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張小蕾離開之後，我在花光了口袋裏的錢，我才深深地體會了這一道理。
於是我準備動用我那張儲存有備用金的存折。
走在街上，路人來來往往，喧鬧的人聲車鳴中還夾雜著人們對老美經濟製裁等無恥霸道行徑的議論和不滿，還要停止給中興供應芯片七年，無恥！但這一切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在肚子抗議之前到銀行把那萬惡又萬能的東西取出來。
我步入街口拐角那家銀行，才發現裏麵的人出了奇的多。我甚至以為走錯進了超市，並開始懷疑是否大家聽到了什麽關於銀行倒閉的消息，又或者說今天銀行搞什麽抽獎活動。
看著銀行櫃台前的人牆，我意識到在這裏絕不可能有我的一席之地，雖然我很努力地想往裏麵擠，但前麵一個大塊頭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明顯地告訴我他要取三萬八千三百八十三塊八毛錢，而我暗忖自己隻是取區區五十元，連別人零頭都不到，憑什麽跟人搶位？於是我隻好悻悻地退出來。
然而飯總是要吃的，所以錢也是一定要取的。天下銀行那麽多，我就不信能少得了我的去處。誰知我穿過了六條大街，七條小巷，轉過了八個拐角，進了九家銀行，結果每家銀行……都一樣！我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難不成銀行免費派錢不成？怎麽大家都湊著日子往銀行裏跑？無奈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入了第十家銀行。
咦？這家人少，櫃台前八十平方米的地方隻站了二十來人，而且沒有一個人靠近櫃台，都是或坐在接待客人的沙發上，或站著仰望天花板。
我頓時抖擻起精神，掏出卡，一個箭步跨上，用宏偉振奮的語氣叫道：“麻煩你，取五十塊……”就在“塊”音於喉嚨將出未出之際，我的眼光已隨著銀行職員抬起的手指落在了櫃台上一塊寫有“機器故障，請稍候”的牌子上。登時我的神情像一下子吞下了十個鴨蛋。
旁邊一位七八十高齡的老太太很友善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夥子，不要急，耐心點等。大夥都在等著呢！”我還能說什麽呢？我是沒力氣再找第十一家銀行的了，隻好擠出勉強的笑容，退到一邊靜候去了。
本以為機器故障很快就會排除，但在我看完貼在銀行內所有的公告和宣傳，又把天花板上大吊燈的二百三十盞小燈泡數了三遍之後，機器卻依然故障中。
我隻好把呆滯的目光放到門邊，展開了豐富的想象，開始幻想若此刻有歹徒來搶劫銀行該怎麽辦。第一個歹徒衝進來，我可以提起身邊擺放的長筒金屬煙灰缸砸過去，第二個歹徒，我可以將左邊大嬸提著的保溫瓶拿過來摔在他臉上，第三個歹徒，我可以舉起櫃台前的一張椅子砸他腦袋，至於第四個歹徒嘛，我可以……
當我在腦海中用盡在場所有人的全部道具，並準備利用大吊燈對付第十九個歹徒的時候，門口突然真的衝進三個頭戴絲襪的家夥，口裏喊出了在警匪片裏經常聽到的台詞：“全部別動，打劫！”
這一下我又驚又喜，驚的是居然真的來了劫匪，喜的是經過先前腦中的演練，我有信心製服這三個匪徒，這勢必使中國又多了一個英雄！
條件反射之下，我提起長筒金屬煙灰缸，準備向匪徒們砸過去。
好歹咱也是練過的！
但當煙灰缸底剛離地五公分之時，我停止了我的動作，因為當前的匪徒用一件武器指住了我的頭。直覺告訴我，那不是刀，但它勝似刀，它可以利用硫磺和硝石燃燒所產生的動力，射出一種由鐵、鋼、鉛混合成的物體，從而使我的小腦瓜變得比煙花還璀璨！
站最前麵的匪徒甲盯著我：“小子，想逞英雄啊？”我露出純真的笑容道：“怎麽會呢？我隻是想上廁所而已。”匪徒甲仍舊盯著我：“但我看你一副‘很想’的樣子！”我努力抑製自己的驚慌，保持著純真的微笑說：“你誤會了，大哥！我路過的，如果你看我不順眼，我可以立刻走人。”
但匪徒們似乎並沒有讓我離去的意思，所以我隻得留下。為了表示我的友好，我很自覺地走到角落蹲下，並把雙手放在頭上。
於是匪徒們開始了他們的分工合作，匪徒甲和匪徒乙負責盯著所有的人，匪徒丙則負責將戰戰兢兢的銀行職員遞出來的錢收入一個大旅行袋中。
匪徒乙看出我似乎很緊張，便很友好地走過來拍我肩膀說他們隻是求財，不要人命的。說著就開始翻我的口袋，還問我介不介意。我說介意是有一點的，但你兩個兄弟站在旁邊，手裏又拿著家夥，我介意也沒法子啊。
