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敢了
俊彥聞言歡喜的一屁股坐在秋千上，對張旺家的道：你來推我！張旺家的趕緊過來在俊彥後背上輕輕的推了幾下，秋千就蕩了起來，瓏兒對俊彥道：抓緊繩子，別掉下來！俊彥開心得不行，對瓏兒道：瓏兒，你也來試試，可好玩兒了！
這時兩個小太監從屋內搬了兩個繡敦來請俊熙坐，俊熙擺手對瓏兒說：帶我去你房裏看看！
瓏兒隻好前麵帶路，俊彥見他們要走，一下從秋千上翻下來，“等等我，我也要去！”
到得房門前，小丫鬟傻傻地看著這個神仙般模樣的皇孫不知所措，張旺家的上前咳嗽了一聲，小丫環才如夢初醒般羞紅了臉，低頭趕緊打簾，俊熙抬手示意旁人不要進去，瓏兒隻好轉頭叫寶珠和秀珠進去伺候，俊彥對張旺家的道：你也進來。
進到屋中，俊彥驚呼一聲，哇！徑直跑到裏間一下撲到瓏兒的圓床上，滾了兩圈道：瓏兒，你的床好特別好漂亮哦！大哥你也上來試試，可舒服啦！
俊熙沒理他，圍著床新奇的看著，瓏兒心中很是得意，心想：你們是天潢貴胄又怎樣，哼！還不是沒見過我的圓床！至此心情才稍微好了些，也不像剛才似的一直繃著個臉了，笑著看俊彥在床上滾，俊熙見瓏兒的表情鬆快些了，才問道：是你想出來的？
瓏兒道：是啊！怎麽了？
“沒怎麽，隻是好奇！你怎麽想出來這種圓形的床的？”
“覺得屋子夠大，擺個圓床正合適，就畫了圖，爹爹找人來給我做的。”
“不錯！很漂亮！也很新鮮！”
俊彥玩兒夠了，從床上下來到處看，走到外間見炕桌上擺著各色瓏兒平素喜歡吃的糖果，就指著果盒中一種玉府麵點師專門給瓏兒做的五色糖瓜道：我要吃這個！張旺家的拿起一顆準備遞給他，瓏兒聞言急忙製止：不要給他亂吃東西！張旺家的趕緊放回果盒中，垂手站著不敢吱聲，瓏兒道：不要胡亂給他吃東西，仔細吃壞了肚子或吃出好歹來！
俊熙一抖袍子坐在炕沿上說道：這有什麽打緊！說罷從盒中拿起一顆紅色的糖瓜就準備放到嘴裏，瓏兒趕緊抓住他的手道：你就別也跟著添亂了，上次的虧你還沒吃夠啊？
俊熙道：上次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麽被染上的，又沒在外麵吃東西，更何況這是在你家裏，若你家裏都不安全，還有哪裏是安全的？說完用另一隻手接過瓏兒拉住的那隻手裏拿的糖瓜，在瓏兒眼前晃了一下，放進嘴裏，嚼一口嘎嘣脆，讚道：好吃！俊彥你也嚐嚐！
俊彥立馬自己拿了一個放進嘴裏，砸吧著嘴道：好吃！瓏兒這個叫什麽？是用什麽做的？我都沒吃過！
瓏兒驚駭道：你們倆，想害死我啊？
俊熙轉頭看著瓏兒笑道：看把你緊張的，至於嗎？
瓏兒賭氣坐在炕桌的另一邊道：回頭出了任何問題，你們自己負責，可不要怪在我頭上！轉頭對俊彥道：這個叫糖瓜，是家中廚師做的，我隻知道是用麥芽糖拉製的，別的一概不知，這不過是平頭百姓吃的最尋常不過的零嘴，宮中如何會有，你自然就沒吃過了。
既然已經開吃了，瓏兒也懶得再拘著俊彥，就把盒中自己最喜歡吃的幾種糖、幹果拿給他吃，叫秀珠、寶珠給他剝殼什麽的伺候著，又問俊熙道：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跟你一起去碧雲寺，迦葉在我生病其間為咱倆祈福，我聽說，迦葉為了同承苦難，在祈福期間辟穀齋戒，直到沁芳園解除禁令。”
