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姨奶奶
老者搖頭晃腦地拈著胡須道：早晚封侯，我同意，我曾有幸見過玉大將軍一麵，這位大將軍身高八尺，儀表堂堂，騎在馬上那叫一個威風，身後跟著一群如狼似虎的邊軍兒郎，那家夥一看就不是我等凡人，依我看將來必定還有更大建樹。至於說這家宅旺主嘛！我不那麽看，還得看是誰住這兒，要不怎麽前頭幾位全栽了呢？您說是吧！
瓏兒的車駕來到門口，大管家張旺已經率府中下人在大門口迎候，如今瓏兒已是郡主身份，她晉封後首次回家自是要開中門迎接的，瓏兒在家門口下了車轎，張旺夫妻趕緊過來要給瓏兒磕頭賀喜，瓏兒將夫妻倆扶起，衝張旺和張旺家的甜甜一笑，說道：大管家辛苦了，張嫂子辛苦了！簡單寒暄完畢，張旺家的把瓏兒迎進正堂，張旺送走雲騎衛的番子們趕緊來到正堂，這才正式給瓏兒行跪拜大禮，瓏兒叫寶珠秀珠還有太後賞賜的兩個小太監過來見過大管家和張家大嫂子，張旺夫妻自然不敢受他們的禮，可瓏兒不許，說既然到了玉府就要按玉府的規矩辦，張旺夫妻隻好受了他們半禮。瓏兒又叫把原先在自己屋裏的蕊兒、芹兒、芳兒、草兒四個丫鬟叫來跟寶珠秀珠認識，大家見禮完畢，瓏兒才跟張旺說道：近些日子要勞煩大管家和張嫂子了，爹爹和娘親冬月初九動身上京，要在爹娘到家前把家中一應事物安排好，各處房屋該修理的修理，園中花草該修剪的修剪，爹娘房中的一應細軟全部換成新的，各種擺件裝飾我要親自去看，後院的後罩房全部清理打掃幹淨，給爹爹的衛兵住，廚房分出大小廚房來，還有什麽我沒想到的，請大管家多費心，總之一切要在爹娘到京前全部收拾停當。
張旺和張旺家的趕緊一一記下，驚歎大小姐這兩年多來竟有如此大的變化，這管家理事已經頭頭是道了，張旺略一沉吟問道：郡主，賬房的賬簿是否要拿來給您過目？
瓏兒道：這個明兒再說吧！今天我累了！
張旺趕緊稱是。
張旺家的陪瓏兒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一進門瓏兒就迫不及待的跑進自己的臥房一下撲到大圓床上，狠狠地伸了個懶腰，長長的舒了口氣，大聲道：哈哈！我玉玲瓏又回來了！從今天起，我要做一條自由自在的魚，誰也別想管我！
張旺家的和一屋子的丫鬟驚得一臉錯愕，這哪有一點郡主娘娘的形象啊！可誰也不敢管她，又繼續幹自己的正事，瓏兒看著她們驚詫不已又欲言又止的表情真是心情爽到了極點！難怪那些男人們都要拚命的追逐權利，一旦登上權利的巔峰，那就是唯我獨尊，這種感覺真的太好啦！
瓏兒懶懶的躺在大圓床上，像隻貓一樣趴在波斯靠墊上看張旺家的帶著寶珠、秀珠熟悉環境，又指點蕊兒她們收拾歸置瓏兒帶回來的大批的東西。張旺家的很會打理家，也很知道瓏兒的喜好，把屋中所有的帷帳、窗紗、被褥全都換成了適合小姑娘的粉嫩顏色，屋裏給人的感覺是即漂亮溫馨又素雅大氣，瓏兒很滿意，懶懶的對雙珠道：怎麽樣？我的屋子還不錯吧？
