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立場
唐爸爸安慰著已經泣不成聲的唐媽媽
安玥夕臉色蒼白,胸口疼得想哭卻發現眼淚完全流不出來,她死死的咬住下唇。
藍菲已經站不住,緊緊的抱著藍媽媽。
溫婉完全震驚住,表情怔然。
肖諾一個拳頭打在了牆壁上,鮮血從他的拳頭上流下,他卻感覺不到半分疼痛。
“都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才受傷的,躺在裏麵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藍菲已經淚流滿麵。
唐媽媽看了一眼藍菲,什麽話都沒說,眼睛卻寫著明顯的厭惡。
安玥夕有點怔住,那麽唐墨白是為藍萱受的傷了,那麽此刻她站在這裏顯得有多麽的多餘。
她覺得既悲傷又疲憊,但是她此刻更擔心的是唐墨白,那麽驕傲的人,如果沒有了一條腿會怎麽樣呢?
她甚至以自身代入,要是她沒有了一條腿會不會完全不能夠接受,會不會崩潰掉,她得出的結論是她不能夠想象,她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夠經受得住這種非人的打擊。
唐墨白被幾名醫生護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眾人圍上去,安玥夕看著躺在床上全身纏上繃帶,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臉上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眼睛緊緊的閉著,就像一個纏著白色繃帶的木偶。
安玥夕望著眾人跟著護士把人推進病房,她沒有跟上去,她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心口疼得厲害,她一隻手扶著牆另一隻手捂著胸口,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伴隨著大滴的眼淚落下,此刻,她覺得難受極了,她無聲的哭泣著。
安玥夕恍惚的走出醫院,抬頭望著天空,初晨的陽光正好,萬物籠罩在金色的照耀中,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明明是夏天,她還是覺得全身上下冷得直打顫。
路上的行人有匆匆趕路去上班的,有三兩結隊一路打鬧去上學的,有漫步遛狗的,有悠閑散步的。
沒有人知道昨晚發生了一起車禍,沒有人知道有人可能以後再也沒有一雙健全的腿,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情是多麽的悲痛,也沒有人知道她連看望一眼對方的資格都沒有。
溫婉一直默默的跟在安玥夕後麵,她看著對方神情恍惚,她有些擔憂,“夕夕,你沒事吧?”
“我沒事。”安玥夕回頭,想擠出個微笑,卻發現實在是太難。
“夕夕,為什麽不留下來呢,你明明那麽擔心他。”溫婉有點不能理解,她知道對方肯定想留下來一直看到對方醒過來,可是對方偏偏選擇了離開。
“我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麽。”安玥夕淡淡說道,聲音有些鼻音和嘶啞。
“至少你心裏不會那麽難受。”溫婉幾不可聞歎息一聲說道。
安玥夕靜默良久,望著已經完全湛藍清澈的天空,其實她難不難受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
“溫婉,你要我以什麽立場呢?他是為誰受的傷,為了誰此刻躺在醫院裏,大家都知道。他最需要的那個人不是我,從始至終都不是,那麽我以什麽立場留下來呢?”安玥夕緩緩的說道。
溫婉多希望自己能說出一連串不容置疑的話證明唐墨白是需要對方的,來反駁對方剛才的一番話,可是卻發現她一句都反駁不了,她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溫婉心疼的看著安玥夕,她走上前輕輕的抱住對方,想給對方一點力量一點溫暖,“夕夕,為什麽這麽勉強自己呢。”
安玥夕沒有說話,她覺得陽光有點刺眼,要不然為什麽她的眼睛那麽的酸疼呢。
安玥夕回到宿舍,一動不動的坐在桌子旁,腦海不斷播放事實:他就要失去一條腿了。
他現在應該醒了吧,傷口疼不疼呢?他知道他要失去什麽了嗎?如果知道了,此刻心裏是否難受得要崩潰掉了呢?要是我能陪在他身邊就好了,不!他最需要的人已經陪在他身邊。安玥夕越想越覺得胸口窒息。
“夕夕,你沒事吧,你怎麽哭了?”周茵詫異的看著安玥夕。
安玥夕一怔,趕緊把眼淚擦掉,她連什麽時候掉的眼淚都不知道。
“沒事,就眼睛有點不舒服。”安玥夕聲音嘶啞的說道。
“夕夕,你昨晚去哪兒了?電話也不接。”陸曉夏不滿道。
靜默片刻,安玥夕輕聲道,“去醫院看望朋友。”
“沒事了吧?”陸曉夏為剛才自己的語氣不好意思起來。
“難道是你朋友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所以你剛才這麽難過?”周茵道。
“小周周,你會不會說話呀!”陸曉夏瞪眼。
“呃,我說錯話了,我意思是說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周茵趕緊說道。
