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疫病
正討論間，門外傳來一陣喧嘩，隻聽李嬤嬤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太子殿下，長孫殿下不好了！
什麽！瓏兒不待皇上發話，從地上站起來衝出門徑直往俊熙所在的北屋跑去，太子和眾位太醫這才醒悟過來跟著往外跑，太子跑到一半又折回，對已出門來準備跟去的啟德帝道：父皇，俊熙隻怕不行了，請父皇先回乾清宮，有什麽事兒臣會立刻差人去稟告。
皇上道：說什麽呢！朕要親自去看看俊熙！
太子慌忙跪下道：父皇，俊熙現在病情十分嚴重，父皇萬乘之尊兒臣怎敢讓您身處險境，請父皇暫且回宮，兒臣隨時向父皇通報俊熙的病情，求父皇看在社稷百姓的麵上，萬不可身臨險境！說罷匍匐在地哀聲懇求。
周圍人等呼啦跪倒了一大片，太醫請皇上保重龍體，萬勿貴體臨險境，太醫院必定竭盡全力挽救長孫殿下！
這時，太子妃不知何時從正廳的裏間病歪歪的被碧螺扶了出來，在園中給啟德帝跪下，太子趕緊攙住妻子道：你怎麽起來了？
太子妃跪在太子身邊向啟德帝道：父皇萬金之軀，身係天下興亡，若父皇有任何閃失，俊熙縱然痊愈，將來又有何麵目苟活世間，求父皇三思！
皇上正預開口，就聽園門外太監高聲唱到：太後駕到！
皇上立刻率領眾人迎接太後，皇上向太後行禮後問道：母後怎麽來了？這裏太危險了！
太後怒道：皇帝也知這裏危險，為何會在這裏？
啟德帝趕緊躬身道：兒臣知錯了，兒臣是掛念俊熙。
太後道：掛念俊熙，誰又不掛念呢？轉而對還跪在地上的太子夫婦道：你們也是糊塗，東宮如今已是疫區，沁芳園又是疫區之重，怎敢讓皇上以身犯險，若是感染了時疫怎麽辦？難道折進去一個俊熙還嫌不夠嗎？門口侍衛也是形同虛設，對哀家未作任何阻攔就放行了，司馬力這個雲騎衛總督的差是怎麽當的？劉葆去告訴司馬力馬上換一批管用的侍衛來，今日當值者全部發配邊關！太監劉葆立刻領命而去。
太後又向太子妃問道：你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太子立刻向太後稟明了太子妃連日來一直看護在俊熙身邊，勞累過度今日暈倒了，太後道：還不快快起來，立刻攙進去歇著。你們呐！終究是年輕，沒經過事，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重自己，殊不知隻有你們沒事才能更好地照顧俊熙，像這般你們先累倒了，俊熙誰來管，連自己的親爹娘都指望不上，還能指望誰？
太子和太子妃連連稱是，一番鬧騰下來皇上自然也不能再去探望俊熙了，太子妃流著淚焦急地看著太子，她想知道現在俊熙怎樣了？剛才她在裏間恍惚聽見李嬤嬤說俊熙不好了，嚇得從榻上滾了下來，這會兒耽誤了這麽多時間，也不知俊熙到底怎樣了，能不焦急嗎？
太子將太子妃交給碧螺，對太後和皇上道：請太後父皇到正廳歇息，兒臣去看看俊熙到底怎樣了，回來再向太後父皇稟告。
正說著，就聽北屋中傳來瓏兒與不知哪位太醫的爭吵聲，還沒等眾人聽清他們爭吵的是什麽時，就見瓏兒臉上蒙著手帕吃力的端著一個炭火盆從北屋出來，把盆直接扔地上，隨即立刻捏著耳朵轉回屋去，眾人正待要走，又聽瓏兒在屋中高喊：非禮啊！園中一眾人等驚駭不已，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太子轉身對太子妃說了聲“陪太後、父皇進去！”就朝北屋而去。
進去一看，瓏兒打開了俊熙臥房的窗戶，室內空氣清新了許多，正在指揮兩個宮女把炭盆給搬出去，先前隨瓏兒一同進來的三位太醫和孫杏壺，正驚駭的看著她做這些，一見太子進來，三位太醫立刻圍上來急切地說道：太子殿下，縣君簡直瘋了，她這樣做會加重長孫殿下病情的！
“你們才瘋了！你們這樣才會先要了長孫殿下的命！你們自己看看、聞聞，這屋子裏是人待的嗎？空氣不流通，滿屋子汙濁之氣，就是正常人進來呼吸都困難，何況還是一個病重之人，你們有點常識好不好？！”瓏兒說這些話時簡直是在咆嘯。
