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光
月如勾。
冷風如刀。
雪花紛紛往下飄落,兩個人迎著風雪,從枯樹林穿過,走了過來。
他們倆身上落滿了雪花,所有人盯著他倆看,他倆動也不敢動。
他開口。
“放開我家老大!”
這就是承遼發射信號桶找來的幫手?
他倆不應該看守馬車嗎?
“誰讓你們過來的?”承遼眼睛擠動。
倆個鏢師盯著承遼看,他倆還是沒有動過。就像一塊大石,聞風不動。
“哦。”
他倆轉身。
林柱疾步擋在倆人麵前。
“倆位,來了就別走了。”林柱說。
隻來了兩個受死的,承遼還不如不發信號桶。現在,兩個鏢師想跑都跑不掉了。
他倆轉過身後,腳步沒有移動過。也沒有進行反抗,任由幾位劍士小圓滿境界的練劍堂弟子綁在柱子上。
原來隻有四個受死的,現在增加到了六個。
陳阿蛋低著頭,四周發生的事情:來了誰?誰被綁上?是誰在說話?陳阿蛋還能微微分清。
身上幾處劍傷,使陳阿蛋雙眼模糊。他想把頭抬起,試過幾次,隻能抬起眼睛。
他看上去,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你朋友挺多啊。”林柱說,“讓他們都來,我繩子帶的多。”
“林柱別廢話了。”王月說,“趕快動手,再等下去,誰知道會有什麽變故。”
王月把玄武劍,擲給林柱,林柱接在手裏。
陳阿蛋盯著玄武劍看,隻感到傷口處正流血。
鮮血流過的地方,傳來刺心的疼痛感。恍若有一隻手,撕扯著傷口。
他表情扭曲,似乎很痛苦,他想喊出聲,但他感覺乏力。
“這就快了死了?”林柱說,“沒那麽簡單,你得看著你的朋友一個個死去,然後,你才能死。”
陳阿蛋聽到林柱說的話,林柱的聲音掩蓋了風雪聲,淹沒了夜晚裏的寂靜。
周圍死寂,聞不可聞。
林柱要先殺害陳阿蛋的朋友。
絕對不行!不能再讓接近自己的人受到傷害。陳叔、王子、花麵冷、承遼、蘇練、兩位鏢師。這些人都接近過自己,不能再讓他們受到傷害。
陳阿蛋感覺到自己太弱,沒有一點能力保護身邊的人。
他眼睛眨動了一下,流下一滴眼淚。
“你哭也沒有用!”林柱說。
“不是哭。”陳阿蛋說。
“那你應該哭,此時此刻應該哭。”
哭沒有一點用,陳阿蛋懊惱沒有一點能力,不僅他自己處在了危險中,還連累了旁人。
他流眼淚是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身體傷口處的鮮血,好像已經結冰,自己能夠感覺到那裏傳來了一股寒冷。
陳阿蛋知道,他的身軀還能做最後的反抗。
但,這具身軀還有力量衝破繩子的束縛嗎?
他咬牙,試著提氣運轉周身。眉頭皺起,汗珠漸漸從他額頭浮出。
一股強大氣流抵入心口,始終不能做到天花會頂。像是心口處有一塊大石頭擋住了一樣。
汗如雨注。
得再快一些,還差最後一口勁,陳阿蛋想。
隻有引出玄武魄,才能在受傷的情況下,掙脫繩子。而引出玄武魄的前提,便是氣流運轉一周。
陳阿蛋感覺到,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躺。不僅沒有走回來,反而停留在了鬼門關。
這一口氣流,無法提上。
“死到臨頭還在掙紮。”林柱說,“別妄費力氣了。”
“有膽量,再給我一柱香的時間。”
“為什麽?憑什麽?”
“你不敢?”
“當然敢,不過這一柱香的時間你得做好心理準備,我會在一柱香的時間裏,一劍一劍刺入你朋友的心髒。所以,這一柱香裏你會很難過。這個交易怎麽樣?”