安玥夕沉默,過了會,眼眸底有了淡淡的希冀,“會好起來的。”
陸曉夏和周茵交換視線,看來還真的是病得很嚴重。
病房。
雪白的病床上,唐墨白艱難的慢慢睜開眼睛,隻覺得全身哪裏都疼,身體似乎不是他的,視線範圍看到一堆醫生圍著他,他隻覺得頭更疼了。
醫生看到唐墨白醒來,用各種儀器給唐墨白檢查了一遍,之後問了幾個問題,唐墨白發現自己虛弱得說話艱難,聲音嘶啞,喉嚨很費勁才能發出一些聲音。
“小墨,你終於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唐媽媽看到唐墨白醒過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語氣柔軟溫和。
唐墨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阿白,沒事了,休養一段時間很快又可以和我一起灌籃了。”肖諾故意語氣輕鬆的和對方說道。
唐媽媽聽到這句話,卻把臉扭到了一邊,好一會才恢複了情緒。
唐墨白擠出一個蒼白的微笑,示意肖諾安心。
他慢慢的環視整個病房,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最後眼眸一點點黯淡下去,神情有些失落和呆滯。
“墨,對不起。”一旁的藍菲輕輕的說道,聲音帶著點哽咽。
唐墨白沒有任何反應,他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教室裏座無虛席,教授正在台上講到精彩部分,安玥夕無意識的在本子上寫著,卻發現寫的全都是唐墨白這三個字,她一愣,久久的看得出神。
下課後,安玥夕借還有事沒有和室友們一起去食堂,她拿出手機看了半天,猶疑很久,最終還是撥通了溫婉的電話。
“溫婉,是我。”安玥夕輕聲說道。
“夕夕,這個時間不會是約我一起午飯吧?”溫婉笑道。
安玥夕沒有說話,她想問:他還好嗎?可是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無法說出口。
溫婉永遠知道安玥夕在想什麽,她收起了笑意,聲音有些沉重,“夕夕,唐墨白情況不是很好,醫院那邊已經開始討論方案,很快會進行第二次手術,最壞結果是截肢。”
截肢麽?安玥夕再次聽到這個詞,雖然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臉色還是劇然白了幾分,她有些顫抖的扶住了旁邊的一棵大樹。
電話那頭久久沉默沒有說話,溫婉歎息一聲,輕聲說道,“你不去看下他嗎?”
他並不需要她,安玥夕望著遙遠的天際緩緩說道,“不了,有她陪著他就足夠了。”
“夕夕,如果你介意什麽,我跟你一起去。”溫婉再次歎息。
“謝謝你,溫婉。我和他早就是陌生人。”過了很久,安玥夕輕聲說道,所以她沒有任何探望的立場。
“夕夕,你太倔強了。”溫婉歎氣道。
病房內。
唐墨白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手上拿著一本書,每每聽到推門聲,他都會習慣性的抬起頭往門的方向看過去,眼眸明亮的光每次一點一點的消失變得暗沉,失望到後麵再也不期待。
藍菲看著唐墨白每次往病房門方向看,眼睛一次比一次黯然,但是她依然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你走吧。”唐墨白淡淡說道,視線仍在書上。
藍菲削著蘋果的手頓住。
“渴嗎,要不要喝點水?”藍菲輕聲說道,仿佛並沒有聽到對方的話。
“我說你走。”唐墨白重複了遍,聲音冷漠沒有溫度。
藍菲臉色白了幾分,但是很快收斂好情緒,她語氣輕柔,“墨,我不走,我也不出國,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我不需要,你也不用內疚,我們誰也不欠誰。”唐墨白平靜的說道,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墨,你一定要劃那麽清楚嗎?我是你的未婚妻。”藍菲提醒強調。
“我們的婚約已經解除。”唐墨白冷冷的說道。
“墨,你推開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不是因為你還喜歡我嗎?”藍菲想要抓住什麽,急切的說道。
“因為你是藍萱的妹妹,這是我欠她的。”唐墨白淡淡的說道,眼眸深沉不見底。
“是嗎,你寧願拿一條腿,也要跟我分開,和她在一起是嗎?”藍菲身子顫抖了下,情緒有點激動。
“是。”唐墨白回答的幹脆利落,清晰的聲音在靜靜的病房響起顯得格外的低沉。
但是,失去一條腿的他,還能有什麽呢?他已經沒有資格給予對方幸福了,他眼眸深邃不見底,神情有些悲傷和絕望的望著窗外。
“你就這麽非她不可嗎?我有哪裏比不上她嗎?”藍菲望著對方,聲音有些悲戚。
“你回英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唐墨白緩緩說道,疲憊的閉上眼睛。
藍菲望著對方一副完全不想再和她交流的神情,她覺得既悲傷又心酸,她永遠都不可能是姐姐,永遠也不可能站在這人的身旁。
“好,如你所願。”她哽咽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