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命之所向
烈日炎炎,空氣灼熱,綠葉無精打采地打著卷。錦繡宮中,鳳千瀾一身素衣白裳站在烈日之下,鳳千瀾立在院中,頸處偶爾有細小的晶瑩沿著優美的曲線落下。
鳳千瀾終於知道這宮中令人聞風喪膽的桂嬤嬤是何等厲害了。所謂練習儀態,就是罰站,罰她站在這烈日之下。
桂嬤嬤站在簷下,左右走動,教導鳳千瀾行走的禮儀“鳳小姐,一國公主,需步履輕盈,禁步緩急有度,輕重得當。回身舉手,皆以慢雅為主……”
鳳千瀾緊繃著腿部,腰杆立直,雙肩打開,雙手交疊放於小腹之上。
在桂嬤嬤的嘮叨下,思緒飛遠。這樣的“罰站”她在西華皇宮的時候沒少被罰,有時候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那時的君淩風還沒有能力免去後宮女眷對她的刁難,隻能在她站了整整一天後替她揉揉肩,敲敲腿。
桂嬤嬤唾沫橫飛,說了一堆關於宮中女子如何行走“行走時不可大步,不可踏出聲,不可……”抬眼隻見鳳千瀾如鬆般立著,一半個時辰過去了,還與先前的姿態一樣。桂嬤嬤心中訝異,她早些年被各世家邀請去家中教導小姐們禮儀,那些個嬌貴的小姐,站上不到一個時辰就開始淚眼汪汪,渾身難受。
這鳳千瀾莫不是個怪胎,不喊疼,站的還十分標準,就連少女時期打完皇後娘娘也比不上她。此想法一出,桂嬤嬤身上出了一層冷汗,連忙打住,她皇後娘娘可不是鳳千瀾能比的……
後宮之中,鳳千瀾在罰站。前朝之上,眾大臣在罰站。
太虛殿三百玉石柱,立在高台之上,威嚴而壯麗,雲自殿頂飄過,鳥兒展翅飛向高空。
殿中傳來皇上的聲音,驚走了屋簷的鳥兒“祈辛壩不是年前才修繕過嗎?為何一夜之間就大壩崩塌,良田被淹?!嗯!你們誰來告訴朕!”
眾臣呆如木鵝,不敢出聲。戶部尚書蕭大人低著頭,心想“祈辛壩的調度支出是國庫大力扶持的,在材料上絕不可能有短缺。可大壩修繕不到半年崩了,撥款的數目沒有問題,就是底下有人貪墨,私吞了修繕大壩的資金……”
多年來豫州進入夏季一直受洪水襲擾,民不聊生,先帝在時命工部修建祈辛壩,疏通河道,解決了這個問題。
皇上繼位後也一直關注祈辛壩,每年都從稅收中撥款做為修繕的資金。
可今年夏天沒想到最不可能崩潰的祈辛壩崩了。豫州受災地區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流民湧向周邊的其他城鎮,米價上漲,治安成為問題。
崔大人眉頭皺起,錢多的地方,就容易滋生貪汙。崔家百年世家,門生子弟遍布全國,如今豫州的知府就是崔家旁係子弟擔任,這人賊心包天,修繕祈辛壩的錢也敢動!還一隻瞞著他,直到事發才派人來崔家稟報,想求助於本家,真是氣死他了!
皇上左右走動,袖子甩地咧咧作響,想是氣極了“到昨日豫州已有三起起義事件,幸而天佑南唐,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你們到是說說,這事該怎麽辦?怎麽辦?!”
大殿陷入沉默,這個時候皇上正在氣頭上,無人敢出聲。但南唐昌榮繁盛幾百年,還是有肱骨之臣的。工部陳季大人頂著被皇上斥責的風險,站出身來“啟稟皇上,祈辛壩購置材料工部造案登基在冊。事發時,臣調查了祈辛壩相關記錄,發現其中木材購置與事實不符。請皇上過目。”
崔大人見陳季站了出來,心中罵到,陳季這個老匹夫,平時龜縮在工部,不灘渾水,這個時候出來說什麽話!
崔大人心中又恨有氣,火燒眉毛,卻也無能為力。
高德海接過陳季手上的冊子呈了上去。
繼陳季之後,戶部尚書朱濤出列“皇上,這是祈辛壩資金挪用情況,請皇上過目。”
皇上接過高德海手中折子,約往下看,臉色鐵青。扔下陳季呈上來的折子,又一把扯過高德海手中戶部的折子。
看後,“啪”地一掌打在龍案上“好啊,好啊,這就是我南唐千挑萬選的良臣!!崔大人,你崔家子孫真是人才濟濟啊!”
崔大人滿頭大汗,兩部接連發難,他已經保不住崔家那不孝子孫,為今之計是向皇上主動承認錯誤,以免牽連撼動崔家根基。高呼這跪下“皇上息怒,崔家赤膽忠心,絕無二心。請皇上明鑒啊!臣今日來主持省會一事,忙的焦頭爛額,對豫州的事情一概不知啊!”