她實在是太憤怒了，當她聽到李嬤嬤說俊熙不好了時，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裏想著：俊熙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撒腿就往北屋跑，一掀簾子進來時，瓏兒差點沒被嗆背過氣去，裏間兩個宮女滿頭大汗地圍在俊熙床邊，瓏兒回頭在門外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跑進屋去，把兩個宮女趕開，一邊趕，一邊從袖中掏出折好的手帕蒙在口鼻處，看到俊熙一張臉不似先前她看到時的灰敗，而是帶著不正常的櫻桃紅，口唇青紫，牙關緊咬，身上在一陣陣的抽搐，瓏兒一看這顯然已經有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狀了！於是立刻叫李嬤嬤拿個薄毯把俊熙包好，又叫宮女把炭火盆趕緊抬出去，自己則去開窗戶，可緊隨而來的孫世森和另外兩位太醫不讓這麽做，宮女不知聽誰的，瓏兒奪過宮女手中的炭盆就往外端，太醫們攔住不讓，瓏兒隻好跟他們解釋原因，太醫們根本不聽，瓏兒聲音越來越大，見實在無法說服，隻好自己直接端出去，可炭盆好燙，端到門口實在堅持不住了，隻好直接扔在地上，回來立刻叫兩個宮女把剩餘兩個炭盆端出去，自己又趕緊去開窗戶，這回太醫們無論如何都不許她去開了，孫世森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一下子拉住瓏兒不許她去開窗，說會吹到長孫殿下的！瓏兒一看俊熙抽搐不停的身體，一著急飆出了一句經典台詞“非禮啊！”
這聲非禮把屋中所有人都給鎮住了，孫世森嚇得趕緊縮回手，飛快地站回了兩位受驚嚇過度的太醫同僚身邊，看著瓏兒打開窗戶，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瓏兒懶得理他們，趁機叫宮女趕緊把炭盆端出去時，太子跟另一幫太醫進來了。太子正欲近前查看俊熙，瓏兒迎麵推住太子道：殿下您不能靠近俊熙，現在俊熙情況很不好，並且隨時都有可能傳染他人，您不能犯險，我叫李嬤嬤抱給您看，可好？
太子哪會聽她的，還要往前，可瓏兒拚力使勁推著他，一邊推，一邊喊：李嬤嬤！你把俊熙抱近一點兒給太子殿下看！
太醫們這回是站在瓏兒一邊的，也勸說太子不要靠近長孫殿下，李嬤嬤抱著用被子包好的俊熙走近兩步豎起來給太子看俊熙的臉，太子一看俊熙的情形簡直心如刀割，俊熙真的如瓏兒所說，情況非常不好，可瓏兒不許他靠近的決心更讓他惱火，對著瓏兒光火道：你到底想怎樣？
瓏兒進宮兩年多來，太子溫潤如玉的性格讓她十分願意與他親近，對太子她一直有著一種對父親般的依賴，太子也憐惜她年幼離開父母，加之瓏兒聰慧活潑與俊熙兄弟倆特別的投緣，尤其俊彥對瓏兒是非同一般的黏糊，因而太子夫婦對瓏兒也是青眼有加，對她連重話都沒說過，如此當著眾人質問她，瓏兒頓時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眼中的淚水瞬間湧出，饒是如此仍就倔強的不讓步，不許他靠近俊熙，拿一雙含著淚的大眼睛看著太子，委屈得整個身體都在抖動。一旁的孫杏壺見瓏兒受委屈，知道她不過是不願意太子也被傳染上時疫，便站出來說道：太子殿下請不要誤會縣君的意思，縣君隻是不想您被傳染，請殿下趕快給長孫殿下準備熏蒸房吧！
太子看到瓏兒含淚的大眼睛時早就後悔自己的言行了，他如何會不明白瓏兒的苦心，隻是話已出口無法馬上收回，孫杏壺的話無疑給了他一個絕佳的台階，並且是不是說明這個少年神醫也讚成用瓏兒的新式熏蒸法讓俊熙發汗呢？可做為父親，仍是不放心兒子的，想再看一眼，瓏兒已經叫李嬤嬤把俊熙抱走放到床上去了，然後衝太子蹲了一個福道：請太子殿下恕罪，瓏兒無意冒犯殿下，請殿下記住太後說的話，俊熙還指望您呢！
