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讓!
豔陽被遠方飄來的雲遮蓋,陽光刺破雲層,在地上留下斑駁。藍天之下,承天門上黃色的琉璃瓦反射著光芒。蜿蜒曲折的河水自橋下流過,拱形的河道上,是五座精美的漢白玉拱橋。
顧熠城白衣不染纖塵,墨發用玉冠束起,如畫的眉溫潤如初,一雙眼烏黑沉沉,毫無波瀾。刀削似的臉龐俊美如神。衣角用暗紅色的銀絲袖著朵朵曼珠沙華,在微風中盛開,隨風飄揚。一白一紅,極大的顏色差異卻顯出一種妖豔的美麗。腰間纏著同花式的錦帶,一枚晶瑩的玉墜掛在腰間,內有虹光縈繞。可抵邪魔,可避瘴氣。
結實的臂灣中躺著一位身著天青衣裳的女子,烏黑的長發下垂,幾縷發絲被風吹起。彎似柳葉的眉,不描而黛。精巧的小鼻,桃色的朱唇。雙眼輕合,睫毛纖長,神情仿若秋水。
言柒站在自家世子身後,笑嘻嘻道“崔大統領,勞煩您請讓一讓。”
崔良羽手握刀柄,眼神陰沉,左手上一道傷疤更加顯眼猙獰。聲音粗啞“沒有皇上旨意。”猶如凶猛的老鷹看見了獵物一般看著顧熠城懷中之人“鳳小姐不能出宮。”
顧熠城俊美如神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冷冷的。
言柒不服了,差點沒跳起來。“皇上也沒有明確的旨意不讓鳳小姐出宮。”雖說曆朝曆代進了宮廷的女眷要想出宮得請示皇上,這隻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並沒有明文規範。
崔良羽雙眼似鷹,腰間略生鐵鏽的佩劍閃著嗜血的光芒,這是一把浴血而生的劍!“世子出宮,本將不敢阻攔。但是,她,不行。”
顧熠城雙眼毫無情緒,清冷出聲“讓。”僅僅一個字,猶如泰山壓頂,壓的人喘息不能。其中夾雜著雄厚的內力,向崔良羽洶湧而去。
言柒收起嬉笑的臉,他知道世子是怒了。幹脆利落的拔出劍。“唰”長劍出鞘,泛著森冷的光。
崔良羽悶哼一聲,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鷹眼緊緊盯著前方如神一般的男子。好強的內力!
幾百人的皇宮禁衛軍趕到,站到顧熠城他們的對麵,劍影在青石板上落下無情的暗影。隻要崔良羽一聲令下,他們就衝上去。
言柒收起平日裏的痞子氣,警惕的看著橋下,虎視眈眈的皇宮禁衛軍。
顧熠城神色淡淡,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對方,視線放在天水郡所在方向。
豔陽破雲而出,承天門下一片嫣紅,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觸即發。
皇宮禁衛軍眼不眨地盯著橋上三人,以防對方有異動,即使對方是受南唐萬民敬仰的神。他們的職責不容許他們後退一步。
陽光透過禦書房門扇,無數條金線穿梭在深邃的殿中。殿中六根瀝粉貼金雲龍圖案的巨柱。皇上坐在紅木的龍椅上,閉目養神。
殿中餘下三人壓低呼吸音,一時殿中鴉雀無聲。楠木黃緞案桌上一隻雕著龍鳳雲水圖的精巧香爐中,青煙嫋嫋,緩慢升起,緩慢向四周散開,消散在空中。時間隨青煙緩緩流過。
德公公低頭站在皇上身邊,這樣的場景他習以為常。
趙越站在金台下,手心微微發汗,帝王之威果然讓人心懷敬畏。
李霖瀟拱手彎腰,濃密的劍眉稍稍向上揚起,臉上維持著僵硬的笑容。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心底就一寸一寸的涼透。他不明白,父皇為什麽不喜歡他?幼年時,他好學上進。國子監上一任祭酒亦對他誇讚有加,甚至曾言他是可造之材。那時他年幼,沾沾自喜的跑去告訴父皇。他想父皇也會用看太子哥哥的眼神看自己吧!
小小的他有多大的期待,後來就有多大的失望。父皇聽了,冷冷的看著他道,恃才傲物。他遭了訓斥,被罰站了一個下午,那日禦書房前的太陽可真烈,以至於後來幾個月他都不願再曬太陽……
皇上坐在紅木寶座上,金黃色的龍袍下麵繡有十二章紋和五色雲圖,胸前繡著雙龍盤舞雜以火型紋飾。雙龍貫虹,龍睛冒火。皇上突然睜開睿智深邃的眼,“德海,擬旨。著顧王府世子帶虎賁軍前去天水郡,即日出發。”這般局勢本就棘手,顧熠城這會偏偏撞上來,帶鳳丫頭出宮。毫無破綻的顧世子,同樣也有弱點,隻是怎麽會是鳳丫頭?