四王爺被貶出京城,朝中也還有心腹,見四王爺外祖家受難,道“是啊,皇上崔大人今日來為我朝選拔人才,安排省會一事,夙興夜寐。臣等都是有目共睹。”
有人幫忙求情,崔大人老淚縱橫,抬起袖子假裝拭淚,一副忠臣被奸人陷害的模樣。
幾月前皇上才貶謫了四王爺,此時麵對四王爺的外祖,皇後的母家,國舅爺崔大人動了惻隱之心。豫州遠離京城,崔大人不知也是有可能的。怒氣卸了一半“崔大人,真不知曉?”
國舅爺連忙到“老臣著實不知啊!”
“豫州一事,國舅爺或許不知。可國難當頭,國舅爺卻還與當屆考生私相授受,聯絡過密!臣可是見崔家堆金積玉,揮金如土啊!”許江經普華一戰,表現尚佳,升為禮部侍郎,在朝堂上初露鋒芒,比之遠赴晉州的許家大公子還要耀眼幾分。
此言一處,大殿喧嘩,主考官與考生私下接觸過密,是國家選拔人才最忌諱的大事啊!
皇上稍稍降下來的怒火,一下子躥的幾丈高,語氣沉沉的看向許江“禮部侍郎,可有證據?”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許江直麵皇上散發出來的龍威,從袖中拿出一卷賬本,鏗鏘道“此乃國舅與考生私相授受的證據,上麵詳細的記錄了國舅在何時何地收取考生賄賂,裏麵對各官職位明碼標價。在眾考生中流傳,請皇上明鑒!”
“呈上來。”皇上臉色沉下來,不似方才的疾走憤怒,大有風雨將至的味道。
高德海不敢耽擱,邁著小步跑下來接過許江手中的賬本,又匆匆呈了上去,半刻不敢耽擱。
崔國舅跪在大殿上,被突如其來的狀告告的一臉茫然。他是收過底下考生的孝敬,但是並沒有登基在冊,更沒有對官位明碼標價。這是皇上最忌諱的事情,他怎麽也不可能做啊!這許江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崔國舅不知道,禍起後院,崔家二公子忍辱負重多年,今日終於得報大仇。這賬本就是他從崔府偷出來的,至於明碼標價崔國舅的確不敢,便是他的傑作。
皇上拿過厚厚的賬本,一目十行地迅速瀏覽著,越看越是心驚,國舅收取的賄賂數目之多,都快趕上國家一季的收益了!!讓他怎能不氣!
七王爺一身錦袍加身,取代了四王爺的位置站在朝堂之上“回稟父皇,兒臣以為,崔大人忠心為國,絕不可能做出此等有損國本的事來。”
此次省會由七王爺從旁協助,在皇上相信許江的言辭下,七王爺越是替崔國舅求情,皇上就更不能容忍他!
崔國舅一張臉上青紅皂白,這七王爺不是在向皇上強調他明知故犯,置國本於不顧!“皇上,臣冤枉啊!臣絕不可能做出這等逆天大罪!”
多方發難,不僅有朝堂的力量,鳳千瀾的努力,還有院遠在太行山的顧熠城的推波助瀾。
陳季跪地“請皇上下旨由邢部徹查此事,還我南唐朝政清明!”
朱濤跪地叩首“臣附議!”
崔國舅身子一軟,攤坐在地上,進了邢部大牢,沒罪的也是有罪,何況他確實有收取賄賂的行為,是為了支持遠在京城外的四王爺,不曾想有一天回被人在朝堂上揭發。
一小太監匆匆進殿來到禦前“皇上,皇後娘娘有要事稟報,請皇上移步。”
崔國舅見小太監進殿來,眼中燃起一絲希望,崔家還有一位皇後娘娘,他們還有希望!
奈何這位小太監來的不是時候,今日早朝諸事繁多,皇上的疑心病犯了,此時皇後娘娘派來的小太監不是救命良藥,反而是道催命符。
皇上一腳踹向小太監“告訴皇後,後宮不得幹政,不然朕廢了她!”
小太監被踹倒在地,又迅速跪好。
高德海用拂塵打著小太監的帽沿“混賬東西,還不下去!”
小太監如蒙大赦,機靈地連滾帶爬地下去了。
皇上凶狠地看著高德海,意思在說他多事。
高德海尷尬地笑著,不敢說話。
皇上冷哼一聲“來人將國舅壓到邢部大牢,擇日審查。崔家在職人員一律停職查班!”
皇上話音一落,就有人將高呼冤枉的崔國舅拖了下去。
陳季等人跪地高呼“皇上聖明!”
高德海宣布退朝,皇上則在一片高呼聲中出了太虛殿。
群眾三三兩兩的走著,議論著今日跌宕起伏的早朝,誰能想到昔日輝煌的崔家不到一日,就覆滅在夏日香氣之中,感歎世事變化之快。
許江落後七王爺一步,讚歎“王爺這本賬本真是打倒崔家的好利器啊!”
李霖息笑如清風冰雪“她總能讓本王驚豔。”
許江對七王爺口中的那個她十分好奇,但涉及七王爺的私事,他不便多問,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