“什麽！辟穀！他瘋了！他才多大點兒，還在長身體呢！怎麽可以這樣！真是的！幸虧我們封園的時間不長，要不還不把他給活活餓死啊！這個傻瓜！念經把腦子都念壞了！”見瓏兒如此痛心疾首，俊熙到有些意外，繼續說道：你可願意同去？
“當然要去，當時封園的時候，你還在昏迷不醒，我收到他的素柬，說要為你祈福，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感動，後來你醒了我不是給你看過嗎？可我沒想到，這個傻子竟然還要辟穀齋戒，真是的，這段時間下來，還不得瘦脫了形了？我得去瞧瞧去！”
俊熙著人送俊彥回東宮，自己與瓏兒乘車去西山碧雲寺。
迦葉的住處在碧雲寺後山單獨的一處院落裏，院中種著一棵高大的櫻花樹，低矮的院牆邊栽著一圈桃李，春天時瓏兒和俊熙曾經來過，滿園飄落著各色花瓣，一條小徑蜿蜒其間，從後山引來的山泉水在茅草覆蓋的小屋前匯集成一個小潭，潭邊一圈開著許多不知名的野花，幾枝玉蘭和辛夷不甘寂寞地從屋頂探出，滿園姹紫嫣紅甚是好看，瓏兒驚為桃源，遂笑問迦葉：迦葉乃方外之人，為何卻在院中栽滿這些豔俗之物，如此迷戀紅塵，可知你必是個“花”和尚。
迦葉笑答：世間萬物本無俗與不俗之分，我若心有俗念，則萬物皆俗，我若心無旁騖，則萬丈紅塵皆虛無，若花之燦爛是為俗豔，那又何來佛祖拈花之一笑？可見花與佛之緣深，那我種花愛花又有何過？
見瓏兒無言以對，俊熙笑道：你如何說的過他，他可是打機鋒的行家，與其跟他說這些，不如過些時候向他討些桃李吃是正經。
兩人此次前來，正是深秋，院中滿是落葉顯得有些蕭瑟，瓏兒和俊熙坐在屋中的蒲團上，房外一枝紅葉斜在格子門前，隨著風吹樹影搖晃。迦葉給二人奉上香茗，坐於倆人對麵，低頭吹著杯中茶葉。瓏兒見迦葉清瘦了許多，埋首吹茶葉時後頸的骨節都清晰可見，原本豐滿的臉頰也有些下陷，一身袈裟空落落的掛在身上，不免心頭有氣，憤憤地看著他。迦葉抬頭見瓏兒這樣，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微笑了一下道：我很好，我們大家都很好不是嗎？
瓏兒聽出了迦葉話中隱隱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忙低下頭呷了口茶道：好久不見，迦葉又長高了呢！
迦葉笑著看了眼俊熙，對瓏兒道：你也長高了。
“哦！對了，國師為什麽要閉關啊？閉關多久了？”
“師傅認為自己修行不夠時就會閉關，也不拘是多久，就在你們出關那天！”
瓏兒和俊熙：我們出關？
迦葉一麵給倆人續水一麵道：人之前世有業，今世來報，若前世之業過重，今世便需加倍修行方能除業，修行之法萬千，生老病死皆入其列，病之越重前世之業越重，故而你之病痛便是修行，封園治病即為閉關修行，既有閉關自然就有出關了。
瓏兒和俊熙遂恍然，瓏兒促狹道：你和你師傅到好，輪流閉關修煉，你剛祈完福，妙慧國師就開始閉關，倒是真真的讓菩薩們一刻也不得閑，盡聽你師徒的祈禱懺悔了！
迦葉和俊熙聞言一笑，瓏兒又道：上次就說，再見你時給你帶你平素愛吃的點心，這次俊熙事前也沒告訴我要來見你，走的匆忙就沒給你準備，到是失信於你了。
迦葉道：我這許久未進食穀物，還在調理之中，多以粥湯為食，你若真帶了來我到受用不起了！