陳阿蛋看了一眼花麵冷和承遼,他們臉上落滿了雪花,如同雪人一樣。
再這麽等下去,就算林柱不殺,他們也會被凍死。
雪國太冷,而這個小亭子,根本做不到擋風遮雨。
唯一的機會,便是嚐試引出玄武魄,並試圖達在沒有玄武劍的情況下,進入獸命劍技。
隻有這樣,才能救出所有人。
“我答應了。”陳阿蛋說。
“你說,第一劍應該先刺誰?”
陳阿蛋沒有立即回答。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味,陳阿蛋想到王子斷臂時,流出的鮮血。那時他整個人仿佛靈魂出竅,無能為力感遊遍全身。
他害怕。
害怕這種感覺。
隻要林柱對著任何人刺出一劍,陳阿蛋都會害怕。
他能聞到血腥味。
“快點回答我?”林柱說。
陳阿蛋終於抬起了頭,他的眼睛盯著林柱看。眼睛裏麵暴露出血絲,血絲布落眼球。
林柱向後退了一步。
氣流還是無法運行一周,心口大石頭一動不動。
這塊大石頭,穩如泰山。氣流終歸無法穿透。
“你別離他們那麽近。”陳阿蛋說。
“哦?”林柱說。
“別離他們那麽近!”
“不離近些,我怎麽把劍刺入他們的心髒?”
“玄武劍沒有劍刃,你刺起來比較費勁。”
“所以你是為我著想?”
“沒錯!”
“那我應該怎麽辦?”
“你得先離他們遠一點,再走過來,換一把鋒利的劍。”
“很好,不過你得在那裏老老實實不要動,瞪大眼睛看我接下來的表演。”
“林柱你在做什麽?”王月說,“多長時間了,你連一個人也沒有殺掉。”
“等一下,馬上就好。”林柱說,“等我換一把鋒利的劍。”
“快一點,必須要做得幹淨。”
“我明白,放心交給我。”
林柱果然把鋒利的劍拿在了手裏。
他拿著王月的劍,又走到了他原先站著的地方。他看了一眼陳阿蛋,把劍先對準了承遼。
殺人得先從陌生人開始。
承遼不是雪國的人,可以大膽去殺。
林柱拿劍起勢,一套他精心研究的劍法。他先是演練了幾招,最終收勢,長呼一口氣。
“你在幹嘛?”王月問。
“先熱熱身。”林柱回答。
眼看林柱拿劍對著承遼,他開始蓄力,拿著劍的手向後緩慢拉出。隻要他輕輕往前一推,這一劍就會立刻刺進承遼心口。
林柱緩慢推出長劍,他動作很慢,劍尖抵入到承遼心口。
“我會一點一點往裏刺,這樣能感受疼痛。”林柱對著承遼說。
陳阿蛋張大眼睛,呼吸急促。
他扭動身子,試著把繩子掙脫。像一隻困在囚牢裏的餓狼,努力嚐試解脫對自己的束縛。
可是,繩子太緊。
“放開他,有什麽衝我來!”陳阿蛋大喊。
“你不要急,一會就輪到你。”林柱說。
“趕快把劍刺入我的心髒。”陳阿蛋說,“有多少人,你就刺多少劍。”
“你不要命令我,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林柱說,“輪不到你來指揮。”
“你不好奇嗎?”陳阿蛋說,“你刺了我幾劍,而我到現在都沒死。難道你就不想再多刺幾劍,看個究竟?”