寶珠秀珠看慣了太**中那些沉穩凝重的調子，猛一見到瓏兒的臥房竟然如此的翠嫩，立刻覺得眼前一亮，特別是裏間臥房正中擺著的那張大圓床，簡直讓人歎為觀止，一進門隔著百寶如意落地罩就可看見，走近前，隻見床上鋪著鵝黃色妝花雲紋織錦緞荷葉邊床罩，床上擺著兩個碩大的猩紅色倭緞波斯風格圓靠枕，軟軟鼓鼓的，看著就讓人想靠上去躺躺，隻是唯獨沒見被子，想來是晚上要用時再從箱中取出來，可她們抬眼看了一圈也沒發現有衣箱，圓床正上方的天棚上掛著一圈湖水藍雙層落地月影紗，放下時可罩住整個床，從外麵隻能影影綽綽看著裏麵有人卻看不真切，不用時拉到床後正好遮住靠牆的一排頂天立地櫃，櫃子用的全是做工精細的黃楊木雕花門，裏麵裝著瓏兒的衣服臥具等，門一關上從外麵看還以為是一麵雕花裝飾八條屏，非常漂亮，難怪雙珠沒有找到她放被子的地方。這些都是瓏兒進宮後第一次回家時叫張旺找給她做床的魯二爺來按自己的要求做的，這次回來看了很滿意，再看寶珠、秀珠的驚訝表情後瓏兒更滿意！
瓏兒叫張旺家的給雙珠和兩個小太監安排好住處，原本太後賞賜給瓏兒的是八個小太監，大約都在十四五歲左右，瓏兒隻要了兩個，說自己委實不用這麽多人服侍，感謝太後垂愛。其實她是想，自己回家後，家中本來就有服侍的人，要這麽多人有啥用！而且這些從宮裏出來的太監，若在府中自恃是太後的人就高人一等，平素說說不得，打打不得的，那還不亂了套了？所以今天一見麵，就要他們來給張旺夫妻見禮，就是要給他們立規矩，要他們知道在玉府，下人們都得聽管家的。再則，若今後自己回了朔漠不回來了，這幫家夥還得自家花錢養著，算了！還是能少就少吧！她這本是為了省錢，結果太後還以為瓏兒是不喜歡擺譜，做人低調，還在太子和太子妃麵前把瓏兒給誇了一頓：瓏兒這孩子就是實誠，做人本分，不像那些個見識淺的，一朝得勢就張狂得找不著北，饒世界的顯擺，果然不愧是玉疆管教出來的！做什麽事兒都透著大氣！
一天的折騰，瓏兒晚上早早就睡下了，這一覺睡得是分外踏實，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坐在床上不住的感慨，“還是家裏好啊！想什麽時候起床，就什麽時候起床，也不用早早的去請什麽安，舒服！”寶珠、秀珠和蕊兒她們早就起了候在外間，卯時二刻了瓏兒還沒起，寶珠想進去叫，張旺家的正好進來，就叫住了她“寶珠姑娘還是別去叫郡主了，大將軍和夫人在家的時候，都是由著大小姐睡到自然醒，若早早叫起來了，今兒一天都不會有好臉色，姑娘可別去觸了大小姐的黴頭啊！
寶珠等張旺家的說完連忙笑道：張嫂子說的是，在宮裏時郡主都是卯時就要起床，然後去給太後請安，服侍太後吃過早飯又要趕到東宮去陪長孫殿下讀書，辛苦著呢！我們習慣了要早早叫醒郡主，到忘了郡主如今已經不是在宮裏了，多虧大嫂子提點，要不回頭郡主怪罪下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張旺家的和蕊兒四個丫鬟，不知道瓏兒在宮裏那麽早就要起床，去做那麽多的事，想著將軍和夫人在時，自家小姐那是被將軍和夫人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的，沒想到離開爹娘到宮裏去竟過的是這種日子，前陣子聽說大小姐自請去照顧病重的長孫殿下，誰知道是不是被逼著去服侍病得快死的皇長孫呢？幸虧大小姐命大，皇長孫也爭氣，要不這會兒還不知道怎樣呢？想著心裏不免一陣的辛酸。
