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無關
夜幕深深，漣漪燃起火堆。算了算時辰，清淺的身軀也開始回暖了，方才拿出解藥給她服下。
不多時，清淺就悠悠轉醒了，可眼皮太過沉重，隨即又閉上雙眼。渾身提不起一絲力氣，尚未完全恢複生機。
齊整的馬蹄聲漸近，清淺渾身還有些僵硬，漣漪緊張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我們避開去！”
漣漪迅速撲滅了火，抱著清淺飛身上樹，隱在濃密的樹冠中。
“咦？人呢？方才分明看見了火光的。”
漣漪聽著這聲音好生的熟悉，但不敢出聲。
“喂，你們在嗎？”九皇子大聲喊道。抬頭的刹那，漣漪看清了他的臉，輕笑一聲，抱著清淺跳下樹，“我們在這！”
九皇子忙命人燃起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清淺，問漣漪，“她醒了？”
“嗯，隻是還很虛弱。”漣漪淡淡回道。
九皇子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隨後就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清淺。
漣漪不是多話的人，但亦覺這樣的安靜有些尷尬，問道，“怎麽晚上追過來了。”
“白日裏多有不便。我又不放心你們，所以特意來看看。”九皇子說道。
清淺虛弱地說道，“謝謝！”
九皇子狂喜不已，湊上前問道，“你感覺怎麽樣？”
清淺輕輕點了下頭，“我沒事！”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難不成服了什麽藥，給我一粒行不？”九皇子興奮地說道，“我也詐死一回，脫離皇宮，丟下一切。”
漣漪不由失笑，“你當這是大街上的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
九皇子一怔，笑眯眯地問道，“那你要多少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清淺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猛烈地咳嗽起來。
漣漪忙幫她撫背順氣，瞪了九皇子一眼，“這藥丸僅此一粒，再也沒有了。”
見九皇子還欲問話，漣漪忙說道，“製這藥的那人，也早死了。”
九皇子失望地聾拉著腦袋，悵然無比，“還以為從此之後就可以自由了！”
漣漪不禁莞爾。
“對了，以你們的武功，直接跑路不就好了。幹嘛這麽麻煩？”九皇子問道。
漣漪好言解釋道，“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不抓到人，客棧的人也會跟著倒黴。”
“也隻有我死了，這事才算完結。”清淺玩笑道，“況且當時有你在，我也不擔心他們會對我屍身不利，死得放心。”
九皇子氣鼓鼓地說道，“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當時可把我嚇壞了。”
“謝謝你肯幫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九皇子皺了皺眉，“什麽叫後會無期！”
清淺笑道，“我惹了這等禍事，哪裏還敢再來都城？而你又沒機會出去，再相見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九皇子忽然有些心酸，問道，“那你認我這個朋友不？”
清淺欣然點頭，“是個靠譜的朋友。”
九皇子高興地扯嘴笑了，“我有朋友了！”
這話，聽得清淺心中一酸。
次日，一處隱蔽的宅院內。
“陳國公，叫我來可是有什麽事？”六皇子命侍衛守在院外，隻身進來，依舊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淡然模樣。
陳國公起身相迎，“六皇子，請坐！昨日連口茶都沒喝上，今日我特地賠罪。”
“嗯，好香的茶。”
陳國公直截了當地說道，“六皇子，據我所知，皇上已經決心立二皇子為太子了。”
“我知道。”六皇子淺啜一口茶，輕輕放下茶盞。“世上的事千變萬化，誰說的準。”
看了看陳國公，笑道，“二哥回來之前，您不還一直以為陳家將會出一位太子妃嗎？”
“不提了！不提了！”聽他提以前，國公爺連忙打斷。以前，他可沒少算計六皇子。“今時不同往日。”
“確實是不同了，以往想都不敢想，你我有一日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喝茶。”六皇子淡淡道。
“哈哈哈哈！那二皇子的事，六皇子可是已經有對策了？”陳國公試探地問道。畢竟這就像一場豪賭，站錯隊不會有好下場。
“對策嘛，暫時還沒有。不過，即使他成為太子又如何？”六皇子捏著茶杯，冷聲說道，“隻要一日未登上那個位子，一切還尚未可知。”