瓏兒聞聽心中愧疚稍減，旋即正色道：下次可別再這麽做了，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真餓出個什麽好歹來，豈不後悔終生，還連累我們倆內疚一輩子。
迦葉笑道：這樣你倆豈不就可記掛我一世了？
瓏兒一愣，隨即三人一起大笑起來。
從西山回來後，天氣一天涼似一天，玉疆夫婦院中的海棠果眼看留不住了，瓏兒叫張旺家的帶著丫鬟們給全部摘來做成了蜜餞，因不知道杜威會不會來，他的院子也給他收拾了出來，算著玉疆夫婦到京的日子就在這幾天，張旺帶著家中小廝天天到城西長亭去等。瓏兒自己也在對父母的企盼中度日如年，每日除了要去檢查一遍父母和杜威住的院子外，就是在府中到處查看還有沒有什麽遺漏，閑下來時窩在床上胡亂看書，或看寶珠、蕊兒幾個摸牌扔色子玩兒，瓏兒終是嫌小太監們在院中礙手礙腳，跟張旺商議後叫他們在二門去聽差，自己要出門時再帶上就行了。張旺哪敢去支使兩位公公啊！隻安排他倆專門負責給郡主院子傳信，別的一概不管，兩個小太監自然是樂得清閑。
秦少康和顧斐分別又來過玉府一趟，顧斐特意問了瓏兒圓床的尺寸，說是他正在搬住處，也想做個圓床，瓏兒拗不過他，隻好把當初魯二爺給畫的那張圖紙臨了一張給他，可是又實在不想跟他弄成一樣，就向他建議給屋子做個可以隱藏臥室的鏡子門隔斷，這樣即富麗又出挑，夠他在京城公子哥中炫耀好久的了。你道是一個鏡子門有什麽可炫耀的，擱在現代是沒什麽可炫的，但在那時光那一大塊鏡子就已經是奢侈品了，也就隻有顧家才消費得起！果然顧斐一聽高興的不行，求瓏兒給他畫成圖樣，歡歡喜喜的走了。
這日，臨近申時末，小丫頭急急火火的進門來報：大管家差人回來報信，說接到大將軍和夫人了，怕郡主著急就差人先回來報個信，大管家陪著將軍和夫人隨後就到。
瓏兒一聽一翻身就從床上下來，立刻叫草兒去給張旺家的傳話叫廚房準備晚餐，讓蕊兒帶人去叫小廝們趕緊把大門到後院還有爹娘和杜威院中的燈全部點亮，叫秀珠趕快給自己梳頭換衣裳，一切收拾停當，正好張旺家的也安排完了事趕過來，與瓏兒一起到大門口去等候玉疆夫婦到來。
玉府早早就點亮了大門口的兩大盞氣死風燈，小廝們衣衫整齊的在府門口列隊等候，外麵大街上來往的人揣度：是玉大將軍回來了？還是玉府要來重要客人？於是就有那好事的在玉府對麵的街邊站著看熱鬧，約摸酉時三刻聽見街麵上遠遠傳來大隊馬蹄的敲擊聲，接著就見一隊風塵仆仆的軍士簇擁著一輛兩匹馬拉的車緩緩而來，玉府的大管家張旺隨侍在側，快到玉府時，已有小太監進去通報：看見大將軍的車駕了！
瓏兒趕緊帶著一堆丫鬟婆子跑到門口，正好馬車剛剛停穩，玉疆從車中探出頭來，一眼就看見了已經長高了一大截的瓏兒，瓏兒看到玉疆飛也似的就從台階上跑了下來，玉疆趕緊迎上前去接住她，瓏兒撲到爹爹懷裏雙手摟著脖子伏在肩上傷傷心心的哭起來，玉疆把瓏兒緊緊抱在懷裏，一麵叫著：瓏兒，我的寶貝兒！你受委屈了！一麵用手輕拍她的後背安撫，玉夫人被丫鬟婆子們從車上攙下來，見瓏兒趴在夫君身上哭得傷心，輕喚了一聲“瓏兒！”瓏兒聽到娘親叫她，轉身一下抱著玉夫人娘倆兒哭成一團，旁邊的張旺小聲提醒道：大將軍、夫人先進去吧！娘倆兒這才稍微收了淚，瓏兒一手挽著爹爹一手挽著娘親掛著兩行眼淚道：爹爹娘親，我都快要想死你們了！
玉夫人給瓏兒抹了下眼淚道：我的兒，娘親也快要想死你了！說著眼淚又止不住落下，玉疆道：這下好了，咱們一家人又團聚了！
