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出聲接話
俊熙的情況一天好似一天，恢複得出奇的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同樣的藥用在他身上效果非常明顯，用在小權子身上就慢的幾乎看不出效果來，瓏兒一度懷疑是不是兩位太醫對待病人有尊卑之分，對小權子的治療不像對俊熙那樣盡心，可在親自看過幾次他們給小權子施針和推拿，又親眼看著從同一個藥罐中倒出的兩碗藥分別給俊熙和小權子喝，效果就是不同後，不得不接受現實，連小伍子都感慨：果然鳳子龍孫就是跟平民百姓不同！瓏兒和兩位太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孫杏壺對俊熙不同尋常的治愈速度尤其感興趣，經常給俊熙診脈仔細辨別他與小權子的脈象有何不同，瓏兒同樣也很感興趣，每次他診完脈瓏兒都會問他有何不同，孫杏壺一臉的疑惑，一邊搖頭，一邊說道：小權子的脈象細若遊絲虛而無力，這符合他大病初愈的實情，可長孫殿下的脈象就不同了，強勁有力脈動清晰，並且越來越有力，仿佛有一股氣不停的遊走於奇經八脈間，可這不對啊？前些日子我給他診脈時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就似一縷遊絲般虛滑無力，為何這才十多日竟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呢？瓏兒聽他這樣說，就問俊熙有沒有感覺身體有哪裏不對或不舒服？
俊熙不耐煩的閉著眼搖頭，表示沒有。
孫杏壺見狀自言自語道：不應該啊！都是一樣的治法，沒理由差別這麽大啊？瓏兒見孫杏壺成天琢磨這事兒都快要魔怔了，擔心地問道：杏壺，你沒事兒吧？
孫杏壺一愣隨即笑著道：哦！沒事兒，我隻是有些想不通而已，你不用擔心，我琢磨事兒的時候就這樣，沒事兒！
瓏兒送他出來，對他說道：杏壺，對不起！前些日子我說話多有冒犯，你別往心裏去，當時隻是見俊熙可以喝水了一高興就順嘴這麽一說，沒有惡意!
瓏兒說這話的時候，孫杏壺開始一直是一臉茫然，聽到後來才醒悟過來她說的是給俊熙施針使他可以喝水了那次，自己早就忘了這茬兒了，沒想到瓏兒還一直記著還給自己道歉，於是說道：瓏兒，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朋友間本該很隨便的，你自己卻為這點兒小事一直耿耿於懷，不會是沒拿我當朋友吧？
瓏兒趕緊擺手辯解道：沒有！沒有！我就是因為把你當朋友才怕會無意間傷害了你！你知道嗎？我選了你來照顧俊熙後就後悔了，當時隻是想著與你投緣，就沒有想到這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弄不好是會搭上性命的，我自己心甘情願賠進去也就算了，為何還要搭上一個與此毫無關係的你呢？所幸天可憐見俊熙很快好了起來，你也平平安安，要不我真的是要後悔死了！
孫杏壺沒想到瓏兒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一個人，心思竟會如此細膩，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後對她說道：瓏兒，既然你對我坦誠相待，我不妨跟你說實話，其實，我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要來的！你知道，孫家幾代人都是皇家禦醫，深得曆代君王的信賴，此次宮中突發疫病，東宮一次就病倒了三個，其中一個還是皇長孫－未來的儲君，任是誰也不敢掉以輕心，診病開方自是慎之又慎，可偏偏此病來勢凶險迅疾，太醫院還來不及確診病情，病者就已生命垂危了，太醫院一下就亂了陣腳，病急亂投醫，所作所為自是大失水準，其中還不乏用之不當之法，雖說主意是大家出的，可到底家父才是此次疫病的主治太醫，爺爺又是太醫院主事醫治的院判，若長孫殿下真有不測，孫家累世英名一夕崩塌事小，隻怕陛下在盛怒之下還會問責降罪，到時孫家麵臨的將是滅頂之災，所以當時必需要有人站出來為孫家的生死存亡做最後一搏，當天的情形你是親曆者是知道的，陛下和太子已然對祖父和父親失了信任，已不打算再讓父親參與其中，若我不站出來抓住這最後的機會，孫家就完了！