林柱果然走了過來。
這就對了。
他把王月的劍丟在了一旁,拿起了玄武劍。
一把鋒利的劍刺入身體可能感覺不到疼痛,但一把鈍劍刺入身體,就得用很大的力,必然會疼痛難忍。
好陰險的林柱,劍還沒有刺入到陳阿蛋心髒,他就能感受到疼痛。
陳阿蛋身子前傾,抬頭看著林柱。
他知道自己的腿失去了力量,甚至有些站不穩,若不是有繩子,陳阿蛋必然會倒下去。
“有什麽,都衝我來,不要為難他們。”陳阿蛋說。
“你是不是很想見一見明天的太陽,感覺一下陽光帶來的溫暖?”林柱問。
“有一點。”
“有些可惜。”
“是可惜。”
“你不會再見到,這輩子都見不到。”
“真可惜。”
“是可惜。”
“想不可惜都不行。”
“沒辦法,所以就很可惜。”
“可惜沒辦法。”
“你不會再感到可惜。”
“感覺不到可惜,是挺可惜。”
“人活著總會有可惜,所以你不必感到可惜。”
“可惜,做不到不去感受可惜。”
“所以可惜就一直發生。”
“才會有可惜。”陳阿蛋說。
月亮升得更高,陳阿蛋抬頭看了一眼。夜色越來越深,一股寒氣森森的氣味,彌漫四周。
王子可能死了,這麽冷的天,他等不了那麽長時間,陳阿蛋想,難道就真的趕不回去,救活王子?
陳阿蛋的心,還在跳動,每跳動一下,他都能感覺到無比疼痛。心髒一跳一跳,隻要陳阿蛋還活著,就會讓他感覺到無能為力的感覺,這使他感到心口疼痛。
那股氣流,上不去,下不來。無法運轉一周,便引不出玄武魄,達不到獸命劍技。
陳阿蛋把頭低下,閉上眼睛。
是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別人。
雪國本身就弱肉強食的地方,他早就知道。可惜上天,沒有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提升劍道。
假如人生隻剩下最後一天,不應該彌補遺憾,而是接著努力。陳阿蛋真正意識到時間的重要性,抓住時間的方法,除了努力,還是努力。
陳阿蛋把頭抬起。
他還是決定勇敢麵對。
“用你手裏的玄武劍,趕快刺入到我的心髒。”陳阿蛋說。
“好說。”林柱說。
林柱手拿玄武劍,對著陳阿蛋揮出。
玄武劍抵達陳阿蛋心口。
陳阿蛋咬緊牙關。
玄武劍與陳阿蛋身體發生碰撞。
“嘩……”
所以人都張大了眼睛。
怎麽可能?
玄武劍?
玄武劍怎麽可能會斷成兩半?
無堅不摧的玄武劍怎麽能斷?
它還是斷了!
就在眼前!
斷成兩半!
每個人都看見了!
不可思議,玄武劍斷了,就算陳阿蛋拿到玄武劍,也無法再達到獸命劍技,這麽說,王子是沒得救了。
陳阿蛋看著落在地麵上的玄武劍,張大了眼睛和嘴巴。他怎麽也不相信,玄武劍會斷。
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王月大驚失色,她得不到玄武劍,實力就無法更進一步,離她建功立業就會很遙遠。
林柱死死盯著地上的斷劍,他沒有動,也沒有伸手去撿。
這期間,在陳阿蛋身上發出了金色光芒。光芒覆蓋他全身,他身上的傷口正在愈合。
林柱刺的那幾劍,留下的傷痕,此時正用肉眼能看到了速度在愈合。
所有人都看向陳阿蛋。
在陳阿蛋頭頂處,浮現出一隻由金光形成的麒麟。
麒麟魄!
陳阿蛋怎麽會有麒麟魄。
無堅不摧的麒麟魄!
“轟!”
陳阿蛋身上的繩子化為粉塵。
他整個人恢複如初,金色光芒還沒有散去。而他,看上去充滿了力量。
就在些時,又有一道金光出現,金光從天外而來。
瞬間金光抵達到眾人麵前,所有人都眯著眼睛,金光太耀眼,包括陳阿蛋在內,都無法把眼睛睜開。
又來了一位劍皇級別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