臉若隱若現,像極了某個人。靜默片刻,君淩風緩緩開口“近日讓你受苦了。”
芙淑不答話,伏在君淩風膝蓋上。
君淩風歎氣“她終究是皇後。”
“臣妾知道,臣妾失了孩子是臣妾自己沒有照顧好龍胎,是臣妾的不是。”
“你這般懂事就好了。”君淩風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芙淑。
芙淑抬眼望去,終於在那雙滿是柔情蜜意的眼中看出了那麽一點點不同,心中萬箭穿心般疼。“是,臣妾知道分寸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落了水,還牽連了二皇子。”
芙淑觀察若微地看著君淩風表情的變換,想從其中窺探一二。
“你身子弱,早些休息吧。”君淩風拍拍她的背,起身出來蘭吟閣。
芙淑坐起身來“恭送皇上。”她的眼神隨著君淩風消失的背影慢慢冷漠。
待君淩風走後,老嫗推門進來,畢恭畢敬道“請公主靜候王子消息,不要莽撞。公主上次落水一事,讓王子很是不滿。”
“知道了。”芙淑褪下那張溫柔可人的麵孔,蒼白的臉上冷若冰霜。
未央殿中,蘇樂汐枕在
聽聞君淩風離開了蘭吟閣正朝未央殿方向來,高興極了。一邊讓宮女為她梳妝,一邊安排人準備君淩風愛吃的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