瓏兒怎麽都沒想到，當時俊熙危在旦夕可背後竟會如此暗流湧動，若自己當時一念之差沒有選杏壺，那麽後續救治俊熙的功勞自然就沒孫家什麽事！而太醫院出此事故，皇上事後自然是要追究相關責任的，做為此次疫病主治太醫的孫世森自然難辭其咎，身為主事醫治的太醫院院判孫授璽也難逃督導不力之責，輕者降職罰俸，重者罷官免職，甚至鋃鐺入獄，那孫家在業內就再無翻身之日了，難怪當時孫授璽和孫杏壺都站出來要求留下照顧俊熙，難怪當時孫授璽看到孫杏壺站出來時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複雜，唉！哪個做爺爺的願意自己的孫子去涉險呢？何況還是個被寄予了傳承家族事業厚望的孫子。
孫杏壺接著道：當時若你沒有選我，真不知我們該怎麽辦？事後就算陛下寬仁不治爺爺和父親醫治不力之罪，經此一事孫家在京中也再無立錐之地了，所以，你不必內疚，是你救了孫家，給了孫家一次戴罪立功、將功折罪的機會。
瓏兒看著這個背負了太多家族責任的少年，莫名感到一陣心酸，他不過也就十一歲不到，可卻在做著挽救家族命運之事，真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哀，於是說道：你可別這麽說，你別忘了，俊熙可以喝水吃東西還是拜你所賜呢！若不是你每天給他推拿紮針，他怎麽可能好得這麽快，所以你可是居功至偉啊！
孫杏壺感激的看著瓏兒，笑著道：我隻記著這個機會是你給我的。
現在俊熙已經不用孫杏壺再給他針灸和推拿了，但每晚的熏蒸還是要進行的，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俊熙再蒸出的汗液顏色和氣味都已經變淡，孫杏壺和金太醫認為，熏蒸到汗水恢複正常顏色應該就可以停止了，瓏兒表示讚成。
俊熙現在除了精神頭還有些萎頓外，身上的病症消失得很快，但瓏兒還是不敢大意，不敢讓他吹風，天氣好的時候，把他搬到外頭去曬太陽，還要拿個帽子給他戴上，俊熙戴著帽子在外麵曬太陽的樣子很滑稽，瓏兒一看到就會哈哈大笑，說他像個小老頭！他也不生氣，開始時還皺皺眉，後來連眉都懶得皺了，每當瓏兒給他提這樣那樣的要求時，他都非常配合的照辦，一點兒都不使性子，這點得到了瓏兒沒口子的稱讚，直誇：俊熙真是個乖孩子，一點兒都不讓人操心！俊熙聽得直翻白眼。
帳篷撤掉時，天氣開始慢慢轉涼，這天午後一直陰霾的天下起了小雨，瓏兒與俊熙就在瓏兒住的暖閣裏看書閑聊，因為疫病得到了控製，俊熙和小權子也開始好轉，瓏兒就不再強製要求服侍病人的人必須戴口罩，但仍然要求接觸過病人的人一定要嚴格消毒，並要求兩個病人為了大家的健康必須戴上口罩。瓏兒閑來無事在俊熙戴的一個口罩上用朱砂畫了一個“烈焰紅唇”，每次俊熙戴上時瓏兒都會忍俊不禁，開始時李嬤嬤很看不慣瓏兒這樣沒上沒下的捉弄俊熙，旁敲側擊提醒瓏兒俊熙好歹也是長孫殿下，可當她發現俊熙根本就沒把這當回事好似沒看見似的直接就把口罩戴上時，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自討沒趣，也就懶得管了，任由俊熙戴著個大紅嘴唇在那或坐或躺，樣子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俊熙靠在軟榻上看書，盡管病已經十成好了五成，可臉上還帶著病後的倦容，時不時的會咳上一兩聲，瓏兒生怕他再有什麽風吹草動，就過來給他把毯子捂嚴實，俊熙放下書問道：當時你就不怕我轉染給你嗎？你那麽想你爹娘，不怕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
瓏兒聞言看著他道：怕！怎麽不怕！所以我才要這麽認真的要求大家嚴格消毒呢！我的小命雖不及你長孫殿下的那麽值錢，可也隻有一條啊！用了就沒了！至於爹娘嘛！當時我看太醫們簡直是病急亂投醫，一衝動就跳出來製止他們，跳出來我就後悔了，可惜後悔沒用了，你皇爺爺不許我後悔，沒法子就顧不上他們了。瓏兒說完不說話了，轉頭看著窗外雨中的庭院，園中原本四時不斷的花木全被砍倒燒掉了，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園子，幸好幾顆高大的桂花樹得以保留了下來，現在正是丹桂飄香的季節，秋風一過有陣陣的幽香飄來，自言自語道：秋風正無賴，吹盡玉井花，可惜了那些花草！
俊熙聽她說皇爺爺不許她後悔時笑了一下，他聽李嬤嬤說過知道當時並不是這樣的，隻是瓏兒要這樣瞎掰他也懶得同她理論，姑且就按她說的，是皇爺爺強逼她的吧！這會兒看她落寂的看著窗外，知她是想父母了，聽她在憐惜那些被砍掉的花草，也不敢出聲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