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踏上了旅途
“琴樓,你給我睜開眼睛!”清淺猛地搖動琴樓,哭喊道,“你不能死!”
怎麽辦?怎麽辦?目光觸及到腰間懸掛著的碧綠色古玉,對了!那個半仙!清淺毫不遲疑地咬破手指,鮮血滴在古玉上,不留半絲痕跡。
須臾間,白光一閃,紫橙憑空浮現在清淺眼前,一如初見那般,容顏若雪,姿容卓絕。目光清淡如雲煙,掃視一周,淡淡道,“喚吾何事?”
“前輩!”清淺見到紫橙真的出現,不由一喜,“求你救他!”
前輩?明月和漣漪看著這個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紫橙伸手指了指琴樓,“他?”旋即神色一黯搖了搖頭,“吾救不得!”
“怎麽會?你不是神仙嗎?神仙不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嗎?”清淺近乎失態地喊道,“更何況他還沒斷氣!”
紫橙笑笑,不置可否。
“我求你救他!求你了!”伸出手想要去拽紫橙的衣袖,撲了個空。再伸手揮了揮,原來是幻影。清淺已經冷靜下來,神色淒然,低聲問道,“前輩,真的沒辦法嗎?”
“逆天改命,有違天道。”紫橙搖了搖頭,淡淡道,“莫說我現在隻是半仙!就算是真的神仙,也不能隨意斷人生死!”
“那好吧!”清淺失望地埋下了頭,緊咬著下唇。真的,再不會有他了嗎?為什麽當心心念念的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一點也不開心不輕鬆,有的隻是心痛和不舍。
紫橙看著她那悲戚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忍,試探地問道,“他對你而言很重要?”
清淺一愣,神色有些窘迫,“我隻是,不想他死!或者說,不想他就這麽死了!”
紫橙思索良久,淡淡道,“這樣吧,在他魂魄未散之前,吾封住他的三魂六魄。日後見到你師父,也許他有辦法給他重塑肉身。”
“啊?”清淺一驚,“當真?”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明月和漣漪,也驚疑不定的看著這憑空出現的人。
“我師父當真是仙人?”清淺問道。
“恩!”紫橙點了點頭。又問,“可想好了!封住了他的魂魄,他就等於是這世間的遊魂,不能去輪回轉世。你可能確定,徘徊世間或輪回轉世,哪一個才是他的意誌?”
“封吧!”清淺緊咬著下唇,“他一定不想就這樣死去!”
“不,我不同意!“影緊緊抱住琴樓,防備地看向清淺,”你休想再害主人!”
清淺看向明月,“你覺得呢?你是琴樓的親弟弟,這事你最有發言權。”
“我呸!就是你們害死了主人!”影憤恨地說道。
“我也不想的。明月更是從沒想過要傷害他。”清淺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把他給我!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竭盡全力去救他!”
清淺伸出手,“把他給我!這是唯一的希望!”
紫橙將琴樓的魂魄吸入玉佩中封存了起來,交付到清淺手中,“保護好這枚玉佩。”
清淺神色激動地跪拜下去,“謝前輩出手相助,淺兒定會銘記在心!日後……”
話還未說完,就被紫橙抬手打斷,“此番一別,再見無期,你多珍重!”淡淡的白色光華漸漸淡去,紫橙的身形越來越淡,笑著和清淺道別。
漫天花海中的竹屋裏,紫橙盤腿而坐,一動不動。隨著一道白光閃現,元神歸體,紫橙撫著胸口吐出一口血。其實這也是逆天改命吧……要不然自己的仙靈之力不會陡然減弱。修仙之願,怕是更加遙遙無期了。
“當神仙有什麽好?浮生苦短,短短數十載,已經有那麽多的離合悲歡,苦痛折磨不斷。無涯的生命,想想都覺得太過寂寥。”當日的話,猶在耳邊。
紫橙淡淡地笑了笑,也許那丫頭說得對。當神仙有什麽好?縱使換得無涯的生命以及通天的本事,可是,沒有人會為自己掉眼淚吧。無情無愛,無悲無喜,是吾真心所求嗎?紫橙怔怔地看著窗外絢爛無比的金菊,一時間有些失神。
琴樓的身軀逐漸變得冰冷。
明月滿眼通紅,緊握手中長劍,“不!不!我不信!”命運為何待我們如此不公!冰火劍頃刻間遍體鮮紅,凜凜光華,似是剛浴血而出。
鋪天蓋地的殺氣,令清淺身子一震。這件事,還沒完。
明月憤怒中,長劍隨意揮動了兩下,劍氣過處,焦黑一片。他隻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身形一閃而去,竟是循著樂聲徑直而去。
清淺和漣漪立即反應過來追上去。但饒是漣漪輕功絕世,也落後了幾步,沒能阻攔住。
“明月,你給我冷靜點!”清淺氣急,在身後大喊道。
墨海衛隻覺一股殺氣襲來,輕扯了下嘴角。抬頭見飛掠而來的正是明月,神情更加的不屑。眼睛微微眯起,嘀咕道,“那就拿你來試試新毒!”