一路進來看到到處燈火輝煌玉疆夫婦很滿意，丫鬟小廝們在張旺指揮下忙著一趟趟搬運行李，瓏兒興奮異常的跟爹娘介紹家中的情況，待進到玉疆夫婦的正房，丫鬟奉上香茶，玉疆和玉夫人把瓏兒拉到眼前一點點的細看，仿佛要把這些年沒有見證到的瓏兒的成長一點點補回來，瓏兒也借此細細打量父母，爹爹仍然是那樣的威武挺拔，較之從前更添了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嚴，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凜凜的霸氣，娘親仍是那麽美麗，粉麵桃腮溫婉端莊，眼中噙淚看著自己，滿眼都是疼惜和憐愛，想起近三年的骨肉離別，瓏兒忍不住又伏在玉夫人膝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丫鬟們端來洗臉水服侍玉疆夫婦梳洗更衣，瓏兒坐在炕上支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心裏那叫一個滿足，張旺家的進來問是否現在傳飯？玉疆道：現在吧！
待吃過晚飯，一家人坐在炕上說話，下人們奉茶後退到外間，玉疆臉色肅然地問起瓏兒自請照顧俊熙一事，瓏兒趕緊下炕來站在地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父母聽，自然略去了讓玉疆夫婦聽後揪心的環節，饒是如此玉疆也聽得眉頭擰得死緊，瓏兒見爹爹放在膝上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生怕爹爹發作起來，就怯怯地看向玉夫人，結果玉夫人的表情比玉疆更可怕，一隻手攥著胸口的衣服，簡直快要暈厥過去了，瓏兒趕緊給父母跪下道：都是瓏兒莽撞，害父母擔心牽掛，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爹娘原諒！
玉夫人見瓏兒跪在地上，下炕一下把瓏兒摟在懷裏失聲痛哭：瓏兒啊！你簡直要嚇死娘了！你知不知道，當初聽說你自請去照顧長孫殿下時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娘連死的心都有了！你若有個好歹你叫娘可怎麽活啊！
瓏兒一邊給玉夫人擦眼淚一邊道：娘親，我這不好好的嗎？一切都過去了，前幾天俊熙和俊彥還到家裏來著，還有少康哥哥和顧斐，我現在交了好多朋友呢？還有孫院判的孫子，人稱“神針”的孫杏壺哦！這次俊熙能這麽快就醒過來，多虧有他在呢！
玉疆問道：真的如你所說，全是你自願的？得到瓏兒肯定的答複後，玉疆又反複問了好幾個細節問題，包括太後告訴瓏兒俊熙生病的過程，以及瓏兒喬裝混進沁芳園的詳細經過，確認瓏兒沒有隱瞞後道：瓏兒，你當時可有想過我和你娘？
瓏兒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小聲道：我當時一衝動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隻想著要搶時間救俊熙，少康哥哥為這已經教訓過我了，是我不對，我下次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