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藏劍樓丟書事件
雪花飄落陳阿蛋臉上,沒有瞬間融化。他感受大地帶給他的一切:細聽風聲拂過鬆樹;回憶過往難以忘記的往事;品嚐雪花落在嘴裏的味道,回想起他第一次吃雪花的情景;他感覺到身體麻木,意識到站起來似乎都要費不少力氣;一棵棵鬆樹傾斜著身子望著他,使陳阿蛋覺得,就連鬆樹都彎著腰嘲笑他。
他心灰意冷。
阿蛋是笨蛋的意思,師兄弟們給他的美稱。他想,我應該奪回屬於自己的尊嚴。
他正想著,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三三兩兩,說明至少有三個人。
聲音就在山下,會是誰來?以往柴禾都是陳阿蛋送過去,說明不是來拿柴禾的人,那麽會是誰?
陳阿蛋把頭從雪地裏探了出來,雙手撐起身子,望向山下。
眼睛瞬間瞪大,臉色嚴肅起來。麻木的身子配合雙手,立馬站起。他手扶著鬆樹,注視著往山上趕來的人。
“見鬼。”陳阿蛋說出了聲,“他們怎麽來了?”
王子拉扯著王月,王月腳步加快。林柱跟在王月身旁,手裏拿著劍。他對著王子大喊一些聽不清的言語。
王月和林柱腳下加快,努力擺脫王子糾纏。王子一定是想阻止他們上山。
欺人太甚!
陳阿蛋扶著鬆樹的手,此時失去了血色,變得慘白。他腳下動了動,雪花落入四周,被陳阿蛋踩出了無數個腳印。與旁邊的積雪形成了高低反差。
直到陳阿蛋的手從鬆樹上拿子下來,三個人才立在他的麵前。
王月望向別處,餘光看著陳阿蛋。她眼睛本來就大,陳阿蛋從側麵看了她一眼,眼裏盡是眼白。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裳,頭發垂到腰間。山峰微微起伏,雪花落在上麵,加上她紅色小嘴裏呼出的熱氣。看起來就像神仙住的地方一樣,雲煙奪人眼。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王月說,她把眼睛張得更大。
“眼睛是我自己的,我想看哪就看哪。才不稀罕!”陳阿蛋昂著頭。
“你……流氓……”王月說著,把身子一轉,側了過去。
她穿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身子細小,卻給人一種結實的感覺。就像是一棵別致的鬆樹立在那裏,不過她與別的鬆林卻格格不入。
陳阿蛋想,果然沒錯,一眼就能看出王月的實力已經到了劍士小圓滿。十七歲到達劍士小圓滿,也不算多厲害。
想著想著,陳阿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王月問。
“死到臨頭還能笑出來,你是我見過臉皮最厚的人。”一旁的林柱忽然開口說話,他把劍抱在懷裏,一副神情高傲之態,眼神裏盡是驕傲神色,“今!就是你的死期。”
“我隻是想到了綿延起伏的山脈。”陳阿蛋說,“沒什麽,就是覺得好笑。”
“你找死。”王月把手裏的劍拔了出來,劍尖指著陳阿蛋。
王子衝到前麵,擋在陳阿蛋麵前。
“姐姐,你不能殺他。”
“讓開。”王月說,“不然連你也殺了。”
“我不讓。”王子說。
“你不聽話。”王月說。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王子說。
“他不是我們雪國的人,你為什麽要護著他?”王月說。
“因為他救過我。”王子說。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王月問。
“知道。”王子擋在陳阿蛋麵前,雙手張開。
王月沒有說話,劍一直舉著,猶豫片刻。
她看了林柱一眼。
“搜身。”王月說。
“是。”林柱回答,走到陳阿蛋跟前,雙手由上到下仔細查找了一遍。對著王月,搖搖頭。
“把王子身上也搜一遍。”王月吩咐。
“是。”林柱回答。
依然搖了搖頭。
“到他屋裏去找。”王月說。
林柱聽了吩咐,跑到了陳阿蛋住的小屋子裏。他沒有空手而歸,回來時手裏拿了一本書。他把書放在王月麵前,臉上跟著露出了笑意。
他隻露出笑容,沒有笑出聲。整個眉毛臥向眼窩裏,越來越接近他的鷹鉤鼻。嘴角上翹,仿佛是夜晚裏的半個月亮。
此時王子身子晃了晃,陳阿蛋伸手扶住了他:察覺到王子臉上蒼白一片。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太陽隱去,隻剩下萬裏白雲。王子臉上接著像是蒙上了一層灰色。
陳阿蛋臉色凝重,他想到了藏書樓丟書事件,偷書人到現在沒有抓到。雪國有個規定,除了雪國王外,隻有到達劍皇級別的人,才有資格進出藏劍樓。而私闖藏劍樓者重者死刑,輕者廢去一臂。
從劍士到達劍皇就要跨過三個級別,其中每個級別又分小圓滿、圓滿、大圓滿。就是說有的人一輩子都無法進入藏劍樓。
難道?陳阿蛋開始意識到《空氣劍法》正是藏書樓丟失的那本書。
事情不妙!