瓏兒這時已不管太醫們同意不同意了，隻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叫李嬤嬤注意不要讓俊熙吹到風，叫宮女立刻去倒一大壺烈性酒來。太醫們此刻也無暇顧及瓏兒在幹啥了，已經自亂陣腳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孫授璽為代表的讚成試用瓏兒的新式熏蒸法，人數很少隻有孫杏壺這爺孫倆。另一派是以孫世森為代表的反對派，這派人數較多有四位太醫。瓏兒忙自己的，懶得管他們的舌戰，雙方見說服不了對方，就請太子定奪，太子這時已被兩派吵得失了主意，茲事體大眾位太醫不敢擅做決定，就請太子去請示太後與皇上，太子這才想起太後和皇上還在等著他的匯報呢！見瓏兒指揮宮女忙而不亂地做著準備，俊熙的情況暫時穩定，於是趕緊來到正廳向太後皇上稟明了俊熙現在的情形，以及瓏兒喊非禮的原因。
太後和皇上聽聞了俊熙的病情後俱是心中一緊，這時孫杏壺進來正廳告知長孫殿下的抽搐已經停止，大家聽後這才鬆了口氣，皇上說：瓏兒畢竟一點兒都不懂醫理，這關乎到俊熙的生命不能隨意地交給……話未說完，外麵又傳來喧嘩，守在門外的小太監進來稟道：長孫殿下房中的宮女有一個暈倒了，經孫太醫初步診斷是感染了和長孫殿下同樣的疫病。
什麽？這下大家都緊張了，若說先前兩個太監的發病是與俊熙一起在京西被感染的，那麽這個宮女就千真萬確是被俊熙給傳染的了，俊熙的病是真的會傳染人的，啟德帝的臉一下就變得肅然起來，對太監道：把瓏兒叫過來。
瓏兒進來時帶著一股濃烈的酒味，太後問道：你怎麽弄的？
瓏兒道：俊熙的病是真的會傳染人的，剛才同喜（宮女名）暈倒後，孫太醫已經給她確診為跟俊熙一樣的疫病了，從現在起凡是進出俊熙屋子的人都要注意消毒，並且要帶上口罩，我剛出來的時候怕攜帶病毒出來，用烈酒噴了全身，所以身上有股酒味，請太後和陛下恕罪。
正廳中的一幹人等被瓏兒口中蹦出的專業名詞給唬住了，太後看了啟德帝一眼，皇上問道：瓏兒，你知道的這些是從哪裏得知的？
“是外公當年所教，還有偶爾聽一些關外的行商們說的。”
“你想怎樣救治俊熙，說來我們聽聽！”
“是，陛下。俊熙染的疫病具有傳染性已毋庸置疑，現在一方麵要全力救治俊熙，一方麵要全力防止疫情進一步擴散。救治俊熙的辦法還沒有找到，隻能慢慢摸索，好在開始太醫們的方法用過很多，這樣就可以排除掉很多已經被證實沒用的法子了，俊熙的病症主要表現為身體高熱不退，深度昏迷，無法自行吞咽，這些病症相信太醫們都已經針對性的進行過治療，可為什麽收效甚微，我想原因可能有三，一是沒有對症，二是對症了藥量不夠，三是可能俊熙身上的病毒種類太多，它們在俊熙體內相互作用，單獨的某種藥對它們已經不起作用，必須多管齊下連續不斷才能徹底消滅。
在全力防止疫情擴散方麵，當前首要是把沁芳園封園，進行全麵隔離，絕不能再允許任何人出入。其次園中所有低矮的花木全部砍掉進行焚燒，不給蛇鼠蚊蠅等容易傳播病毒的活物留下藏身繁殖之所。第三俊熙染病後所有用過的物品包括衣物全部進行焚燒處理，以後要用的東西全部換成普通棉織物要一日一換，換下的東西全部進行高溫蒸煮消毒和日光照射消毒。第四為防止照顧俊熙的宮人再被傳染，每次進出俊熙房間時都要佩戴口罩，用烈酒噴灑全身消毒，定期換洗衣物。第五周圍環境要定期噴灑石灰水進行消毒，屋中要保持開窗開門通風，不間斷的用醋熏蒸消毒，定時用烈性酒噴灑消毒，不給病毒任何可存活的空間和機會，做到這些基本可防止疫情向沁芳園以外擴散。
但為了進一步防止疫情擴散，建議陛下在整個宮城建立三級疫病防控體係，一級為最高級，以沁芳園為主，嚴格禁止人員進出。二級為中級，以整個東宮為主，嚴禁宮人隨意進出走動，嚴禁將任何東宮中的物品帶到東宮以外的地方，以防止病毒被夾帶出去。三級為低級，以東宮以外的整個宮城為主，各宮仍要限製宮人隨意走動，要做好環境的消毒預防，注意滅鼠滅蚊蠅，蚊蠅好辦現在已經入秋，蚊蠅已經很少，但老鼠一定要注意消滅，打死後一定要進行焚燒掩埋，避免出現二次汙染。宮中一旦發現有人出現身體高熱、暈眩、惡心、嘔吐等症狀，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報太醫院進行診治，確認是否感染了疫病，一經確認，要立刻進行隔離，按照我前麵說到的消毒方法進行隔離消毒，我暫時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了。”