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雲深不知處(1)
綠樹環繞,活水自東南引入。小橋流水,葉兒隨流水飄搖一路向前。古樹參天,小徑幽深蜿蜒通向荷潭,福老走過一片蔭涼,向著荷潭去。
風拂過荷潭,荷葉左右搖擺,揚起一片晶瑩,潭中魚兒躲在荷葉下納涼,幽綠的荷葉之上粉淡若煙的荷打著朵,猶如步入了一副山水墨畫中。
潭邊一張桌,一把椅,鳳丞相正在提筆極書。隱約見得薄薄的宣紙上寫著“大婚”、“日程”等字樣。
福老來到鳳丞相麵前“老爺,下人們尋遍了離川,不見二小姐,凶多吉少。”
鳳丞相聽罷,點點頭“嗯,知道了,你讓他們都回來吧,不必尋了。”手上的筆握得更緊了。
“喏。”福老又道“老爺,崔公子來府中探望夫人。”
“嗯,知道了。”鳳丞相目光沒有離開桌上的奏折。
福老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片刻後,鳳丞相手中的筆停了下來,抬頭看著滿池待綻的荷花,老眼渾濁,透著世態炎涼。暗歎,“不能指望千瀾,也不能耽誤了卿兒。”
飛霜院,崔銘浩錦衣著身坐在下坐,風度翩翩地端起茶,輕輕吹了口氣。
崔氏頂著珠寶盒似的發髻坐在上座,“浩兒,婉卿的事……”
崔銘浩放下茶盞,悠悠道“姨母放心,婉卿妹妹是皇後姑姑的親侄女,她又怎麽忍心婉卿妹妹為鳳千瀾守孝而耽誤了婚事呢?”
崔氏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有姐姐這句話,她就放心了“那便好。”她隻有婉卿這一個女兒。
崔銘浩好笑道“姨母且放寬心,婉卿的婚事由皇後姑姑與姨父一同出馬,不會有差錯的。姨母安心的等著喝女婿的茶吧!”
崔氏道“話著這樣。”她總覺得不安,好像暗處有什麽巨大的危機正衝著自己來。
日光過半,層層疊疊穿過鏤空木扇門,在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光斑。門外一簇紫羅蘭在萬綠之中舒展這自己的花瓣,葉片似倒披針形。鳳婉卿身邊的丫鬟淺兒站在一片紫羅蘭後,搖著手中的絹帕朝崔銘浩示意。
崔銘浩看見了淺兒,理了理衣裳,起身道“姨母,時辰差不多了。銘浩便先行告退了。”
崔氏本想留飯,又見崔銘浩行程匆匆,“嗯,浩兒路上小心。姨母便不留你了。如意,你去送少爺。”
“喏。”如意邁步跟上。
崔浩銘回頭,向如意拋了一個媚眼,惹得如意羞紅了臉“姨母不用送了,鳳府我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讓如意留下來侍候姨母吧。”
崔氏笑道“就你嘴甜,那去吧,姨母也不送你了。”
崔銘浩行告退禮,離開了飛霜院。
崔氏心中還是不安,抬頭對如意道“如意,你去請福老來一趟。”
紫羅蘭賣力地盛開,波狀的花瓣在陽光下輕盈透徹。崔銘浩方方出了飛霜院就見站在拐角處的等候的鳳婉卿。
鳳婉卿身粉色銀紋繡百蝶裙,身姿芊芊。掌印消失後,皮膚更顯白皙。整個人帶著幾分浮躁。
崔銘浩打著扇子,一身風流,朝鳳婉卿走去。語氣輕佻“怎麽南陽王妃找我有事?”
