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淺紅
宦官時常得舒貴妃照拂,給舒貴妃送去酒菜,“貴妃娘娘,您且寬心,國公爺會想辦法救你的!您多少吃點東西!”
舒貴妃不疑有他,吃下菜,隻一口就去了。死前瞪大了眼,指著眼前的人,“你……你……”
宦官站直身子,“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收拾了好去回話。”
四皇子就沒舒貴妃那麽好運了。
“全給我拿開,我不吃我不吃!”莫名其妙進了大獄,他毫無胃口。
幾人對了對眼色,陰惻惻地說道,“四皇子,對不住了!”
“你們想要幹嘛?!”四皇子站起身,防備著看向打開牢門走進來的這四個人。
“這酒是皇上賜下的,您不喝也得喝!”
“都給我滾開!”四皇子驚恐地吼道。
“四皇子,請吧!”話落,三人按住四皇子,一人捏開他的嘴,給他灌下酒。
皇上聽到回報說是已經死了,跌坐在冷冰冰的龍椅上,心中一片哀涼。
而六皇子得意地笑道,“哈哈哈!隻是可惜沒能殺了二哥!”眼神中閃過一絲陰厲,沒能將他們一網打盡,“真是可惜了!”
王淑妃得了信惶恐不安,立時去求見皇上。
王淑妃端莊嫻靜,這些年與世無爭,因此皇上並不厭惡她。盡管心緒不佳還是讓人傳了進來,“你來做什麽?”
“皇上!”王淑妃行了大禮,“二皇子出事,臣妾心中不安啊!眼瞅著璃兒也長大了,臣妾懇求皇上給璃兒封王,送得遠一些,也免得臣妾日夜為他擔憂!”
“愛妃這是說的什麽話!”皇上起身去扶起王淑妃,拍了拍她的手,“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王淑妃不依,她是鐵了心要璃兒遠離皇權鬥爭,“皇上,皇子們遲早是要放出去的,臣妾隻想璃兒做個閑散王爺,那也是他的心願。還望皇上成全!”
早些日子若是同皇上說這些,他定然不依。但此時此刻,皇上何嚐不擔憂他們兄弟相殘,“如此,朕便依了你了!朕會擇給璃兒一處富饒的封地!”
王淑妃笑中帶淚,柔聲道,“做母親的,隻盼他平安無憂便好!”
皇上伸手攬過王淑妃,“也不知璃兒這性子隨你,是好還是不好?”
王淑妃止住淚,麵沉如水。她一早就看透兒子爭不過四皇子和六皇子,後來又有個二皇子。自然另有了盤算。
對皇上,她早死心了。隻盼望她的璃兒,此後的日子能順順當當的。
四皇子和舒貴妃可謂是死得冤枉。同樣冤死的還有青花,傷痕累累仍跪得筆直,舉起毒酒,“皇上,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啊!皇上——”
……
清淺趕著馬車,終於回了宛城別院,掀開布簾,淚流滿麵。顫聲道,“漣漪,我們回家了!”
碧綠色的古玉劇烈地顫動起來,漣漪周身如同鍍了一層清光,艱難地睜開雙眼笑了笑,“淺兒!”
清淺輕輕地抱起漣漪,哭著道,“我們去看杜鵑花!”
漣漪已經虛弱至極,隻牽動嘴角淺笑了下。
山丘並不很高,清淺幾個飛躍就到了杜鵑遍野的山坡。天色未亮,清淺和漣漪靜靜地靠著。
古玉拚盡力氣為漣漪續著命。
晨光初露,入目一片紅豔豔的杜鵑花,緊緊挨挨,漫山遍野。清淺白衣上的血跡,恰似那花朵上血色的紅斑。殷紅的血色,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美麗。
古玉劇烈震動,發出刺眼的光芒。漣漪醒轉站起身來,極目傾望,半晌,笑著說了聲“真美!”
雖陰雲散布,太陽升起的那一刹那,古玉觸到陽光,“嘭”的一聲碎成了兩半。漣漪身上淡淡的光芒散去,跌落在地。
“漣漪!漣漪!”清淺扶住她,卻見她的容顏再度極速老去,“漣漪——”
“漣漪——”
清淺任由悲傷泛濫,腳邊血紅色的杜鵑漸漸褪成雪白,以可見的速度蔓延開去。
清淺一動不動,傷痛至極,被封印的靈力流瀉而出。山丘上突然間生出許多梨樹,開出的花朵潔白芳香。花瓣片片零落,掩蓋在清淺和漣漪身上。
素影舉目望向淺兮曾經住的地方,驟然間梨花開遍。掐指算了算,輕歎一聲,喚道,“紅葉!”
紅葉施施然走進來,“天女!”
“去將傾宇和淺兮的住處打掃了!”
紅葉驚喜地問道,“他們要回來了?”
“這次先回來一個!”素影淡淡道。眉梢染上一股黯然,“你先下去吧!”