寶珠、秀珠聽了張旺家的一番話，想著自己將來要與她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就聽話的沒有再進去，在落地罩旁坐著等瓏兒睡醒。閑來無事就打量起幾個丫鬟的服飾來，見她們四個穿著打扮都是一樣，內穿水藍色圓領素緞窄袖衫，外罩淺藍色對襟比甲，下穿水湖藍湘裙，腳穿藍色雲頭繡鞋，頭上梳著雙丫髻，用與衣衫同色絲帶束發裝飾，年齡均在十五六歲左右。心想，以前在宮裏時也沒見過大將軍和夫人，不知是怎樣的人，不過看家裏的丫鬟都穿緞子衣衫，想來家主應該是寬和之人。再看張旺家的，三十歲左右，瓜子臉、薄嘴唇一雙丹鳳眼很是有神，梳著墮馬髻頭上插一隻素色碧玉簪，帶同款耳墜，內穿白色圓領府綢衫，外著暗綠色水柳紋亮鍛窄袖對襟褂，下穿醬色百褶裙，腳穿一雙鳳頭繡鞋，好一個精明能幹的管家媳婦，此刻正指點四個丫鬟做針線，幾個人小聲說著話，不時掩口竊笑，看著極是融洽。
張旺家的見寶珠秀珠坐在落地罩旁邊，知道是因為拘束，就不時過來跟她倆說說話，叫她們不必總守在門邊，大小姐醒了自會叫人，大家多注意聽著裏間的動靜就好。雙珠謝謝她的好意，對望一眼心想：主子在睡覺，下人們不在近前伺候著隨時聽吩咐，跑那麽遠自己忙自己的，這要是在宮裏，早就被掌事姑姑給打死了！
幾人正說著話，就聽裏間瓏兒喊寶珠，寶珠忙答應著進去了，張旺家的隨後進去將紗簾給拉開，招呼蕊兒等端著洗臉水及洗漱用品進來服侍瓏兒起床，瓏兒對張旺家的說道：張嫂子，你在啊！我還怕你忙不過來沒在呢？
張旺家的趕緊道：瞧您說的，我都好久沒服侍大小姐了，哦不！是郡主，就是再忙也是要來伺候的，不知郡主有什麽吩咐？
瓏兒笑了笑道：隨便叫吧！不用改來改去的，這也不是在宮裏，沒那麽多講究，有外人在時叫郡主，自家人時還叫大小姐吧！
張旺家的和四個丫鬟答“是”，寶珠和秀珠著急道：郡主，這怎麽行？這不合禮製，要是讓司禮監的巡官知道了，回頭報給太後知道，您又得挨訓了！
張旺家的和丫鬟們：合著大小姐在宮裏經常挨訓？
瓏兒今天心情很好，提醒雙珠道：這是在宮外，你倆忘了？
秀珠：就是在宮外也還是要按禮製的，郡主既堅持，那在外人麵前可斷不能這樣稱呼！
瓏兒道：知道了，話癆！你們倆就是話多！
瓏兒轉過頭對張旺家的道：大嫂子給我梳一個漂亮的發型吧！告訴大管家回頭我在前院過廳查看賬目。
張旺家的答應一聲，趕緊叫草兒出去傳話去了，隨即開始給瓏兒梳頭。在宮裏時，雙珠就聽瓏兒說起過，自家有個管家媳婦極會梳頭，想來就是張旺家的了，於是服侍完瓏兒洗漱，就站在旁邊看張旺家的給瓏兒梳頭。張旺家的也有心在兩個小宮女麵前賣弄，很認真的給瓏兒幾下就梳了一個雙鬟朝仙髻，想著瓏兒還是個孩子，不太適合戴很多的珠翠，就隻在發鬟上散綴了一圈珍珠，又用五色絲帶給瓏兒栓在發根，絲帶尾端垂在兩耳邊，額前梳下幾縷劉海，襯著瓏兒的大眼睛顯得活潑可愛又充滿靈氣。雙珠一直在旁邊不錯眼的看，可還是沒看明白那個雙鬟怎麽就被她挽成了，而且怎麽就想著要用那些小小的珍珠綴在發鬟上的，所以一直還在琢磨，瓏兒從鏡中看到她倆的模樣後，嗤笑道：很厲害吧！慢慢學著，反正日子長著呢！