鳳婉卿小臉染上了紅暈,幾步走上前來,“表哥快別拿婉卿開玩笑了,我有事想拖表哥幫忙。”
遠處鳳如珊正扭捏著小碎步,聽見崔銘浩來了府上。特意梳妝打扮,來向崔氏請安。還未至院門口,便見崔銘浩一身錦衣站在一片盛開的紫羅蘭旁,風流俊朗,一把折扇搖得她心跳加快。卻見鳳婉卿也在,立刻拉了身邊的小丫頭躲到了一旁的大樹後麵,兩人貓著腰聽起了牆角。古樹粗大的樹幹將兩人身姿遮掩。
這廂崔銘浩收起山水折扇“說吧,什麽事?”
鳳婉卿壓低聲音,湊到崔銘浩耳邊,神神秘秘說了什麽。
崔銘浩越聽臉色越難看,待鳳婉卿說完後。“表妹你怎麽雇傭嗜血樓的人的?”
鳳婉卿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崔銘浩的問題,那個人讓她保密,不染後果自負。心中一急,便道“我是聽公主說的。”
“李婧柔?”崔銘浩眼神狐疑。
鳳婉卿堅定的點頭,“嗯。”
崔銘浩無奈“煞血樓的殺手百裏挑一,勢力在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後台強大又神秘。它為朝廷培養許多人材,因此朝廷對它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表妹這買凶錢退還的可能幾乎沒有。”
鳳婉卿麵色灰白,如不是她心急買了煞血樓的人去追殺已鳳千瀾,也不會悄悄動用了府庫中的財物。若是被父親知道……鳳千瀾感到陣陣涼意,哆嗦了一下。
崔銘浩暗歎鳳婉卿的愚蠢,“罷了,這事,我來處理。”
鳳婉卿灰敗的雙眼一亮。生恐崔銘浩反悔,“好,多謝表哥。”
崔銘浩打開扇子,悠悠道“隻願表妹不要太莽撞,你與四皇子的婚期不遠了,近日在府中安心待嫁吧。”別再生什麽亂子了。
鳳婉卿連連點頭,崔浩銘幫她解決了燃眉之急,此時他說什麽都是對的。
崔銘浩見鳳婉卿點頭應是,瀟灑地搖著扇子離去了“表妹想得明白便好。”
鳳婉卿點頭稱是,一路將崔銘浩送出了府。
躲在大樹後的鳳如珊疑惑,這兩人搞什麽鬼名堂,神秘兮兮的。
一旁的紫凝見崔銘浩走遠了,焦急道“三小姐,崔公子走遠了。”
鳳如珊直起身子,壞心一笑。鳳婉卿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她是不是該去查探一番,知會一下父親大人呢?
紫凝見鳳如珊如此表情又聯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探頭道“三小姐,大小姐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鳳如珊嘴角上揚,譏笑道“姐姐有難處,我這個做妹妹的定然要幫襯一下。”然後轉身回了兆江閣。
紫凝亦步亦趨的跟著鳳如珊回去了。
夕陽西落,皓月慢慢升起,幾顆零散的星辰在夜空中忽閃忽隱。山林深處不時傳來野獸的怪叫,讓人不經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寒冷的夜風襲來,草兒不安的晃動,幾百丈的崖底深處,白霧朦朦,崖底一條細小的溪流緩緩流淌,自長著暗綠青苔的石頭上悄悄流過,落下向前而去。
鳳千瀾步履艱難,拖著似散架了身軀來到小溪邊,月光照在溪麵上,映出一張傾城容顏,隻是紅顏蒼白毫無血色,冰肌上沾染了灰塵。一頭烏發鬆散,柔順光亮的絲綢汙漬斑斑,衣角處被樹枝掛破,幾個小洞在風中飄蕩。
鳳千瀾將雙手浸入寒冷的溪水中,刺骨的涼意從指尖傳來,身體止不住哆嗦。手掌上凝固的血液被清水消融,留下一道醒目的傷痕。
鳳千瀾掬水洗了一把臉,思緒稍稍明清。拉起裙裾,用力一撕。絲線一根一根撕裂開來,布料從衣裙上分離。鳳千瀾用水將布料打濕,然後提著衣裙向崖壁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