伸入袖中的手還未來得及拿出,頸間一痛。
墨海衛瞬時瞪大了雙眼,雙手下意識伸向頸間,怎麽會?怎麽會?分明昨日他們還打成平手。早知道,昨夜就該下毒暗殺。
伸出的手尚未觸及脖頸,便一頭栽倒在地。雙目暴睜,死不瞑目。
墨海衛身旁站著的兩人被嚇呆了。雙腿抖抖索索,再不能站穩,跌坐在地。
明月舉著劍,神情冰寒地走向他們。
“明月!”清淺吼道,“留他們帶路,殺回去!”眼神瞥過地上的墨海衛,不為所動。隻小心地偷偷看了看漣漪的神色。
影背著琴樓也趕了過來,冷聲道,“我也去!”影亦是悲憤交加,恨不得殺光墨穀所有人給琴樓陪葬。
冰火劍劇烈地震動起來,發出“錚錚”的響聲,“主人,你不可以衝動,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快冷靜下來!”
“冰火劍至柔至剛,剛柔並濟方為上乘。情緒波動太大,會導致水火失衡,大大損傷你的本體。”洛繼續耐心解釋道。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平淡些,實則她此刻正經曆著火燒般的灼痛。
將水火之力凝聚於一身,本就是極冒險的事,多一分少一分都是不妙。更何況她先前自行出擊,更是有損靈體。
“主人,有你的冰火劍,有漣漪的碎心琴,我們沒道理報不了仇的!”洛輕言道,“你別太憂心了!不如坐下來靜一靜,好好商量下接下來怎麽做。”
漣漪亦出言寬慰,“明月,別難過,琴樓不是還有生的機會嗎?等我們出去,即刻就去找清淺的師父!”
漣漪朝清淺使了個眼色,清淺會意,說道,“恩!我也希望能救回琴樓!但此刻青陽城的百姓還在等著我,清心居也在等著我……”
明月神色緩和了些,“那你說,我們怎麽奪藥?”
清淺鬆了一口氣,和漣漪互換了個眼色,開始研討怎麽才能最快最有效地去奪藥。當然,避開殺人不談。但看明月和影的樣子,隻怕恨不得殺光所有人泄憤吧……
清淺猶疑不定,因為她再明白漣漪不過。漣漪啊,最是心地純善,見不得廝殺的,得饒人處且饒人。
“族長——出事了!”屋外傳來驚呼聲,淩墨眉頭猛地一跳,原本緊繃著的身子一僵,沉聲問:“怎麽了?”
“先前走的那幾人又回來了!還抓了我們兩個人帶路,朝這邊過來了!”回話的人身子劇烈地顫動著,身為墨穀人,他再清楚不過被毒物圍攻會是什麽後果,可是這些人竟然還活著……“實在是攔不住!”
聽完護衛的陳述,淩墨長歎了一口氣,隨即問道,“海衛呢?”
“未……未見大首領!”來人顫顫巍巍地低聲說道。
“下去吧!”淩墨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傳令不必阻攔!”事已至此,也沒必要做無謂的傷亡了。
淩墨坐在雕鏤精美的木椅上,腰背挺直,抬起頭淡淡的看向走進來的清淺等人。目光落在琴樓身上,微滯了滯。
清淺躬身施禮,“族長大人,我們又見麵了!”
漣漪微微躬身,神色淡然。明月和影則是身形未動,影更是滿目憤恨毫不掩飾地直直瞪向淩墨。
“請坐!”淩墨抬手道,儼然一副主人待客的姿態,“上茶!”
“不必了,說幾句話就走!”清淺冷冷道。
淩墨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幾人,“我先前,當真是低估你們了。白白折損了海衛。”言語裏無不飽含遺憾和惋惜,卻並不懊惱,隻換作一聲長歎,繼續幽幽說道,“你們可知道,海衛是我一心培養的接班人。”
“我隻知道,我的主人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影憤憤道。他恨不得大開殺戒來泄憤,可是清淺不允許,並以主人再生的唯一機會相要挾。
明月握緊了拳頭。告訴自己要忍,青陽城還有很多人在等著解藥,那蠱毒會傳染,會令越來越多人迷失心智,變成殺人狂魔。
“哈哈……你們在乎,難道我就不在乎嗎?”淩墨忽而仰天長笑,看著眾人,“海衛於我,猶如親子。我心裏就不痛嗎?”