說著，看向陳國公，“就像令愛，誰能料到她會突遭橫禍？”
陳國公麵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我想陳國公已經想得清楚了，四哥究竟值不值得您再傾注心血。”六皇子說道。
“我很欣賞六皇子的膽氣和見識，以往這些年，也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比鈺兒強太多。”陳國公遲疑道，“可他畢竟是我親侄子…”
六皇子淡淡說道，“四哥今日敢如此對待令愛的事，便可見他完全沒有把你這個舅舅放在眼裏，您又何必……”
陳國公長歎一聲，下定決心把身價性命都賭在六皇子身上，“我已經想清楚站在哪一邊了，不然今日也不會約了殿下來。”
六皇子舉起茶杯，正色道，“以茶代酒，敬國公爺一杯！”
“慢著！”陳國公道，“六皇子，我還有個小小的請求！”
六皇子笑著放下茶杯，“國公爺但說無妨。”
“我的二女兒妡兒品貌俱佳，尚未婚配，不知六皇子意下如何？”陳國公笑看著六皇子。
六皇子眼裏劃過一絲不屑：胃口倒不小！淡淡說道，“正好，我還沒有正妻。國公府的女兒自然是好的。隻是來日得先稟了皇祖母和父皇，由他們做主。”
“不急不急，更何況是在亡女的喪期。”陳國公這才展顏一笑，舉杯，“請！”
六皇子低頭喝茶的刹那，眸中閃過一絲陰戾。暗想，“什麽樣的人都敢給我塞！陳玉嬌那樣的人，妹妹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有陳玉嬌那樣的妃子隻會壞事，他先前還盼著她趕緊嫁給四哥。那他，就穩贏了。
不過這陳家二女兒是如何模樣，怎樣的性情，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想來不是什麽張揚性子。老老實實的最好。不然萬萬留不得。
六皇子起身告辭，“國公爺，我會拿出更具說服力的理由。很快你就會知道，你的選擇是明智的。”
“六皇子走好！”
陳國公長噓一口氣，“好深的心思！”自己這個四皇子的親舅舅都倒戈了。他著實不敢想象，這個六皇子究竟還有多少隱藏的實力。
六皇子拉攏過來陳國公這個大助力，向來冷冰冰的眉目間也染上一絲喜色。隻是太過淺淡，尋常人哪裏看得出。
……
舒貴妃聽聞陳玉嬌死了，心頭竟如放下一塊大石般的輕鬆。先前她還一直擔心這丫頭的性子……也不知道這丫頭這麽回事，偏生這般不懂事，令她操碎了心。
舒貴妃笑了笑，問身後的嬤嬤，“哥哥家不是還有幾個女兒，那個妡兒什麽的，雖是庶女，我瞧著品貌卻是不錯，可曾婚配了？”
“回娘娘，據奴婢所知，應該是還沒有的。”
“嗯！”舒貴妃淡淡應了。心想著等喪事一過，便同哥哥商量，將妡兒許給自己兒子。這樣以後，陳家女仍會是太子妃、皇後……
可她萬萬料不到，一母同胞的哥哥，竟已決心放棄他們母子。
……
宮中子嗣單薄，已經成年的隻有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夭折了。本該是七皇子的九皇子一生下來就成了九皇子。後來隔了幾年方得的八皇子更是直接被喚作十八皇子，以示人丁興旺。
公主也不多，僅三個，並且有兩個已經出嫁。剩下的那個，又與皇帝疏遠隔閡。
所以這些年無論大臣如何上諫：皇子年長後當搬離皇宮。皇上從來不允，依舊讓他們住在皇宮裏。
雖然外出不便，但某些事卻便利許多。譬如行走於後~宮。
王淑妃正由嬤嬤侍候著梳頭，銅鏡裏映出模糊的影。
“等等！”製止了嬤嬤梳頭的動作，王淑妃湊近銅鏡仔細地瞧，發間確有異色。心裏一驚，“呀，這可是白發？”
嬤嬤不敢言語。
王淑妃悲從中來，咬牙道，“給我拔了！”
“是！”嬤嬤將那根白發仔細挑撿了出來，拔掉。身後的宮女忙上前來欲接過白發。
王淑妃揮退宮女，對嬤嬤說道，“給我看看！”
宮女緊張地看了嬤嬤一眼。
王淑妃拿起白發看著看著忽而大笑起來，“許多個年華，都在這宮廷之中熬沒了。老了。”
“娘娘這是憂心過度，以後當放寬心才是。"默默寬慰道。
“何必自欺欺人呢。”王淑妃苦澀地笑笑，淡淡道，“嬤嬤，幫我好生收起來。這可是我的第一根白發！”
“娘娘！”
王淑妃沉聲道，“我說收起來！”
“是！”嬤嬤應了，身後的宮女忙取來一個錦盒，將那根白發小心翼翼放進去。
恰在這時，宮人來報，九皇子與六皇子一道來請安了。九皇子一向與六皇子交好，所以六皇子隨著九皇子一道來給王淑妃請安也是說得過去的。
“淑妃娘娘，你曾托我幫你留意的舞女找到了！”六皇子說道。
“哦？”王淑妃饒有興趣地問，“可帶進宮來了？”
“還沒有！”六皇子應道。
王淑妃淡淡笑著，“那好！將人領來我看看吧！再過幾日就是我生辰，皇上會來我這宮裏小坐的。”
六皇子笑了笑，“父皇還真是有心，每年都記得娘娘的生辰。”
王淑妃唇角微勾，無可奈何地淡淡一笑，並不說話。其實他們心裏都很清楚，不過是因為她身後的家族，與她這個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