素影恍惚間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棵竹子,而淺兮就是近旁的一株梨樹,她們機緣巧合獲得了靈識,相依相伴度過了許多個歲月,最終一齊修成人形。“姐姐啊姐姐……”
從最初的不知愁苦到如今的情根難斷,她們靈族真是越修煉越像人了,也難怪遭天神貶罰。
……
幾日後端木蓉方知青花被牽累,氣得麵色發青,“廢物!廢物!”若是他們在宮外殺了明月,青花又怎麽會死?“廢物!廢物!”
“若清淺,一定是你幫了明月對不對?!”端木蓉握拳狠狠捶在木桌上,“若清淺!明月!為什麽?為什麽?”
端木蓉恨得咬牙切齒的,卻忘了她才是始作俑者。從青花口中得知明月是琴樓兄弟的時候,她就留意起六皇子和四皇子了。明月閉門不出,等了大半年才叫她等著了機會!到頭來,卻把青花賠了進去。
青花曆幾世情劫,皆命薄如紙。這一世,卻等死後才知道愛錯了人。他碎夢中的那剪身影,根本就不是端木蓉。
青花立在雲霧間,腦海裏浮現幾生幾世同淺兮的糾葛。
素影攜紅葉飛身而來,“傾宇,我算到你今日曆劫歸來,特來迎接。”
青花跪倒在地,“恭迎天女!”
紅葉吐了吐舌頭,“傾宇,你別怨怪無塵,他也是為了淺兮好!”
青花皺了皺眉,方才緩緩道,“罷了,罷了!愛恨皆如空花水月,一場虛妄!”
素影道,“隨我去見婆婆吧!”
傾宇走著走著,“怎麽靈氣這麽薄弱?”
素影輕歎一聲,“天神降罪貶罰仙靈一族,而今幾百年過去,隻怕終有一日仙靈一族會淪為凡人。”
“啊?”青花一驚,“還是因著當年的事?”淺兮身為仙靈族的天女卻妄動情念,觸怒天神,貶了仙靈全族。
素影輕聲道,“你也不必太過自責,我們仙靈族本就是得了靈識的草木蟲獸集天地靈氣修成,不比那些仙人是經萬般磨練去除六根方才成仙。情念未斷本也是自然。”也因此,仙靈族在仙族裏地位排最末。
青花隨著素影去仙靈族的神殿,那裏等著不少的族人。無論世間如何,皆與他不相幹了。
而清淺豈會善罷甘休,安置好漣漪,將碎了的古玉裝進一個荷包裏隨身帶著。
街道有異動察而不報,清淺撤換了林婉,並命伊若雪速來都城接手。都城位置特殊,清淺再不敢大意。
得知明月的身份,清淺扯唇笑了笑。
詳細查檢過當日搜尋到的一些物件,清淺秀眉微蹙,“這是兩撥人幹的!”
碧兒怯怯道,“屬下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查不到更多的線索。”
清淺想起自己所認識的四皇子,直覺他不會做出這件事。至少,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許是舒貴妃和陳國公所為。
宮裏的事清淺無從得知,隻得暗自揣測。
清淺從頭去想這件事情,心中一個激靈,顫聲道,“我去見一個人!”
庭院幽寂,端木蓉著一聲孝衣,立在庭中柳樹下。
清淺立在牆頭,切聲喚道,“端木蓉!是不是你?”
端木蓉仰頭大笑一聲,怨毒地看著清淺,“你怎麽不去死?你們怎麽不去死!”
“為什麽!”清淺怒意頓生。
“為什麽?”端木蓉冷笑一聲,袖中銀針飛向清淺。
清淺拿白綾一掃,銀針漸次落地,“為什麽?我們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麽?”
“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端木蓉嗤笑道,“我端木家幾十口人,蕭琴樓說殺就殺,我去問誰為什麽?”
清淺瞳孔驀地一緊,“你……那與我們有何幹係!”
“哈哈哈!你當我不知道嗎?蕭琴樓是明月的親哥哥!”端木蓉冷聲道。
清淺訝然,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你怎麽會知道!”
“少廢話,我之所有還在這裏沒走,就是為了跟你有個了斷。”端木蓉伸腳踢起腳邊的劍,撲向清淺。
“不自量力!”清淺手握白綢,迎擊端木蓉淩厲的劍勢。
“說,你是給誰通風報信?”清淺壓製住端木蓉,沉聲問道。
端木蓉用劍挑開白綢,冷笑道,“當然就是四皇子!”
“我不信!”
“愛信不信!”端木蓉狂妄地笑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端木蓉害死漣漪,清淺再不手軟,奪過劍直插端木蓉的胸口。
長劍拔出,端木蓉跌落在地。臨死前,似是得逞地笑了笑,“若清淺,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瘋子!”清淺甩下劍拂袖而去。
端木蓉早在得知青花死了的時候,就給季逸塵去了信,說明若清淺諸多維護琴樓,一來二去,她和若清淺結了仇。如果哪天她遭遇不測,定是若清淺下的手。
如此的顛倒黑白。
清淺換下染了血的一身白衣,自顧自洗著手,想起初見端木蓉,她一襲白衣翩翩而來。雖清冷疏離,卻也是淡泊大度。
盆裏的水被染成淺紅,清淺喟歎了一聲,將水隨手潑到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