梳洗完畢芳兒和芹兒已經在外間擺好了早飯，瓏兒出來一看桌上擺著一屜水晶蝦餃，一碟棗泥餡山藥糕，一碗八寶粥，幾樣下飯小菜，都是自己以前喜歡吃的，不禁食指大動，趕緊坐下，張旺家的淨過手夾了一個水晶餃給瓏兒放在碟中，瓏兒對張旺家的道：還是大嫂子疼我，知道我喜歡吃什麽？一塊兒坐著吃吧！
張旺家的笑得嘴都合不上了，“謝大小姐，我吃過了，就不陪大小姐了，不過大小姐以前喜歡吃什麽我可都記著呢！前幾日聽說您要家來，可把這一家子沒主心骨的下人們給高興壞了，早幾天就把您愛吃愛玩兒的東西給預備下了，昨兒張旺還跟我說呢！說大小姐喜歡吃棗泥餡山藥糕，記著叫廚房做！”
瓏兒道：難為大管家也記得我喜歡吃這個。
張旺家的笑道：怎麽記不得，您忘了，就因為大小姐喜歡吃，那年太師府的五爺還巴巴的給做好專門送過府來呢！
“是啊！都好久沒見少康哥哥了，對了，我還有事要求他呢！”
“那大小姐是親自去太師府拜訪啊？還是叫人去請秦五爺過府來一趟？“
瓏兒道：讓我先想想！
“噯！對了，大小姐，頭半年的時候，戶部顧紫衣顧大人家差人給您送了一個盒子來，說是顧家二爺送給您的玩意兒。”
瓏兒轉頭問道：那個盒子呢？
“我都替您收著呢！在庫裏，這會兒要不要給您拿來？”
“怎麽擱庫裏了？算了，一會兒叫拿到前院過廳裏去，我在那兒看！”
“噯！因著府裏沒有家主在，收到的東西都是上賬後就存進庫房裏，就是怕有什麽閃失，對主人沒法交代。”
“哦！這樣啊！好，一會兒叫大管家也把這些記賬說給我聽聽。”
“是！”
用過早飯，瓏兒跟張旺家的來到前院過廳旁的耳房，這裏是玉夫人打理家務時，聽下人們回事兒的地方，張旺已經等在那裏，身旁站著幾個婆子和媳婦，瓏兒這是第一次獨自在這兒跟下人們見麵，想著爹娘不在家，自己臨時管家心中不免有些小雀躍。
坐下後，張旺將賬簿呈上，旁邊的秀珠接過來呈給瓏兒，瓏兒叫放在旁邊的炕幾上，對張旺道：大管家，先說說，你預備如何收拾府宅，迎接大將軍和夫人！
張旺低頭道：是，府中因夫人臨走前曾有過交待，宅子要勤打理，隨時著人檢看各處，有漏雨、脫漆、掉牆皮什麽的要馬上修補，園中花草要勤照看，勿使荒廢。所以一直都照看著，前兒得了消息說您要回府了，又著人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有需要修補的地方，昨兒您吩咐叫檢查各處，我今早就又叫人查看去了，這會兒還沒來回話。花園兒因是夫人特別囑咐過的，所以奴才們也格外上心，平日裏都有花匠打理，特別是夫人院中的那兩株西府海棠，更是花匠精心照顧的，去年和今年都開得可熱鬧了，滿院子都飄著花瓣，結了好些海棠果，我家裏的帶著丫鬟們摘來做了些蜜餞，留著給主子們嚐嚐鮮，回頭郡主嚐嚐！還有您院裏和花園東南邊兩位姨奶奶住處的紫藤也都打理的很好，年年開花呢！
瓏兒一聽“兩位姨奶奶”，這才想起皇上曾經賜給玉疆兩個侍妾，當時玉疆沒讓她們跟著回朔漠，就一直留在京裏，自己幾乎忘了這倆人的存在了，於是問道：兩位姨奶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