“怎麽解釋?”王月問。
“解釋什麽?”陳阿蛋接著問。
“這本書是哪裏來的?”
“先把劍放下來好不好?”
“可以。”王月說著,把劍放了下來,“給你最後解釋的機會。”
“不知道。”陳阿蛋邊說邊把王子扶在了雪地上坐著,王子倚在樹邊,身子平躺著。
“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你。”王月看了一眼林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是。”林柱走上前一步,“三個月前,大公主想吃夜宵,差不多是子時的時候。我就按照吩咐給端過去,經過藏劍樓時,我看到陳阿蛋鬼鬼祟祟出沒在藏劍樓旁邊。他悄悄推開了窗戶,一躍跳了進去。我當時害怕極了,四周沒有巡邏守衛。又怕端著的夜宵涼了,所以就趕快離開了藏劍樓。”
“很好。”王月臉上露出了笑容,“人證物證都在,而且你也沒有不在場的證明。”
“哈哈。”陳阿蛋說,“想殺我,不必找這麽多借口。”
“大公主小心。”林柱走到王月跟前,說:“這個人偷奸耍滑,奸詐無比。他和王子走的親密,說不定已經練成了什麽厲害招式,我們不能小視。”
“我可沒學會什麽厲害招式。”陳阿蛋說,“練劍堂弟子選拔你們完全可以完美勝出,我對你們造成不了威脅。”
“所以你奸詐無比。”林柱說,“少一個對手,總比沒有對手要好。”
“不錯。”陳阿蛋說,“可是我不是你們的對手,更威脅不到你們。”
“哦?你是想讓我們放過你?”
“你們的對手在你們身後。”
“身後?”
“不錯。”
王月和林柱同時轉過頭去,他們身後站著一個十九歲少年。少年身上穿著沉重的鎧甲,手裏拿著一把青龍劍,劍鞘鑲有珠寶。他立在雪中,不畏風雪。流海遮擋住了眼睛,卻擋不住周身散發出的銳氣。他皮膚粗糙,有些黝黑,不愛多說話。但每次做事都簡單有效,聽說他十五歲就開始跟父赴戰沙場,實力據說是劍士小圓滿,但真正實力沒有人知道。
雪國的人沒有一個不認識他,卸林隊總教頭的兒子——蘇練。
“是你。”王月說出了聲,“你來做什麽?”
“不為別的,《空氣劍法》。”蘇練沒有抬頭看人。
“小子,你可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林柱對著蘇練大喊,“惹人厭知道嗎?”
蘇練沒有說話。
“交出來,你們都可以不死。”蘇練說。
“如果不交呢?”林柱問。
“也可以不死。”蘇練回答。
“就知道你沒有膽量殺我們。”林柱大笑了出來。
“但生不如死。”
“好大的口氣。”王月說,“所有人忌憚你爹,我可不怕你。”
“那樣最好,我數三聲,把《空氣劍法》拿過來。”蘇練說,“一……”
“二……”
王月把劍握得更緊了,她腳下蓄力。林柱在一旁做出拔劍的姿勢,不過看不出他有想拔劍的意思,不然早就把劍拔了出來。
陳阿蛋處一邊,仔細看著,不知道《空氣劍法》會落入誰家。
最好打個你死我活,坐收漁利,陳阿蛋想了想,不行!沒有人清楚邊關小將軍蘇練實力到達什麽境界,萬一他真的把王月給殺了,王子豈不是沒有姐姐了。王子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讓他失去姐姐,得幫他。況且,邊關小將軍蘇練的爹爹是卸林隊總教頭,實力強大,就連雪國王都得禮讓三分。如果蘇練真的敢殺王月,雪國王也拿蘇家沒有辦法。就是說,王月隻能白死,王子隻能幹傷心。
“等一下。”陳阿蛋走上前,說:“天冷,進屋喝一杯熱水,暖暖身子。再來決定《空氣劍法》到底是歸誰,怎麽樣?”
王月和林柱都沒有說話,不過陳阿蛋早已經瞧到,他們身子在微微顫抖。
“不必。”蘇練說。
“如果是酒呢?”陳阿蛋說。
“熱酒?”
“沒錯,就是熱酒。”
“什麽酒?”
“竹葉青,三十年竹葉青。”
“多不多?”
“不多。”
“不多?”
“是不多。”
“有多少?”
“管醉。”
“醉了好。”
“醉了是好。”
他們三個先走到了屋子裏,陳阿蛋扶著王子跟在後麵。一到屋裏,陳阿蛋沒有門關,隻是把窗子打開了。他在屋子的中央生起了火堆。
並把埋藏在地下的竹葉青挖了出來,酒還是陳叔留下來的。
可是,杯子卻隻有一個。
陳阿蛋用布擦著杯子,腦子卻在飛轉:王月不能死,林柱可以死,劍譜落在此處的消息不能傳出去,最重要是自己也不能死。不能叫王月殺了我,這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所有人都閉嘴,並讓所有人暫且消了殺念。
在酒裏下藥,可是沒有藥啊。陳阿蛋想了想,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