在他翻遍了我所有的口袋之後，他臉上明顯出現了失望的神色，隨手就給了我幾個耳光。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他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幹的，我怎麽說也應該讓他在搶劫銀行之餘從我身上撈點外快嘛。雖說我來銀行是為了取錢，但誰規定來取錢身上就不能帶錢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不爭氣，如果我不是來取錢而是來存錢的，那不就可以多做一件助人為樂的事了？
看到匪徒乙如此失望，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麽補償一下。我記得眾人中有一個穿著不俗的胖子，想來很有點油水，於是我便將胖子介紹給了匪徒乙。匪徒乙很高興我的“通力合作”，在搜刮完胖子的金鏈、金表之後，他開始向我炫耀手中的那把槍。
這一炫耀不打緊，卻讓我看出了破綻。那槍怎麽看怎麽眼熟，突然，我想起風韻猶存的房東婆家的小孩三毛就曾拿過這玩意兒！對了，對了！前段時間新聞報道還說工商最近剛查處了一批販賣仿真槍的攤點，原因是仿真槍容易造成犯罪事件。
敢情那三個匪徒拿的就是這種仿真槍！
想通了這一點，我頓時來了勇氣。那匪徒乙還在絮絮叨叨地向我解釋那槍的淨重多少、裝彈量多少發、子彈射速多快，卻被我站起身來，伸手推開了。
匪徒乙尚未明白過來，匪徒甲已經把槍指住了我：“小子，你真的想搞事兒？”
換了旁人，必定被他的架勢嚇壞了，但我已摸清了他的底細，於是便作出大義凜然的模樣，冷冷地道：“別裝了，你們拿的隻是十來塊錢的仿真玩具槍！”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目光齊齊望向三匪徒。
匪徒甲察覺到眾人的懷疑氣息很濃，於是惡狠狠地對我說：“小子，別逼我殺人！”
我哪會被這隻紙老虎嚇倒？我爽朗地一笑：“要開槍就來吧！”
匪徒甲咬了咬牙，道：“小子，是你自找的！”說著就扣動了扳機。
他凶神惡煞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扣擊的動作也是十分專業的，隻可惜他忘了一點——槍是假的。
隻聽“噠”的一聲，槍中果然沒有子彈射出。
匪徒甲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沒等他再有所動作，旁邊一位本來蹲得很有藝術的年輕人一躍而起，一拳打中他下巴。我隨之配合地再提出一腿，匪徒甲悶哼一聲，仰頭便倒。
正在搜刮錢財的匪徒丙見此情形，立刻把槍指住眾人，怒吼道：“誰都別動……”話未說完，已經被身後的幾位大叔大嬸扳倒在地，摁得他“別動”了。
匪徒乙見勢不妙，忙拽過旁邊那位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充當人質。可惜他犯了個致命的錯誤，身為一個堂堂的中國人，他居然忘記了“寶刀未老”這句真理！
隻見老太出手如電，那剛擦過清涼油的兩指一招“雙龍戲珠”使出，匪徒乙頓時慘叫一聲，捂住了雙眼。
說時遲，那時快，老太再次用行動向世人證明了“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確實是至理名言。隻見她三寸金蓮微動，使出“老太太無影腳”，正中匪徒乙胯間的要害部位。匪徒乙又是一聲慘叫，這次是捂住要害，倒在了地上。
不過三四分鍾時間，匪徒們全軍覆沒。
於是第一個站出來與匪徒抗衡的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大家的英雄。眾人圍著我稱讚不已。胖子說：“兄弟，你的確勇敢，可就是把我供出來這事嚇得我半死啊。”
我吹噓道：“那是我的緩兵之計，如果不是這樣，這幫家夥哪裏會放鬆警惕？”
胖子聽了，一臉的欽佩：“果然是讀過書的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有計謀，有膽識！”
我瞥眼看見匪徒乙的槍掉在地上，便走過去撿起來，晃了晃，得意地說：“這些家夥拿著玩具槍也敢來搶劫銀行，真是不把我們偉大的人民群眾放在眼裏了！”說著就往天花板虛扣一槍。
卻聽“砰”的一聲巨響，天花板上的吊燈被子彈擊得粉碎！眾人盡皆愕然，全都做聲不得。
我刹時間意識到了什麽，隻覺一股涼意從腳跟直躥上來，心中一陣後怕，雙腿開始不斷地哆嗦起來。我心裏告訴自己：“別倒下，這可是大庭廣眾啊，太丟人了！”但這時我親身體驗了什麽叫作“力不從心”，終於兩腳一軟，癱倒在地。
這時才知，當時匪徒甲的槍之所以沒有射出子彈，是因為槍卡殼了。
別再讓我看到販賣仿真槍的攤點，再看到我一定要把它們砸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