“那是你們活該,竟暗害我們,咎由自取!”影冷聲道。
淩墨搖搖頭,苦澀地一笑,看向清淺,“若清淺,你清心居的人是人,青陽城的人是人。我的族人於我而言就不是人了嗎?”
清淺淡淡回視道,“我明白了!族長大人身在其位,自然是萬事都以族人為主!”
淩墨讚賞地看了清淺一眼,淡淡道,“解藥給你們,走吧!若是糾纏不休,那我也隻好玉石俱焚了。”
清淺似是費力地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萬千思緒,再次躬身施禮,“多謝!”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主人就該死嗎?”影瞬間火冒三丈,再看向明月,怒吼道,“你不是很厲害嗎?你的親哥哥被人害死了,你就這樣平靜?你心裏根本就沒有這個哥哥吧!”
說著,譏諷地一笑,“我倒是忘了,害死主人,也有你的一份!”
“夠了!”明月沉聲道,轉身拂袖而去,眼角有壓抑的淚水。
影跺了跺腳,看著清淺咬牙切齒道,“早就知道,你們都不是什麽好人!哼,枉主人生前對你那麽好……”突然就有些心酸,背著琴樓的屍身走了出去。
清淺隨即也向淩墨告辭,與漣漪並肩離去。
“去吧,隨後我會派人隨你們去!”淩墨道。
“他說得對!大家都有要守護的人,有要扛的責任。”漣漪握緊清淺的手,“我們都在算計,總不能因為吃了虧就心存怨懟……”
“恩!”清淺用力回握住漣漪的手,緩緩道,“我不難過。”說著低垂下頭,掩飾住自己的難過。
本就陽光不多的峽穀,此刻日影西斜,一片幽暗。一如清淺漸漸暗沉的心。為什麽琴樓死了,她會這麽心痛。
身後傳來若有若無的爭執聲……清淺揉了揉太陽穴,展顏一笑,對身旁的人說道,“我們走吧!”
“族長!怎麽就這麽放他們走了!”族人憤憤不平。
“是啊,大首領都被他們殺了!”
淩墨握緊了袖中的雙手,卻仍維持著麵色淡然。他當然知道,他一直把海衛當成接班人一樣的培養,在心裏早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就在前一天,還想著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他……
“你們也看到了,這些人的實力。”淩墨輕歎一聲道,在海衛親自驅動萬千毒物的境況下,竟然能全身而退。當然了,他們中間也死了一個,但看那模樣,卻不是中毒而死。
“若我們傾盡全力,結局也未可知。”族人不甘心。
淩墨搖了搖頭,“我看那女子不是寡信的人,沒必要徒增傷亡。”
“是。”
“且讓他們走吧!派幾個人帶他們出穀,然後解毒!”眾人都散去了,淩墨向後靠在椅背上,蹙眉深思。還有個原因他沒有說出口,能噴冰噴火的劍,那是靈劍再現了?那是巫靈族的人吧?
關於墨穀與巫靈族的淵源,隻有曆任的族長才會知道。卷宗上詳細記載了關於冰火劍的介紹,並留下訓示,不得與巫靈族衝突。
忽明忽滅的燈火裏,淩墨靜靜坐著,渾身卻釋放出一股漸濃的蕭索氣息。揮了揮衣袖,索性把燈火全滅了,湮沒進黑暗中。
墨氏祠堂內,幾墨仍跪坐在一方低矮的石桌前,抄寫著族規。偷偷微抬起一邊膝蓋,用手揉了揉又放下去。剛準備抬起另一邊膝蓋,發覺剛動過的膝蓋反而痛得更厲害了,忙打消了這個念頭。嘴裏碎碎念道,“還不如都麻木了的好呢!”
扔下筆,屁股坐到腳上,托著腮,想到:“也不知道清淺姐姐走到哪了?”
“以後,再不能見到天河哥哥了吧!”
……
“清淺!”
“淺!”
季天河和尹清揚的聲音同時響起,清淺淡淡的點了點頭。“快去救大家吧!”