“喏。”德公公領旨,眼神飄忽不定,猶豫道“皇上,崔統領帶著百人禁衛軍將世子攔在了承天門。”
皇上拿起狼毫筆,筆尖潤濕有光澤,毛鋒透亮,大筆一揮道“放行。”
德公公手肘挽著雪白的拂塵出去宣旨了。
趙越聽後喜形於色,差點沒當殿跳起。顧世子!此次京都派去天水郡的人居然是顧世子。顧熠城的事跡早就傳遍大陸的各個角落,像他們這些軍人最是崇拜有勢力的人,顧熠城蘭城一戰,神乎其技,趙越也曾聽軍中將士說起此役,在那樣內憂外患,兵臨城下之時,顧世子竟然能以五人陣亡換來了整場戰役的勝利。這次能與顧世子一同前往天水郡,不枉千裏來此了!
與趙越相反的是李霖蕭,上揚的劍眉喪氣的垂著。心裏方方燃起的火苗再一次熄滅,以往多次熄滅也不及這次的失望透頂。這就是他的父皇。他眼中含淚,卻硬生生逼了回去,七尺男子漢,流血不灑淚!顧熠城!袖下雙拳緊緊攥起,手背上浮起青筋。
皇上看著殿中二人道“好了,你們先下去吧。”又對趙越道“你好生休息,擇日與世子一同前往天水郡。”
李霖蕭與趙越行禮謝恩,退出了禦書房。
出了禦書房趙越拱手正要向李霖蕭行禮問好。哪知李霖蕭輕蔑的瞟了他一眼,“哼。”揮袖揚長而去。
趙越愣在原地,隻道這四皇子脾性好生怪異,遂往玉階下而去。
承天門,雙方對峙,僵持不下。
言柒額角輕微冒汗,皇家禁衛軍勢力不可小覷,他們隻有三人,世子還帶著身受重傷的鳳小姐。雖說世子武功當今沒有幾個人能與之相抵,但是要突破這百人重圍也有難度。
這般緊張事態之下,顧熠城安之如素,在看見懷中的鳳千瀾夢笑之時,嘴角彎起弧度。猶如溫暖千陽,一瞬照亮了這方天地。夕陽之下,一人身著白衣,勾唇一笑,眾人為之傾倒。
皇家禁衛軍驚耳駭目,顧世子從來一副神色淡淡,清心寡欲的模樣。此時,竟然,竟然……笑了?眾禁衛軍迷醉在這一淺笑之中,驚醒後一身冷汗淋漓。方才那一失神足以己方全軍覆滅!在戰鬥中失神是士兵的大忌!
言柒嘴角抽搐,世子,你就秀。轉念一想又覺得此番很好,世子一笑就可以迷惑敵軍,讓其失神,也不為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好辦法!
崔良羽一驚,迅速恢複。古怪的看著平日裏麵無表情的世子,他為什麽而笑?他不覺得此刻有什麽是值得他這個驚才灩灩的世子勾唇一笑的。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看了四周下屬的表現才發現這並不是錯覺,他是真的笑了!
崔良羽在敬佩顧熠城的同時,想與之一戰的想法越發強烈。腰間腰刀一抽,腳掌蹬地,禦氣攻上前來。
刀鋒帶著寒光向橋上顧熠城刺來,帶著凜冽的風,四周空氣扭曲。離顧熠城還有十米。
遠處德公公快步而來,神情焦急,尖細著嗓子高呼“住手!快住手!”身後一眾小太監跟著德公公跑來,零零散散,一片滑稽之態。
言柒不知何時收了刀,憐憫的看著淩空而來的崔良羽。世子的腹黑他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隻有別人吃虧的時候,沒有世子吃虧的機會。能讓世子吃虧的,也隻有……言柒將眼神往顧熠城懷中飄去。
顧熠城抱著鳳千瀾站在漢白玉造就的橋麵上,寬大的衣袖迎風而起,如畫的眉眼平靜,墨發飛揚,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
崔良羽在聽到德公公的呼喊之後,刀鋒一轉,巨大的力量在瞬間改變方向。在離顧熠城五米的地方停下,腰刀刺入橋麵,玉麵出現裂痕。崔良羽收刀跪地,刀尖直入地下幾公分,洶湧的內力反噬,一口殷紅的血液在漢白玉麵上,順著裂痕往深處浸入。
柳樹垂頭,綠絛在河麵上蕩起波紋,幾尾錦鯉一個轉身朝河底遊去。趕到的德公公鬆了一口氣,讚賞的看了看單膝跪地的崔良羽。皇後娘娘的侄子規矩不錯。
崔良羽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口中滿是濃烈的鐵鏽氣味,額頭滿汗,握刀的手不住顫抖。在極短的時間逼迫自己停下,內力反撲,傷及經脈。
言柒咋舌,崔良羽居然以傷換停!嘖嘖嘖,內力反噬,想必他要臥病在床,修養好長一段時間了。
德公公站好,清了清嗓子高聲道“讓——”
百人禁衛軍整齊有序的後退一步,將道路讓出。
顧熠城眼眸半遮,見鳳千瀾哆嗦,將她往懷中抱緊。從容地抬步向前邁去。在經過崔良羽之時,開口說了在橋上的第二句話,聲音清冷,卻直擊心房“腰力不夠。”然後抱著鳳千瀾朝承天門而去。
崔良羽一驚,他的腰曾經受過……
言柒喜滋滋的呆著原地,哇,世子這招陰險陰險真陰險。他定是將一切都算好了的,時機一分不差。
“言柒,進宮將言玖接回來。”
言柒回神,鏗鏘有力道“是。”掃視一眾禁衛軍,很是威風的去錦朝宮接言玖了,當然得順便將那個小丫頭一同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