“幾墨呢?”季天河看了看清淺身後,有些焦灼地問道。此時近了,看請琴樓的麵色和垂落的雙手,猛地睜大了雙眼……
“呀!”尹清揚顯然也看到了,呼聲一出,立時捂住了嘴。
中了蠱毒的人被牢牢捆在鐵鏈上,因為奮力的掙紮,身上有不少的淤青和淌血的傷口。費一番力氣才剛包紮好的傷口,不多時就又被掙開,索性沒有去管了。
毒性比較輕的,被灌了安神昏睡的藥,但也都被捆著鐵鏈。
清淺看著明顯比之前多出了兩三倍的人,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墨穀來的六個人看到這些中毒的人立刻就忙開了,當樂音浮動,看到被引出來的蠱蟲,軟軟膩膩的半個拳頭那麽大的蟲子。守著病人的清心居女子們,一個個都跑開了……有的甚至嘔了起來……
尹清揚去看了一眼,也直呼惡心,並大呼,“我三天都不要吃飯啦!”
季天河看到的一刹那也很是訝異,但旋即神色如常,淡淡的笑了笑,但腳步已經明顯比來時快上許多。
引出了蠱蟲,墨穀的人吼了半天才有人怯怯的上前,惹得他們哭笑不得。一男子走上前皺了皺眉說道,“這些是解藥,化水服下。中毒了多少天,這解藥也就喝多少天。”
說著,遞給上前的女子一大袋藥丸。女子伸手去接,卻又好似什麽寶貝似的,舍不得撒手了。
女子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指了指不遠處沉睡的其他人,“他們體內的蟲子也快引出來吧!”
男子一笑,“他們體內沒有蠱蟲!”
清淺把墨穀帶來的人交給尹清揚後就轉身走了,此刻,正站在花落的棺木前。隻見花落麵容沉靜,嘴角微微上揚。若不是麵色慘白,當真要以為她隻是睡著了。塗著的桃紅色胭脂似是浮在麵頰上,鮮紅色的唇彩,極其刺眼。
單手顫抖著扶上棺木邊緣,哽咽道,“我好累!”
明月亦是心酸不已,淡淡道,“讓我把她冰封起來吧?”
清淺點了點頭,退開兩步。
漣漪抱住她顫抖的身子,“淺兒,別難過。”
清淺半靠在漣漪肩頭,喃喃道,“我好累!”
漣漪看著清淺歇息下了,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再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暗想:傷人必先傷己,這是被碎心琴反噬了。當年曲紅綃會心力交瘁而死,大概是因為內力損耗殆盡吧。她今日內力雖深厚,奈何技藝未精,強用琴曲,損傷可不是一星半點啊。
這一生,很長,也很短。也許,她的時日也無多了。漣漪開始恐慌起來,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清淺會難過。
影已經找來上好的水晶棺安置好琴樓,明月想要冰封起他,被影拒絕。“主人如果活著,肯定恨死這把劍了!”
洛不服,“你是巫靈族的人,應該知道雙生子不能同生的事,這是命!”
“憑什麽你就該活,而我家主人就該死!”影怒吼道。旋即又哭喊道,“罷了罷了!人都死了,爭這有何用!”
駕車離開前,影狠狠瞪了一眼清淺,“主人生前待你不薄,萬望你盡力而為,給他尋一線生機。”
清淺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一定會!”
一向跟在漣漪身後的明月,竟也悄無聲息地走了。清淺知道的時候,氣得不行,“太不夠意思了吧!好歹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居然不告而別!”偷偷瞥了眼漣漪的清淡神色,“漣漪,你不生氣?”
漣漪緩緩道,“他自有他的去處!”早就知道他定然不凡,終須一別。隻是心裏還是有點不好受。淡淡笑了笑,任是誰,相處這麽久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吧。
蕭琴樓一死,煙雨樓也注定了再次分崩離析。麵對現在一片紛亂,各自奪取利益的局麵,清淺下令清心居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季天河可坐不住了,在病情得到控製後就已經馬不停蹄往回趕……
身旁再沒了喧囂。就連青綃,也已經隨著尹清揚,幫忙打理遷城的事了。
縱然取藥的過程不愉快,但清淺依然決定遷城,並改回河道。隻要大家以後互不侵擾,她也樂得各自為安。
“終於好像是無事了!”漣漪緩緩吐了一口氣,回眸對清淺笑道,“淺兒,我們可以好好的出去遊玩一番了吧!”
“好啊!”清淺欣然一笑,多日來的陰霾此刻似乎散去了不少,“你想去哪?”
“哪裏都好!隻要是沒去過的,都想去看看!”漣漪興奮地說道。
清淺極少看見漣漪這樣的神情,隻覺心中暢快不已,“那我們收拾下,即刻就走?”
“好!”
兩人竟是說風就是雨,一刻也不想耽擱地,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